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闹铃声惊醒了还在熟睡的两人, 原平睁开眼睛，摸到床头柜上摆着的手机。
睁开惺忪的睡眼，模糊地看了一眼时间, 原平轻轻推了推身边还在熟睡的沈知意：“阿沈……该起床了。”
沈知意“唔”了一声，精神还没醒, 下意识挪动到原平身边。
他眼睛还没睁开，第一反应是去摸原平的腹部：“怎么样，今天还有不舒服吗？”
手心的皮肤在被窝里被烘得暖暖热热，原平笑了笑，摇摇头道：“已经好多了, 你别担心。”
“回去之后还是得去医院看看……” 得到肯定的回复, 沈知意放下了心，摸摸原平的脸，叹了口气。“你这段时间老是生病，这样子也不行的啊。”
原平点点头：“好，那我们回去之后就看医生。”
“嗯, ” 沈知意翻身下床, 接着原平后面洗漱。洗手台的水龙头刚刚被原平用过，现在流出的都是温热的水。
沈知意想了一会儿，吐掉嘴里含着的泡沫，问道：“今天早上喝粥好吗？我一会儿让他们送来。”
原平打湿了毛巾，正在擦他短短的发茬, 水珠顺着发丝往他侧脸流下来一点。
听到沈知意这样问，他点了点头, 只道：“去餐厅吃吧, 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的。”
原平低着头，沈知意把手搭上他的背, 手指轻轻拂过掌心下结实的背部肌肉。
男人今天的状态好像比昨天要好不少，他这样有生气的样子，沈知意心里就没有那么草木皆兵了。
沈知意叹了口气，笑道：“我这不是怕要你走嘛……”
原平把毛巾搁下，随意抚了抚头顶的水珠，冲他也露出个笑容：“我不是说过了吗，今天已经好多了。阿沈不要太担心我，我才没那么脆弱呢。”
沈知意挤进他怀里，甚至都没去管湿湿的水珠也蹭到了他的衣服上。
他贴着原平还潮湿的颈部，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最厉害啦。”
但不管原平怎么鸿硕，他心里还是总会控制不住地担心……
沈知意自己也有点无奈——所以这就是所谓的关心则乱吗？
他以前不理解这种思维，甚至觉得有点不可理喻。怎么可能有人谈了恋爱之后，就真的改变了很多呢？
现在自己也拥有了这些患得患失，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感情真的是一个很强大的东西，甚至能够在不知不觉中完全改变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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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脚下购置了一些香火，两个人背着背包在停车点下了车，开始完成最后一段必须靠自己来的路途。
虽然险峻，普华山的盘山公路修的却不陡峭，路程拉长之后，相应的坡度就降了下来。
早上的山间弥漫着一点冰凉的雾气，这个时间爬山的人不算多，原平和沈知意靠在一起，慢慢悠悠地走着。
四周传来清脆的鸟啼声，升起的朝阳把远山染成金红色，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原平走着，忍不住深呼吸了一口，然后笑道：“真想不到我居然会来这种地方。”
说实话，如果不是原平提议，恐怕沈知意也不会想到国庆节来这儿。他走在原平身边，听到提议的人竟然说出这话，忍不住也跟着笑了一声。
原平看着他，语气带点感慨：“我记得，我妈跟我说过，人的一辈子，是自己过出来的……所以这些拜神求佛的东西，都信不得。”
沈知意的思维被带着走，忍不住问道：“那你怎么还说要来？”
他一问出口便有些后悔，原平倒是不在意，只是笑笑：“也许……是为了求个心安吧。”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宏伟森严的大殿已经出现在了面前。通往大殿还有一段长长的白玉石阶，为了节省体力，他们于是都没有再说话，只专心致志地攀登脚下的阶梯。
