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很快就来到, 顾许带着去吃席的期盼早起。
周露仍旧要去上班，出门前对顾许道：“许许，你想先过去的话就跟芹嫂一起, 我下班就去找你们。”
“不, 我等你一起去。”顾许目光坚定。
“嗯。那我下班马上回来。”
周露说完离开了。
顾许还没想好去吃席要穿什么, 虽然昨晚她把带来的漂亮衣服都试了一遍，问了周露的建议, 但还是没有做出决定。
当时, 周露是这样说的：
“好看。”
“这件很漂亮。”
“那条也很美。”
“周医生，在你眼里有不好看的吗？”顾许叉着腰，走到周露面前, 眼神带着点小幽怨。
“没有。”周露说：“许许，你很漂亮，这是事实。”
顾许几乎要炸毛, 那一刻她觉得周露跟直男没什么区别。
“我是问衣服, 不是问你我好不好看。”
“这些衣服你穿都很好看。”
“其实也不用多好看, 我们是去参加别人的订婚宴，穿太亮眼会抢主角风头。”
“周医生，你说得对，那这几套里面哪套最丑呢？”
“没有丑的, 都很好看。”
像陷入死循环。
顾许想起昨晚周露说这些话认真的样子, 忽然笑了。
其实顾许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这些衣裙都挺好看，她带出来的衣服都是她愿意经常穿的，不好看的话, 岂不是浪费行李箱的空间？
顾许做不出选择, 最后打了个视频电话向妈妈求助, 询问妈妈的意见。
许丽恒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女儿打来视频电话，立刻关了电视，接通视频。
“许许，你怎么一脸发愁的样子？”许丽恒凑近手机屏幕，露出担忧的神情。
“妈妈，我没事，就是选择困难症又犯了而已。”
“许许，跟妈妈具体说说。”
顾许暂时把烦恼抛到脑后，雀跃地告诉妈妈，中午周露要带她去参加一场订婚宴，妈妈表情渐渐放松，跟着笑起来。
解释清楚后，顾许将视频对着床上散落的衣裙，问妈妈穿哪件合适，妈妈建议她穿的是一件黑白拼接的中袖小雏菊连衣裙，有黑色吊带，可以在肩上系个蝴蝶结，裙子很长，到小腿位置，婉约得体。
“但是妈妈，有黑色会不会不太好啊？”顾许问。
她记得周露建议她穿喜庆一点的颜色。
“小露怎么说？”许丽恒问。
顾许瘪着嘴，“她说都好看。”
许丽恒笑起来，“确实都好看。”
“稍微喜庆一点的颜色的话，就那件橘色连衣裙，不过小方领在农村会不会显得领口有点低？”
顾许看妈妈也跟着纠结起来，道：“妈妈，要不我直接穿周医生的衣服算了。”
许丽恒愣了一下，“小露的衣服你能穿吗？”
顾许道：“周医生有一套灰色休闲装我经常穿，昨天还穿了，今早洗了，中午应该就能干。”
“嗯，许许你穿得舒服就行。”
结束跟妈妈的通话，顾许就去走廊看了看那套灰色休闲装，她用撑衣杆取下来，摸了摸，还有点湿，她拿到院子里，挂在晒被子的地方继续晾着。
太阳很大，晒得人发晕，顾许回到屋檐底下，看着在阳光下已经开始悄悄加速变干的衣服。
周露今天会穿什么去呢？
周露似乎没有为这个问题发愁过，不知是不在意，还是早就已经做好决定。
顾许回到房间去翻衣柜，她看了一下周露挂在柜子里常穿的几套衣服，都是偏休闲的款式，有宽松的，也有修身的，颜色灰色白墨绿居多。
琢磨了大概十多分钟，顾许给周露搭出一套来，灰色短T恤，搭黑色工装裤。
