白雪盖过的世界万籁俱静,顾念因的声音在其中不显突兀。
她的声调一如既往的平淡,双眼被雪光洗涤的清澈,折着显眼的坚定。
林惜听到这话怔了一下。
她知道顾念因在将这个话题当做一件重要的事情一本正经的处理,她的表情越是显得轻描淡写,本该如此,她的心跳就跳的越快。
关于结婚,林惜从没想过。
不是逃避。
而是根本就不敢想。
不要说结婚,就是恋爱,林惜也是在遇到顾念因后才生出来的想法,尽管它诞生的并不光彩。
她知道自己的性格有多差。
能跟林得缘打的有来有回,负气出走的人,能有多好的性子呢?
而有林得缘这样的父亲,能对婚姻感情有多大的期待呢?
朋友还好,爱人根本不敢想。
爱人太坦诚了,与其谈到最后被人家发现自己的自私恶劣,耽误人家的感情时间,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有。
可就是这样,她现在也敢动念头想一想了。
想着跟一个人有个什么未来,就像是考同一所大学,在一个她们都喜欢的城市定居,等到试点落地或者全面铺开,就去领证……
她跟顾念因会有未来的对吧?
林惜的脑袋里蓦地冒出了一声疑问。
她下意识的转头朝顾念因那边看去,却看到了这个人就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意识到自己好像被顾念因这样看了很久,林惜脸上热热的,有些不自在:“看我干什么?”
这语气有点过去的感觉,别扭的扭着她的骄傲,顾念因有些怀念,眼睛接着就弯了起来:“看你有没有睡着。”
“没有。”林惜当即否认。
她以为顾念因是在提醒自己刚才她说的话,往围巾里缩了缩脖子,又回应道:“我都听到了。”
“嗯。”顾念因轻轻的,从鼻腔里共鸣出了一个音节。
她神色自然的看着林惜,漫长的平静似乎在等一个答案。
冬日的寒风吹过车外,刮人的温度叫纸张也脆弱不堪。
婚姻跟爱情是两回事,这样的例子在她们顾家比比皆是,顾念因很小就明白了。
她之所以想要林惜的答案,想要那张纸,是因为有了这张纸,林惜才会是她名正言顺的妻子。
看不到的暗潮不代表不存在,顾念因的身份太过复杂,她的是要能名正言顺的保护林惜,名正言顺的跟着她。
那一年她在那个充满鱼腥味的码头坐了很久,海水打在乱堆着的礁石上,冷的刺骨,也把南城推的很远很远。
她弄丢过她一次。
所以不想有第二次了。
“结呗。”
就在顾念因思绪渐深的时候,林惜一句利落的回应拉回了她。
这人看起来回答的随性,实际上也有掩饰不住的不安,接着就拿出过去不驯的桀骜,威胁道:“到时候你要是不跟我结婚,我绝对要过去揍你一顿。”
“哎呦妈呀。”刘姨在副驾驶听着林惜这话,忍不住笑了出来,“小姑娘你这个话说的也忒吓人了,家庭暴力我们可不提倡,你得好好跟人家小姑娘说才对。”
“这爱人之间最重要的就是沟通,憋着她容易出事,你说是不是?”
刘姨说着就转头看向了坐在另一侧的顾念因,向她寻求附和。
顾念因笔直着身形,跟刘姨的随意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战线却是一致:“您说的没错。”
“其实要说,咱也是憋不住话,你要让我憋心里,真的不行,前两天我跟我家那口子还……”
刘姨说着就又顺到了她的生活故事中去,热情澎湃身体力行的诠释着有话直说。
而林惜哪不明白这个道理。
可她就是一棵长拧了的树,比不得窗外这些被雪也压不弯,直直奔着一处太阳长起来的松树。
让她长的笔直板正,下辈子吧。
“呵。”
林惜轻笑的声音被刘姨的声音压了过去,抱了抱怀里的包,直接把脑袋枕在了上面。
太阳穿过车窗玻璃,落在少女的瞳子里,没人注意到她低垂着的眼睛悄然回了几分过去的倔劲。
老旧的面包车不紧不慢的载着一行人驶过一个牌坊,白雪里的房子多了起来。
东北的民房跟林惜小时候待过的山村民房不一样,院子不是标准的四合子院,没有什么装饰墙做过渡,推门就正对着一趟砖瓦房。
“呦,来了。”
林惜一行人刚下车,院子里推门就有一个男人就进来了。
他头上带着耳罩子,身上穿着很厚的军大衣,身上挂着雪,像是从哪的山里刚回来。
“来了来了,那松茸子你弄来了?”刘姨利落的拿着行李,对男人问道。
“弄来了。扒开雪窝子现采的,新鲜着呢。”男人掸了掸身上的雪,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装了不少东西的塑料袋。
刘姨看了一眼,颇为满意:“行啊,那我待会把鹅杀了,咱今天晚上炖大鹅!”