按照出售香火的老板给出的建议，原平和沈知意先在大殿拜了拜，然后走到大殿外燃烧香火的地方，先把香火燃掉之后再拜一次，才能向佛祖许下自己的心愿。
沈知意拿着庙里提供的打火机，替原平点燃了炷香的头部。原平神情严肃地握着，先朝大殿的方向拜了拜，再朝天地四方都深深地鞠了一躬。
看他沉默不语的样子，沈知意也不再说话。他不信这些东西，便只学着原平的样子，对着四个方向也鞠了鞠躬。
做完这一切，原平把粗壮的炷香插进厚厚的香火炉灰里，又把店家附赠的袋香丢进了火堆。
两个人回到大殿，看见佛像最前面的蒲团上跪了个女人，穿身大红色外套，正在摇晃着签筒。
竹签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原平被吸引住，忍不住问道：“咱们也求一支吧？”
沈知意点点头：“那等会儿她求完了，咱们去跟她说一声。”
随着不断的摇晃，签筒里“啪嗒”一声掉出一支。女人把签放到一边，又拿出自己准备的木卦，往石板地上扔去。
一正一反，证明签文正是她心里所想的那一支。女人把竹签拿起来，走到柜台那边去要相对应的签文。
原平看了一会儿，觉得这过程非常有趣，又忍不住好奇自己会求出怎样的结果。等女人从那边回来，他迫不及待走了过去，向对方询问能否借一下她的木卦。
女人立刻点头答应，又热心地教了原平求签的一些注意事项。她煞有介事地道：“求签……最重要的就是心诚。心诚则灵，心不诚就不会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原平被她语气里的郑重其事吸引住，也认真地点了点头，道谢之后，便跪在了佛像面前。
他一边在心里默念着自己所想的事情，一边手上摇晃签筒。摇出一支，便要丢一次卦。
可连续丢了四五次，都不是顺卦，原平便只好把之前的竹签放回签筒里，一遍又一遍的从头再来。
沈知意在一旁站着看他求签，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
原平七八次丢卦都没有中，他对这些东西也不了解，不知道这是不是正常现象，就怕爱人又开始胡思乱想。
到大约十次的时候，终于出现了一次顺卦。原平松了口气，又改变自己心里所想的事情，这次非常顺利，一下就抽到了顺卦的竹签。
沈知意松了口气，赶紧撑着他站了起来。两个人一起走到刚刚女人要签文的地方，原平把两支竹签递了过去。
僧人看了他们一眼，递过来两张小小的红色长方形纸。
原平先拿了其中一张，看了看数字，是刚刚为自己所求的签文——
“出入求谋事宜迟，只恐闲愁惹是非。如鸟飞入罗网里，相逢能有几多时。”
他读不懂，但直觉上感觉……不算是上上签？
原平拿着签文，又给面前的僧人递了过去：“不好意思……能麻烦您为我解一下吗？”
“求什么的？”
“好像也没有什么具体的……” 原平迟疑道，目光瞟过眼前的几排分类，随便选了一个，“那就‘处事’吧？”
僧人拿过来，看了半晌，又看了他一眼：“看来你现在应该是在一个困境里，有一些让你很烦恼的事情。”
说得还算准确？原平点了点头。
“其实没有什么，佛祖是在告诉你——现在凡事都不要着急，还不到时候，按兵不动就是最好的。”
“鸟入罗网，但也不是不能逃脱。” 僧人把签文递回来给原平，道，“最重要的还是要看你自己。”
说得玄乎又玄，原平也不知道自己懂了多少，只能尽力记下，糊里糊涂地点点头，跟僧人道了声谢。
“那……能请您再帮我看看这一张吗，” 上一张签文的结果听着不算好，原平心里蓦地跳了一下，又把他给陈嘉志的递了过去。
比起他自己算出来的这些结果和命格，他还是对陈嘉志的更加好奇和在意——还是那句话，不管灵不灵，他都希望对方能够得到一些吉祥顺利的预兆。
僧人看了一眼，“啧”了一声：“这也是给你自己求的？”
原平摇摇头：“不是给我自己求的，是给我一位家里人，算是我叔叔吧……能请您帮我看看吗？”