其实柜子里还有一条同款的灰色休闲裤，但顾许觉得太明显了，怕被看出来她们两个是情侣，才选了条黑裤子。
12点05分，周露骑自行车回来了。
她脱掉白大褂就想直接带顾许去吃席，忽然瞄见床上铺着一套灰衣黑裤，
“许许，这是给我准备的吗？”
顾许点头，说她要去院子里收衣服就跑出房间。
周露等她回来，才拉上窗帘，跟她一起换衣服。
顾许背过身去，让周露也背过身，周露背过身，不看她，只是嘴角悄悄上扬。
经过了昨天，大胆的顾许变胆小了些，又或许应该说顾许的小胆子终于显露。
顾许快速换好衣服，她以为周露会比她更快，便转过身去，没想到周露还没穿好，红着脸背过身去。
接下来，顾许度过了煎熬的几十秒。
“许许，我们走吧。”
听见周露喊她，顾许才敢转身。
惊讶道：“周医生，你怎么也换了一条灰色裤子？”
周露道：“想跟你穿一样的。”
“这样会不会太明显了呀？”顾许不放心地问。
“明显就明显吧，一般人不会往那方面想，别怕。”
顾许点头，她想周露说得很对，没有那种意识的人不会看出来。
就像她也是大学的时候才有同性恋这个概念，即使高中就看过周思佳跟女生亲吻，也不知道该怎么界定。女孩子穿一样的衣服其实也很常见，可以是姐妹，也可以是玩得好的朋友。
这是一场冒险，只是打开房间，走出房门，顾许的心就要跳出来了。
“许许，别紧张。”周露牵紧她的手，安抚道。
顾许无法放松，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紧张，“牵手也没问题吗？”
“没问题，女孩子牵手是很平常的事。”
“许许，深呼吸。”
周露将双手按在她肩上，她用力深呼吸。
“感觉比当初参加高考还紧张。”顾许松了口气后，笑道。
周露说：“高考前的每一次周考、月考、模拟考，我都很紧张，但是高考反而一点也不紧张，像是已经麻木了。”
顾许新奇地听着，道：“那我跟你相反诶，我是平时不紧张，高考才紧张，之前的考试都是很放松地考，但是考好了就是考好了，很快就会过去，没什么感觉，高考我才第一次感到害怕，怕发挥不好去不了想去的大学。”
“已经过去了，许许，而且你考得很好，也上了C大。”
“你怎么知道我上的是C大？”顾许确定自己没在直播中透露自己的学校，但不确定有没有认识她的粉丝在评论区说过。
周露移开了目光，道：“好像是顾老师告诉我的。”
顾许还想再问，周露道：“快赶不上了，许许，我们先出发。”
周露跨上自行车，让她上后座，顾许坐上后座柔软坐垫，双脚踩在木踏板上，这都是周露后来改造的，她搂住周露的腰，感受着阳光和风，舒服地眯起眼睛。
*
购物折腾半天，修车折腾半天，周思佳和贾清总算搭着金叔的车顺利上山了，金叔没有把车停在村口，直接开去邻村，订婚宴在邻村的男方家举行。
金树荣在车上拆了红包，包礼金，顺手也向后递了一个空红包。
周思佳和贾清都没接。
“干嘛？”周思佳抱着双臂问。
金树荣无语地说：“你们两个陌生人去蹭饭，不包个礼金怎么说得过去。”
贾清伸手接过了红包，道了声谢，不知道该放多少钱进去，又不想问金树荣，便看向周思佳。
周思佳道：“蹭顿饭200应该差不多了，村里办的宴席肯定没有多高级。”
周思佳这话惹得车上两个男人不爽。
金树荣喊道：“爸，直接让她们俩在这下车，反正她们有钱，饿不死。”
金叔到底是活了半辈子的人，气性没那么大，只是把车先停在路边，准备好言相劝。
周思佳和贾清看车子真的停了下来，有些慌神。
“村长，我们人生地不熟，就算不带我们去，至少也要让我们在村口下车，停在这里算怎么回事？”周思佳急眼道。