说起来这两人也没什么互动,但就是这种一来一回的对话,林惜听着很是舒坦。
陌生的氛围随着被冲淡很多,她抄着口袋朝院子里的鸭舍看去,对上了一路看她们进门,虎视眈眈的鹅眼。
“吃它吗?”
刘姨顺着林惜的视线看了眼,点头:“对,就它,养一年了,肉好吃着呢。”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兴趣,林惜主动问道:“我可以看你杀鹅吗?”
“当然可以。”刘姨点头,满是热情,“来这就当回家了,只要不搞破坏,干啥都行。”
“好。”林惜笑着点了下头。
也不知道大鹅是不是从林惜的笑眼中看到了自己将死的命运,扑着翅膀就要逃。
但还是被刘姨一脚踢翻,薅住了命运的后脖颈子,连叫声都没有那样雄赳赳了。
积雪的院子里亮起一把银刃,手起刀落,鹅连多叫都没有就咽了气了。
血沿着它断掉的脖颈流出来,沿着清扫过的水泥地,流到了林惜脚边,差一点就染上了她的鞋子。
见林惜躲都没躲,刘姨眼里有些惊讶:“行啊,小姑娘胆子还挺大的。”
林惜却没有应她这句话,而是说道:“生命真脆弱。”
“脆弱个啥,你不用力它能歪着脖子朝你走过去信不信。”刘姨对城里小姑娘的无病呻吟不以为然,拎着大鹅给林惜比划了起来,“咱们这地方最不缺就是顽强的生命,超乎你的想象。”
“你要是春天暖和了杀,手上又没啥劲,它能耷拉着脖子活三天!”
刘姨说的活灵活现,手里的刀还挥舞了一下。
也就这么一下,好像也挥到了林惜的心口上。
在不同的人眼里,生命也是不同的。
林惜沉寂在挽留不住刑秀的悲观中,认为一切都是脆弱。
而所谓脆弱都是人赋予的,生命最不屑的好像就是脆弱两个字。
严酷的环境反反复复的磨砺着生命,好像非要生命屈服一样。
可再大的雪底下也能长出蘑菇,卖到城里还比普通蘑菇更贵,被人奉为珍宝。
不是刘姨过于乐观,而是悲观不适合这样的地方。
脆弱不堪的东西是活不过冬天的。
越大的雪就应该越乐观才对,不然该怎么活过着大雪覆盖的冬天。
是啊,每个人都要活过寒冬。
茫茫的白雪地里吹过来一阵风,天空里像是蒙着一层雾气。
还不到落日的时间,太阳明亮,林惜的视线追着白毛风一点点向上挪着,迎日光昂起了头。
沉甸甸的门帘被人掀开,顾念因从屋里走了出来。
干净的院子里,她看到林惜抬头看着藏在薄云后的太阳的眼睛微微扬起。
恍然间,顾念因好像回到了那天从礼堂出来。
林惜倚在连廊上的栏杆,看向天空的眼睛也是这样的。
——尽管疲惫,但永远都会一而再,千次万次的,在阳光下露出笑容。
顾念因表情放松了一瞬,抬步走到了林惜身边:“心情不错。”
“嗯。”林惜点头,转头看向顾念因。
她刚刚脑袋里一下想了很多事情,将最光怪陆离一个挑了出来,对她问道:“顾念因,要是我变成了一只被砍断脖子,但还没有死掉的鹅怎么办?”
热水腾起的白雾裹着血腥的味道,隐隐的飘散在院子里。
顾念因看着不远处正在被刘姨收拾的大鹅,淡声道:“养起来。”
林惜闻言挑了下眉:“你敢养我啊?”
顾念因点点头,说着就将视线从大鹅的身上挪到了林惜,平静的不紧不慢的游走在林惜身上。
林惜看着不由得拢了拢自己的外套:“干什么?”
“砍断脖子还没有死的鹅很值钱的。”顾念因说着就朝林惜靠近了过去,细长的手指轻盈的挑过了她的脖子。
凉风随着被压下的领子落在林惜脖颈处的肌肤上,冰凉中贴着属于另一个人的温热。
这骤然凑近了的距离遮住了余光里的太阳,顾念因的手指顺势拨开了林惜脖颈后的碎发,似乎在帮她整理,又不像是整理。
电流顺着林惜的脊椎穿过,神经簌簌抖擞。
她心跳狠跳了几下,下意识的就要推开肆无忌惮的顾念因,却在这个时候听到顾念因刚刚那句话的后文。
——“到时候可能要你养我了。”
这声音近乎贴在林惜耳边,暧昧中又带着点商人的铜臭味。
林惜意识到自己被这人调戏了,一步撤出去,紧咬住了牙:“靠北,顾念因你要不要这么黑心啊!”