僧人把他那张签文推了回去：“既然不是你自己的，那就看不了了。你帮他求的，不能算数的。”
“旁边有功德箱，你自己看着，想投多少投多少吧。” 僧人指了指旁边的箱子，说完这一句话，就转身去和其他人交谈，不再理会这边了。
“阿平……” 沈知意拉了拉他的衣服，小声说道，“也别太相信这些了，一张签文而已。”
旁边有些人求到了自己想要的上上签，露出副欣喜若狂的模样，仿佛预示的好运已经降临在了自己的身上。
而那些和原平一样没有拿到满意内容的，则一脸愁容，不如意的事情还没有开始，就已经似乎在他们身上开始灵验了。
“也许吧……” 沈知意说的有道理，但签的内容到底还是让原平有点心神不宁。
他说完这句话，就又跪了下去，向着前面高大坐立的佛像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沈知意看他这幅样子，心里很不好受——原平不是个相信这些怪力乱神东西的人……能让他这样低下头颅虔诚祈求，只不过是为了希望陈嘉志能够平平安安的而已。
男人把头靠在膝盖上，就这样在打坐的圆垫上蜷缩了一会儿。
沈知意拉过他的手臂，轻声说道：“我刚刚听到别人说，如果求到了不好的签，最好再拜一拜佛祖，然后就把它烧掉……阿平，我们也把这两张烧了吧？”
原平轻呼出口气，也意识到自己被这些玄乎的东西影响过头了。他定了定心神，把手里的两张签文递给了沈知意。
沈知意接过去，趁着原平闭眼双手合十的时候，离开了莫名有些气氛沉闷的大殿。
他靠近香炉，把两张签文纸递了过去。红底黑字，上面的签文内容，仅仅瞟一眼，就很容易让人心里蒙上一层乌云。
火苗舔舐着纸张底部，很快把这两张签文烧了个干干净净。
沈知意站在跟前，火焰的温度通过空气传递到他的体表，好像将要降临到他们身上的不顺也被这火焰烧了个干干净净。
原平走出大殿，正好和沈知意碰见。他轻声问道：“都烧掉了？”
沈知意点点头，走过去握住他冰凉的手：“嗯，都烧掉了。”
什么幸运不幸运的……都烧掉了。所以你不要再去想那些事情了，好不好？
幸好今天下午两个人就要按照安排好的行程返回，要是再让原平待在这座山上，沈知意都不知道他会魂不守舍到什么时候。
司机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在山脚下接到了他们。沈知意给原平拿了个枕头，冲他拍了拍自己的腿：“困不困，要不要枕着睡一会儿？”
原平昨天刚刚病过，今天这一通上山下山，虽说也没累个够呛，到底也还是有点疲惫。
“阿沈……” 原平躺在他大腿上，忽然开口叫了一声沈知意的名字。后者立刻睁开眼睛，问道：“怎么了？”
男人看了他一眼，停顿一会儿，才道：“没事，就是想叫叫你……”
他刚刚其实想问沈知意，我求到的另一张签文，内容你还记不记得？
庙里的僧人不肯为他解签，原平却更加生出了点好奇心，想看看借由他的手为陈嘉志求出来的命运……该是什么样子的？
不过料想沈知意也不会留意这些东西，原平动了动喉结，又把到嘴边的问题咽了下去。
沈知意笑了一声，低下来亲了亲他的脸，近乎纵容似的道：“想叫就叫吧，叫多少次都可以。”
原平看着他，眼神也温柔下来。他摸了摸沈知意放在自己旁边的手臂，又顺着手臂摸到他无名指上的戒指，仿佛抓住什么依靠，就这样握着那枚戒指睡了过去。
司机开得很稳，车厢里一片安静。爱人渐渐睡沉，沈知意一直维持得轻松平静的表情，到底还是沉了下来。
原平的手机放在前面的平台上，突然震动了一声。沈知意伸手拿过来看了一眼，屏幕上是于秀发给原平的信息。
【阿平，今天应该回来了吧？】
【什么时候来妈妈这里一趟？】
沈知意的手指按在这两条信息上，犹豫片刻，到底还是没有划过去。
他看到这些信息，又想到烧掉的签文上那几句话，虽然不信这些东西，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佛神灵通与君知，痴人说事转昏迷。老人求得灵签去，不如守旧待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