贾清道：“村长，思佳心情不好，说错话，你别介意。”
金叔叹了口气道：“你们两个小姑娘，我不是不愿意带你们去，也不是要你们在这里下车，只是想先跟你们说清楚，我们村跟邻村一起办喜事，你们要是只开开心心去吃顿饭，我们欢迎。”
“但不欢迎你们去砸场子。”
“不会不会，我们砸什么场子啊，我们现在就想好好吃顿饭。”贾清赔笑道：“吃饱了再去找顾许，就这么简单，绝对不惹事，村长你放心。”
车子再次发动，车内气氛凝重，金树荣回头看了一眼，周思佳抱着双臂一脸烦躁，贾清掏了200块塞进红包里。
装好红包，贾清用手机打字给周思佳看，有些话不好在车里说。
“思佳，你忍着点脾气，如果我们这次得到了顾许的原谅，可能要在这里长待，吃住肯定也能跟着顾许改善，也许一切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差。”
“你笑一笑，人家是订婚宴，我们黑着脸去不太好。”
周思佳点头回应了她。
贾清觉得自己跟周思佳的角色好像突然反了过来，从前几乎什么都是周思佳管，顾许的直播相关事宜都是周思佳负责，她只是偶尔辅助，没做什么，现在周思佳不知是不愿意做了，还是累了，换她顶上。
不过没关系，只要还有机会回到顾许身边，她愿意多做一些。
贾清甚至开始想顾许会不会去参加这场在邻村举行的订婚宴，不好直接问，换了个问法。
“金哥。”贾清又识时务地对金树荣用回这个带着几分认可和尊敬意味的称呼。
“那位周医生会去吃席吗？”
金树荣道：“应该会去，这种村里的喜事，请周医生，周医生都愿意去捧个场。”
贾清心里又多了几分期待，她想周医生去的话，肯定也不会把顾许一个人留在家里。
*
顾许和周露到的时候，办喜事的人家正准备放鞭炮，周露加速骑过去。
沿路上，顾许听见很多人跟周露打招呼，很多人还不认识她，只将好奇的目光投在她身上，顾许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松开了环在周露腰间的手，转而扶着后座。
芹嫂远远朝她们招手，顾许也朝芹嫂挥了挥手，她看见皮皮和星星在人群中追逐。
好多人围在外面，朝她们来的方向看，并不全是看她们。
顾许回头，刚好看见火光亮起，一大串的鞭炮噼里啪啦响起来，这声音很刺耳，顾许捂住耳朵。
鞭炮声停，又有人接着点燃烟花。
顾许看见烟花在天空中炸开，颜色淡淡的，并不像晚上那样绚丽夺目。
周露找到空地将自行车停下，拉着她站在车边看剩下的烟花。
这场白日烟火很快就燃尽了，空气里灰色烟雾散开，地上是鞭炮炸开的碎片，很多孩子跑过去，在那些碎片里寻找什么东西。
顾许茫然地看向周露，用眼神询问。
周露笑道：“他们是在找残留的鞭炮，我小时候也这么做过，但是很危险，那种鞭炮的引线很短，燃烧得很快，点火的人动作慢了就容易受伤。”
“那你没受过伤吧？”顾许担心地问。
周露说：“没有。”
顾许才放心地笑了。
鞭炮和烟花是开席的标志，人群陆续往一个入口涌入。
外来者顾许好奇地看着这一场大型的农村盛宴。
周露告诉她村子里都有固定办酒席的地方，算是公家所有，里面有桌椅，锅碗瓢盆等用具。
等大家都进去了，不拥挤了，周露才牵着她进去找位置。
芹嫂看到她们，站起来朝她们招手。
“周医生，顾许妹子，来这儿，我给你们留了两个位置。”
周露牵着顾许过去，顾许一路都在看周围，她发现这里是一个露天的礼堂，脚下是大块的石头铺就，看起来十分光滑，石头的间隙之间已经长出杂草。