“小气。”顾念因嗔了一声,接着认真跟林惜回答道:“如果你真的成了断掉脖子也死不掉的大鹅,我会给你打造世界上最柔软的床,最干净的池塘,让你不受一点危险的圈养起来。”
林惜看着顾念因的眼睛,一下笑了:“那到时候我最大的危险不就是你了?”
“我不会让我成为你的危险。”顾念因道,瞳子深邃。
而林惜哪里听不出来顾念因话中“囚禁”的意思。
她就是愿意顾念因这样不完美又偏执的爱着她。
没有什么人是完美的。
只有相互契合。
.
冬日的漠河天黑的比南城要早很多很多,还没有看够雪地天就彻底黑了。
才下午四点,整个村子就已经安静下来,亮着灯光的房子每户隔得很远,屋外老旧的路灯昏黄,好像世界都只剩下了她们一家。
可怜的大鹅已经成了美食,四个人挤在一张炕上吃饭,整个屋子都热气腾腾。
林惜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家常菜,入味的鹅肉配着土豆再加上碗米饭,连吃两碗都不腻。
美食果然有让人忘记一切烦恼的美好。
刘姨是真的能唠,她跟她男人边吃边说,嘴巴就没闲过。
林惜听着她讲去年大叔打水滑倒的故事,忍不住放声大笑,来时路上的阴沉早就不见了。
她本来也是这样想笑就笑的人。
是顾念因带她来到这里,重新找回了这笑容。
这些天明里暗里好多人都有表示过可以帮她,林惜看得到自己面前有很多双伸过来的手,可她不知道该怎么求助才能让她从泥淖里出来。
而顾念因无声,一把就把她拉了出来。
想到这里,林惜就握住了顾念因桌下的手。
她们并排着坐在一起,就算是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也会在不被人看见的地方藏着只属于她们的秘密。
沉默、躁动的亲昵全都交叠在寒冬中温暖的房子里,交叠在少女们的掌心。
“真不用我们陪你们啊。”
“你们可千万别上山,没灯了就往回走,山上看没信号,最多到村头那个小坡,多了别再往里面走啊。”
……
一顿饭有说有笑的,吃完天色更黑了。
林惜跟顾念因想要在跨年看一场极光,早早地就准备启程了,这老两口不放心,跟在她们后面你一句我一句的叮嘱。
顾念因婉拒了他们的好意,表示表示道:“我们不会走远的,看完极光就回来。”
“来来来牵上它,它认识道儿。”刘姨也知道她们小情侣约会有外人在不合适,便解了看家的狼狗的链子,说着就递给了两人。
这狗似乎分得清好赖,林惜接过来的时候,就老实巴交的摇着尾巴。
甚至还能忍得住它的热情,没往她身上扑。
林惜觉得有趣儿,对它调侃道:“听好没,你可得记住道,我们能不能回来可就靠你了。”
“呸呸呸,净说不吉利的。”刘姨嗔了林惜一句,“行了,早去早回,别走太远啊。”
“您放心好了。”林惜挥手,口音被带着也沾上了东北味。
走在空旷的村中路上,低矮建筑遮不住天空,放眼望去天好像真的是圆的。
星星从穹顶分布而下,像是在地心引力操纵下沉落的流麻。
林惜带着顾念因往刘姨说的山坡走去,厚重的衣服压得脚步一声一声的。
这声音在安静的村子格外明显,沿着亮着的路灯往前走,前面没有来人,后面也没有同行者,好像世界真的只剩下了她们两个。
林惜看着她牵着的狗,晃了晃手里粗糙的牵引绳:“顾念因,你找的不是农家乐吧?”
顾念因没有刻意隐瞒林惜,表示道:“这家在村子风评很好,村支书跟我推荐的。”
“我有时候真的觉得你是个什么神通广大神仙。”林惜说着就看了顾念因一眼。
她看着顾念因被一侧路灯照亮的脸,看着轻轻的细霜落在她浓密的眼睫,又道:“可冷静下来想想,其实这样的事情在你们的世界应该是稍用点精力,甚至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对吗?”
“对。”顾念因点头,毫不避讳。
“靠北。”林惜听着,不满的嗤了一声。
她抄着口袋,故意问道:“顾念因你这样承认就不怕吓跑我?”
毕竟成年人的世界不用恐怖故事渲染,阶级差距就是一座巨山。
凡是怜惜能说出口的,就不是什么大事,顾念因清楚,反问的平静:“你的胆子就这么小吗?”
“当然喽。”林惜态度很是认真点头。
这人似乎在学晚餐前的顾念因,说着就靠近了过去。
冬夜里四处都是蔓延着的凉意,互相取暖的人碰在一起,热意如雾,扩散开的明显。
而吐息也明显。
林惜的鼻尖似有若无的蹭在顾念因的脸侧,直白顽劣的盯着她的眼睛,对她表示,“但我胃口很大。”
大到想到要独吞下顾念因在这世界上全部的爱。
所以也愿意撑着胆子冒险。
少女的眼睛里有些得意,路灯光落在她的瞳子里,金灿灿的有点晃眼。
顾念因抬眼看着林惜好一会儿,浸在寒夜里平静的视线中藏着克制。
这样的地方实在不适合接吻。
不合时宜的念欲随着滚动的喉咙被吞咽回去,顾念因伸手手扣住了林惜的手,对她刚才最后那句话问道:“大到可以吃下很多蝴蝶吗?”
难得反应迅速,林惜对顾念因问道:“Butterflies in my stomach?”
顾念因点了点头。
接着她跟林惜相握着的手就人被拉了一下,耳边的声音笑意明显:“顾念因,你知不知道你的梗好勉强哎。”
“烂梗。”林惜耸了耸鼻子,嫌弃的对顾念因吐了两个字。
但手没放开。
甚至更紧的握住了顾念因跟她相握着的手。
“那要不我回去在胃这个位置纹一只蝴蝶?”林惜偏头问道。
而这次轮到顾念因骂她了:“神经。”
冷风贴着地面肆意吹过,试图掠夺存在这片土地上的温暖。
而那厚厚的手套交叠着,不曾被任何冷意侵入,坚不可摧的守护着在这冬日夜晚前所未有的温暖。
沿着村子弯曲的路走了好一段路,西北风开始消耗人的体力。
两个人都没了一开始的活力,话也少了些,只盼着可以快点到能看到极光的村头山坡。
“汪汪!”
就在某一时,耷拉下尾巴的狗子突然激动的叫了起来。
重新竖起来的尾巴打在林惜的小腿,在示意人抬头看。
林惜抬头,山坡近在眼前。
她又打起了几分精神,握住了顾念因的手:“马上就到了,快走几步吧!”
近在咫尺的成功成了动力,林惜说这就加快了步伐。
她的视线里是黑白分明的天空与雪地,山头随着她们的上爬下降,而极光升了起来。
像是绿色的云。
又像是如风扫过的画笔,瑰丽夺目的画在夜空中。
那是没有办法用言语来形容的美丽,林惜在看到的瞬间就站住了自己飞快的步伐。
呼出的热气扑在她的脸上,冷风迎面刮过,也让人忘记了这夜零下三十度的寒冷。
“真美啊。”仰望着星空,林惜忍不住感叹道。
“是啊。”顾念因在她身旁附和,举起相机,按下了快门。
翡翠一般的绿被框在画框中,一瞬就是永恒。
顾念因还有更想留住的东西,转而便将镜头下移,对准了站在前面的林惜。
“阿惜有什么新年愿望吗?”顾念因按下了录像模式,不被林惜注意的记录着这一瞬。
“我啊……”林惜仰着头,也没注意顾念因手里的相机,认真的想了想。
想了有一阵子,她才看向了顾念因:“我希望我们都能好好活着。”
“活着很重要。”
“活在有你的世界更重要。”
这大抵是林惜这辈子能想出来的最肉麻的情话了,她在镜头里的脸不知道是被风吹的,还是真的害羞,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了起来。
苍茫雪野里,红色也红的粗粝。
那大小不一的点没有规律的交织着,透着股野蛮生长的劲儿,就像面前这人一样。
所以也像这人一样,刻印在了顾念因的脑海中。
“嗖——啪!!”
烟花释放的声音穿透了寂静的夜,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天空上骤然炸开了灿烂的烟花。
林惜跟顾念因闻声看过去,就看到远处结了冰的河面上聚集着很多人。
烟花直入云霄,极光的瑰丽与烟火的绚丽并行,各自的灿烂,又交织融合。
天空像是在进行一场盛大的狂欢。
顾念因的瞳子里都是倒映着的烟花,她用眼睛代替了镜头,对一旁的林惜道:“阿惜,以后跨年都和我过吧。”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以后跟她过吧。
不只是跨年,还有数以万计的瞬间。
心跳以不同的频率同时在不同的胸前发出剧烈的跳动。
林惜看着顾念因,数以万计的烟花落在顾念因的瞳子里,像是整个世界都沉落在了她的眼睛里。
林惜早就说过了。
她是活在顾念因的海里的人。
长发浮动,林惜晃了下眼神。
她先是无言沉默的看着顾念因,过了一阵儿,才闷闷的对她“嗯”了一声。
而谁能说得清未来呢?
过去的林惜绝对想不到,在未来的某一年她会遇到顾念因,失去母亲,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所以林惜也不会想到她会靠这句话挨过几个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