礼堂里挤满了人，人都围着木制圆桌坐着，桌子和桌子之间空隙很小，还有小孩在乱跑，顾许感觉到许多目光落在她和周露身上。
“慢点跑。”周露顿住脚步，伸手拉住一个差点摔跤的小男孩。
走到芹嫂身边，在座位上坐下，顾许才终于可以喘口气。
周露和芹嫂分别坐在她两旁，她觉得自己很安全，只是很多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依旧没有撤走，让她不自在。
“顾许妹子，你今天跟周医生穿的是不是姐妹装？”
芹嫂不是第一个发现的，只是第一个问出口的。
顾许的手放在自己大腿上，揪住了宽松的裤面，即使芹嫂问的是姐妹装而非情侣装。
周露开的口，“衣服不同，裤子是一样的。”
“看起来真像一对姐妹花。”芹嫂笑呵呵道：“真好看，刚刚又有人问我，周医生现在有对象没，好多人排着队让我帮忙做介绍人。”
顾许瞪圆了眼睛，“又？”
“可不是，顾许妹子，你是不知道，我们这十里八乡，对周医生有意思的人可多了。”芹嫂越说越来劲，“但不知道周医生怎么想的，找对象这事好像一点儿也不急。”
顾许转脸看向周露：“周医生确实一点也不急。”
周露：“……”
“顾许妹子，你跟周医生熟悉，聊得多，你知不知道周医生喜欢什么样的？”芹嫂抓住顾许一只胳膊问。
顾许又把头转回去，笑道：“不知道，周医生从来不跟我说这些。”
回答完芹嫂，她又转头去看周露，装作一脸好奇的样子问：“周医生，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呀？”
周露：“……”
顾许看见周露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不厚道地笑了。
“真愁人。”芹嫂嘟囔了一声，“我也算是看着周医生长大的，现在她妈妈不在了，我也得多帮忙照看着，周医生什么都好，就是年纪已经到了，还不成家，没个人照顾她。”
这样的话，周露这几年已经听过无数遍，不只是芹嫂会说，桃源村里的叔叔伯伯婶婶去卫生所看病都要顺便跟她念叨念叨，还有直接带人去卫生所跟她见面的，还好她严肃拒绝过两次后，就没有人敢再这么光明正大地在她上班时间打扰她了。
顾许是第一次听，听完一脸正色对芹嫂道：“芹嫂，我觉得你这个想法不太对，很多长辈都说女生要早点找对象嫁人，好有人照顾，但是，普遍现状不是女生照顾男生吗？”
芹嫂听顾许说完，脸色变了几变，她想继续劝，因为她一直以来的想法就是那样的，村里的人想法都是那样的，她的父母教她的也是那样说的，女人就该到了年纪就嫁人，结婚生子是一个女人最重要的事，是每个女人的必经之路，有了男人才有依靠。
但顾许妹子说的完全不是这个意思，她第一次听见这种说话，脑子好像变成一团浆糊，四面八方都糊住了，透不进气来。
“芹嫂，你觉得我说的不对吗？”顾许见芹嫂神色怪异，好奇地开口问道。
芹嫂没有回答，她还没有理顺。
一个是她一直以来的想法，一个是新鲜的外来想法，她竟然觉得两个都有些道理。
顾许还在等芹嫂的回答，同桌听到她们刚刚对话的人一阵唏嘘，顾许看不懂他们的反应，有些心慌。
桌子之下，周露的手探了过来，握住她的，似乎是在安抚她，让她不要胡思乱想。
“怎么还不上菜？”同桌有人问道。
顾许四处张望了一下。
周露问：“饿了吗？”
“还好。”
顾许凑近周露，在她耳边，小声问道：“周医生，这个礼堂里，喜欢你的人很多是不是？跟你表白过的人也很多是不是？”
周露的脸沉下来，顾许立刻投降，“好啦，我不开你玩笑了。”
顾许收敛笑容，嘴角还是扬起的弧度。
忽然，她感觉后衣摆被人轻轻扯了一下，回过头去，看见一个小男孩，是之前差点摔倒被周露拉住的小男孩。
“我哥哥让我把这个给你。”小男孩把一张纸交给她就跑回哥哥身边去。
顾许没往男孩跑的方向看，直接转回身，发现周露扭着头不知道再看什么。
“周医生，你看什么？”顾许问。
周露回过头，道：“看是谁给你送东西。”
“那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是一个长得还不错的男生。”周露平静道。
顾许也好奇地回头看一眼，发现周露说的是真的，男生算是一个清秀小帅哥，皮肤不白，但也不算很黑，她转身的时候，那男生正在看她，因而笑着朝她招招手，顾许是通过男生旁边的小男孩确认的。
“顾许妹子，你觉得那男生怎么样？”芹嫂八卦地问。
“还行。”顾许没什么所谓地说。
“脸秀气，身板看着瘦弱，我瞧着不太行，不过顾许妹子你只是来玩的，没必要在这里找对象，城里的人还是条件要好些。”
顾许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周露道：“在这里找也不是不行。”
芹嫂瞬间来了精神，“跟我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帮你留意着。”
“我啊，我喜欢像周医生这样的。”我喜欢周医生这样的，我喜欢周医生。
顾许说这句话时心跳很快，像是直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柜，虽然只是暗戳戳的。
“周医生这样的啊，原来顾许妹子你喜欢医生，我们村就周医生一个女医生，隔壁村倒是有一个男医生，但是已经结婚有孩子了，真要医生也不是不行，我再多帮你打听打听，镇上也有医生。”
顾许看芹嫂已经认真思考了起来，忙道：“芹嫂，你别管我了，我就是随口一说。”
“顾许妹子别害羞，这种人生大事还是要上心，不要像周医生一样。”芹嫂热情道。
顾许看向周露，眼神向周露求助。
“芹嫂，许许还小，你别吓着她。”周露发话了。
芹嫂也没有多想，点点头，“顾许妹子这么好的条件，是不用着急，不过我还是帮她留意着。”
顾许身体往周露那边靠了靠。
周露问：“许许，那张纸上写了什么？”
“什么纸？”
“你手上。”
顾许低头，看见自己真有张纸，才想起来看。
纸上写着：吃完饭后后门见，想跟你交个朋友。
字算不上好看，但一笔一划写得很清楚，字迹秀气。
顾许看完之后递给周露，周露也看完了。两人对视，顾许对周露笑了一下。
那纸张被周露折起来放在桌上，两人都没再管。
开始上菜了，礼堂里更加热闹，上菜的人端着一个案板，一个案板上面放在4碗一样的菜，上菜的人走到哪张桌子旁边，那张桌子离得最近的那个人就起身端菜。
上菜的人走近了，走到顾许身后，周露和芹嫂都转身要端菜。
“芹嫂，我来。”周露稳稳地将菜端上桌，第一碗菜上的炸鱼花生，喝酒的人开始动筷，对面有人开了啤酒和饮料，问这边要不要，顾许和周露都不想喝饮料，觉得太甜了。
菜陆陆续续上来，一共十碗菜，顾许能吃的只有两碗，一碗是丸子汤，还有一碗是芹菜炒牛肉，其他都不太能接受，不如酸辣猪皮和猪舌头。
顾许起初不知道名字，是听桌上的人说的，听完感觉汗毛都竖起来了。
同桌的人都笑顾许，也把顾许当小孩子照顾，将那两碗菜都移到她面前，还有小朋友把肉丸子和火腿肠分给她，她喝了点汤，也吃了七分饱。
周露下午还要上班，两个人都没有多待，吃完跟同桌的人道了别，打包了点汤泡饭回去给露西，就牵着手离开了。
同桌的人在她们离开后，没什么顾忌了，大胆八卦。
“这个女娃长得是真漂亮，比电视上的明星还好看。”
“真看得上我们这山沟沟里的男娃吗？”
“看上了，也没人养得起吧？”
……
没人养得起的顾许已经跟周露走出了礼堂，准备骑自行车离开，有好几个男生从里面追出来，顾许看到了让弟弟给她传纸条那一个。
顾许没给他们开口的机会，直接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一句话拒绝了所有人。
还是有人大着胆子上前问联系方式，顾许直接说不给，几个男生见她真不是欲擒故纵，欲拒还迎，才尴尬地一个接一个走开了。
当自行车车轮向前滚动，远离了礼堂后，顾许终于感觉又可以自在呼吸了。
周露问她感觉怎么样。
顾许说：“不怎么样，有点烦人，太吵闹了，订婚的那对新人也没看到，我想看新娘子长什么样。”
周露说：“许许，你很受欢迎。”
“周医生不也一样，十里八乡的人都对你有意思。”
说完两个人都沉默了。
同性就这点不好，出柜困难，在出柜成功前，面对他人热情介绍对象，或者追求，不仅尴尬，还容易让隐秘的对象吃醋，就像她们现在这样。
*
顾许和周露刚离开没一会儿，金叔就开着车从大路上来了，顾许和周露走的是小露，刚好错过。
周思佳和贾清，跳下车就想去找顾许，但还是先跟着金叔去把礼金交给办喜事的人家，又说了几句祝福的话，才开口问顾许在哪。
男方家压根不认识顾许是谁，露出疑惑的神情，还是金树荣在一旁帮忙问道：“周医生坐哪边？”
“周医生刚刚走了，带着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她们穿一样的衣服，那个小姑娘是周医生什么人啊？”男方家打听道。
“是周医生的朋友。”金树荣简单回答，就拉着父亲进礼堂吃饭去了。
“两位也自己找一桌坐下吃饭吧。”金叔说完跟儿子一起走向一张都是男人的桌子，加入热火朝天的酒局。而其他吃饭吃菜的桌都已经接近尾声，只剩下少量食物，有些人还用塑料袋打包剩余的食物。
周思佳看得目瞪口呆，贾清忙拽她到就近一桌还没开始打包的找位置坐下。
“先吃点东西填饱肚子再说。”
贾清已经开始了，来这边她真的饿狠了，没吃过一顿好的，先是方便面面饼，下山了，也没好吃的，吃的都是粉面。
现在虽然是剩菜，但至少也是多个剩菜，特殊时期，没什么好挑的。
等顾许重新接纳她们，想吃什么没有。
周思佳没贾清那么想得开，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这次居然又错过了见顾许的机会，顾许刚刚走，她们可能只是晚到了几分钟。
“吃吧，思佳。”贾清分给她一个烤鸭腿。
周思佳低头看一眼，鸭腿很完整，表皮很油，但她正缺油水，啃了起来。
有人对她们指指点点。
“这两个年轻女人是谁啊？”
“不认识。”
“穿得挺好的，怎么看起来好像很久没吃过饭了？”
周思佳翻了个白眼，将口中鸭肉咽了下去。
贾清道：“思佳，冷静，吃饱就好了，其他不用管，有人说闲话就说，议论也由她们去，反正没人认识我们。”
认识她们的金叔和金树荣没跟任何人提起她们，都陷进酒精里去，忘了她们是谁。
“思佳，金叔和金树荣都喝酒，等会儿我们怎么回去？”贾清问。
“问他们拿钥匙。”周思佳想得很简单。
但事实时，金叔和金树荣喝到两点，烂醉如泥，直接在这边趴在睡觉了，说晚上还有饭局继续接着喝。最后，还是贾清硬着头皮找了个开三轮车，跟她们一样要去桃源村的大叔，给了钱，大叔才答应搭她们回去。
周思佳对三轮车十分抵触，因为她父亲曾经就是个开三轮车的，只不过是在城市里开，搬运一些水泥之类的东西。放学的时候，爸爸开那辆沾满水泥的三轮车来接她，而别的同学的爸爸都开小轿车来，她宁愿爸爸不要来接她，她愿意直接周露回去。
她跟爸爸说了自己的想法，左脸挨了一巴掌，那火辣辣的痛，她到现在都记得。
贾清先上了三轮车，完全不抵触，上去后伸手拉周思佳上来。
“蹲好，抓稳前头，摔出去我可不负责。”大叔叮嘱完就发动车子。
大叔喝了酒，开车有些飘，速度很快，摇摇晃晃的，贾清差点抓不稳，周思佳眼疾手快地抓住她，她才没有向后倒去。
贾清头晕目眩，说不出话。
周思佳脑子里忽地灵光一闪，道：“大叔，你能直接送我们到周医生家门口吗？我朋友不舒服，想找周医生看看。”
大叔回头看了一眼，车子差点撞上路边一棵树。
“大叔看路！”周思佳尖叫。
大叔一转，避开了大树，道：“我直接送你们去卫生所不好些？周医生下午也要去上班。”
“不不不，周医生叫我们去她家里找她的。”周思佳扯谎道。
“再加10块钱。”周思佳递过去一张20，这是今天在镇上消费剩下的。
大叔看也不看直接塞进兜里，贾清也没在意多给了10块。
只强调：“大叔，去周医生家，别开错。”
“知道。”
*
顾许和周露回到家中，第一件事就是打开风扇吹风，两个人并肩坐在客厅，吊扇在她们头顶呼呼地转。
休息了几分钟，周露起身进了厨房，她知道顾许刚刚没吃饱。
顾许也跟进厨房，看周露做什么。
周露开火煎了鸡蛋和火腿，给她做了一个简单的三明治，切成两半。
顾许直接说吃不完，让了一半让周露也吃，周露就陪着她吃，刚刚骑自行车也消耗很大。
给露西吃的是从宴席上打包的丸子汤泡饭。
到点周露就要去上班，顾许有些舍不得她，又送到院门口。
周露快速靠近，在她唇上吻了一下，算作吻别。
顾许一个人愣愣地站在原地回味那个吻，然后心满意足地回房间午睡了。
早上起得太早，刚刚又吃了周露做的三明治，肚子饱饱，顾许很快就睡了过去，并且睡得很沉。
三轮车经过家门也没有被吵醒。
“到了，这里就是周医生的家了。”大叔停车，让周思佳和贾清下去，就发动车子扬长而去，不再管她们，感叹今天轻轻松松就挣了70块钱。
“真的是这里吗？”周思佳看着面前的平房，不是很确定。
她以为顾许住的至少是个两层楼。
贾清认真打量了一通才道：虽然是平房，当面积却很大，还带一个院子，环境看起来不错。
周思佳听贾清这么说，恍惚间想起了顾许以前跟她说过自己想体验陶渊明笔下那种世外桃源的生活，她说她不想，只有有钱人才闲来无事想过穷人的生活。
现在看来，当时的话也算应验了。
“思佳，你看，上面还装了摄像头呢，安全有保障。目测超过300平，房间肯定很多，我们不怕没地方住了！”贾清兴奋道，好像顾许已经原谅她们，周露也答应让她们住下。
周思佳摇了摇头，她不理解，贾清到底对顾许有多狂热，兴奋到这地步，让人怀疑她磕了药。
“先敲门把顾许叫出来再说。”
“我敲。”贾清积极地抬手敲门。
一下、两下、三下，并没有人出来，只出来一只小黄狗，小黄狗隔着铁门，对她们叫了三声。
前天才被狗咬了的两人看见猛地后退两步，看见狗只是在里面叫，才松一口气。
周思佳清了清嗓子道：“这狗叫的真小声，听起来中气不足似的，周医生应该不会给动物看病。”
像是要找回自己的面子。
贾清继续敲门，又敲了三下。
还是没人出来，只有一只小黄狗在里面，隔着铁门凶凶地看着她们。
“思佳，顾许和周露不会还没回来吧？”
周思佳想了想道：“也许她们是走路回来的，慢一点也正常。”
“说的是，那我们就在这里等她们回来。”
“嗯。”
两个人等啊等，从两点半不到等到三点。
周思佳道：“不对，不可能走那么久还不到。”
贾清靠着铁门，快睡着了，闭着眼睛道：“思佳，路很远，我们是坐车所以没感觉。”
“那就再等等。”
两人由站着等变坐着等，贾清靠着铁门睡着了，周思佳靠着贾清，也睡着了。
上山坐了一上午的车，很累，刚刚又坐了疯狂的三轮车，感觉骨头都要散架，两人就这样在周露家门前等睡着了。
顾许睡得下午四点半的时候醒了，她醒来后去上了个洗手间，又洗了把脸，准备在院子里随便走走，看见露西蹲在院门边，不知在看什么。
走过去，看到外面是谁，顾许吓了一跳。
周思佳和贾清又上山了，而且还在周露家门前睡着了，这是为了等她吗？
顾许不理解，她没有叫醒她们，而是先回到房间，用电脑查监控画面，发现她们两点多就到了，还敲了门，但她睡得太香了，没听见。
画面中，周思佳和贾清还对了话，但视频里听不清，声音太小了。
顾许不想跟她们费口舌，希望她们能自己离开，便没管她们，装作不在家，又从书桌上拿了本书看，这次她不看《瓦尔登湖》了，现在心里不平静，看不进去，她找了一下周露给她读过的另一本书。
很快就找到了，那本书原来叫《风沙星辰》，跟《小王子》是同一个作者，这个发现让顾许很惊喜，顾许不算特别喜欢阅读的人，但《小王子》是她读了很多遍，家里还收藏了好几个版本的书。
开始阅读之后，顾许彻底忘记了门外的周思佳和贾清。
周思佳和贾清睡到6点，迷迷糊糊被一阵牛叫声吵醒。
“哞……”
“啊！”周思佳尖叫，她睁眼就看到一头牛离自己很近，快亲到了。
“怎么了怎么了？”贾清也被她惊醒。
“有牛！”周思佳害怕道。
牛后退了，周思佳后知后觉地发现牛的后面有一个奋力拉着绳子的小男孩，小男孩皮肤黝黑，眼睛发亮，脖子上系着一根颜色鲜艳的红领巾，怎么看怎么滑稽。
周思佳不知道自己应该先笑还是先发火。
“对不起。”阿毛低头道了歉，牵着牛往前走，在心里想，周医生家里又来客人了吗？
这两个姐姐看起来也是城里来的，周医生认识好多城里人，真厉害！
他长大了也要像周医生一样厉害！
“小朋友。”周思佳叫住阿毛。
阿毛转过身，亮亮的眼睛看着她，周思佳有些不忍朝这个可怜小孩发火了，移开视线问道：“周医生家是这里没错吧？”
“没错，这里就是周医生的家。”
“周医生几点下班？”周思佳向阿毛打听道。
“6点，周医生应该马上就要回来了。”
周思佳低头看手机，已经过六点了。
“阿毛。”周露下班骑车回来，远远就看见阿毛，便喊了一声。
“周医生！”阿毛高兴地挥了下手，“有两个姐姐在你家门口等你。”
周露骑车近了，在门前刹住车，看到坐在地上的周思佳和贾清愣了片刻。
周思佳拉着贾清站起来，她看周露一个人，顾许不在她身边，猜测到顾许可能就在屋子里面，还是不愿意见她们。
心思一转，对周露道：“周医生，先打开门吧，我们有事想跟你商量，进去聊吧。”
作者有话说：
小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