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沉溺倒计时45天【完结】>第48章 【17天】我爱你,林沉岩。

  “那么,”我看着林沉岩低垂的眼睫,没有从他的神情上捕捉到一丝一毫软弱的模样,尽管他的言语里暴露出的是伤痕累累的自己,“现在是第五次循环?”

  林沉岩抬起眼来,侧眸看向我,目光沉静得不见波澜,像月光下死寂的海面,“嗯。”

  我问:“我为什么会进入到这次循环里?”

  “我也不知道,”林沉岩回答,“这是你第一次频繁地出现在这45天之中。”

  “‘频繁出现’?”我抓住他的字眼,“也就是说,并不是第一次出现?在之前的循环里,也有过我的存在吗?”

  “每一次都有,但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所以就刻意地规避了很多和你额外相遇的可能,”林沉岩皱了下眉头,似乎在细细地回忆,“第一次,我们照例在周末去看你的剧场演出;第二次,我们在十字路口见过一面:那天下了雨,路上很堵,我们开车经过舞团的时候,被迫停留了二十分钟,你从车前面经过,撑了一把黑色的雨伞,旁边的车道在转弯,我们怕你因为视野盲区撞上去,所以鸣了笛,然后你从车前玻璃看进来。”

  “第三次呢?”我问,“那天也发生了这次相遇吗?”

  “嗯,”林沉岩的瞳孔缓缓移动,仔细回想,“那天也下了雨,也堵了车,但你从车前经过的时候,撑的是红色的雨伞。”

  我不解,林沉岩自顾自地捋清接下来的事件,“除此之外,在第三次循环里,我们还在电视台见过,那天还说了话。那天是庄临意被淘汰的日子,轻鸿舞团的好几个前辈都被请到了现场,你也在。那天是周一,我们来电视台见下一期节目的嘉宾。刚好舞蹈节目结束,我们在转角处撞上。”

  “我们都各自分开往前走,纪南叫了‘林渡舟’,然后我们停下,转身,看见你站在那里,目光很直白,你看起来很想念林渡舟,”林沉岩岿然不动的神色意外地显示出一点落寞的表情,睫毛微微颤动了一瞬,“然后你问,‘你过得还好吗?’”

  “你怎么说呢?”我觉得眼睛发酸,静谧的空气里,连暖黄的灯光也变得寒凉,“你有没有告诉我,你过得不好?”

  “林渡舟没有说话,他停了一会儿,转身走了,”林沉岩的眼睫垂得更厉害,看不清眼里的情绪,只听见他低沉的嗓音,“你问的是他。”

  “林沉岩,”我向他坐得更近了一些,靠在沙发上,找到他的手,双手握在掌心里,“我觉得林渡舟很善良,他常常也会很可爱,还会表现出持重的一面……这些我都很喜欢。”

  我看见眼前的人微微抬起了些眼眸,眼底包蕴的茫然就溢出来,我说:“你们虽然是不同的人格,但你们在一起,才成为了林渡舟。我爱林渡舟的每一面。”

  在暧昧的暖黄的光晕里,他的味道钻入感官,正在解冻的青梅汁化开的馨甜、雨后霁色幽幽的森林、汹涌的惊涛拍打石壁的沉闷与壮阔。它们混在一处,而当我向他靠近,当我们的味道交融,我感到他更完整,透出沉默而强大的底牌。

  他侧过脸来看向我,我仰起了头,手往上,摸到了他泛着凉意的肌肤。

  林沉岩没有说话,只有时钟嘀嗒的声响,视线在咫尺之间交汇。

  我捧着他的脸颊,倾身上前,吻到了他的唇。

  柔软的、湿冷的触感,他好似停滞了气息,颓丧的肢体变得无措,在嘀嗒的流逝中停在原地。

  “谢谢你承担了最痛苦的角色,谢谢你帮他们保守那些秘密,”我抵着他的下颌,气息落在他的齿间,“你辛苦了,林沉岩。”

  我抬眸,看见他愣怔的神色,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于是忍俊不禁,靠近了,抵着他的鼻尖,轻声道:“我再吻你一次。”

  话语落下,我在他的唇上留下浅浅的触碰,然后离开,隔着一小段距离,凝视他逐渐紧张的眉眼,看见他的脸颊慢慢恢复血色,他舔了一下嘴唇,移开视线。

  我用手掌贴着他的脸,迫使他看向我,含笑道:“你害羞了。”

  林沉岩再次移开目光,回答不近人情,“没有。”

  我说:“那我再吻你一次。”

  他皱眉,轻飘飘地拨开我,制止道:“够了。”

  “你看我和林渡舟缠绵那么多次,不是很羡慕吗?”我笑道,“林沉岩,换作是你占据主人格,我也会愿意。我说了,我从来都爱完整的你。”

  林沉岩后退,这回用了些力道将我推开,咬牙隐忍道:“我说够了。”

  “哦,小黄豆不行,他还太小了,”我起身,跨坐在他身前,利落地脱下上衣,在许多个阳光照射的时刻,蝴蝶也轻轻扇着它翕动的蝶衣,“林沉岩,你过得好吗?”

  我触摸到他胸口的温度,感受着起伏的弧线,低低地呢喃,“我问的是你。不仅仅是林渡舟,我问的是你们。”

  林沉岩的呼吸变得急促,在我的指尖勾住他领口的时刻,听见他慌乱的呼唤,“师哥……”

  原来是真的。

  如白深所说,他们很有可能只是同一个人的不同碎片,所以更加倾向于具有主观潜意识表演性质的“分离性身份障碍”,而不是过去界定的“多重人格”。

  林渡舟无法承受过去的苦痛,所以刻意扮演小黄豆和林沉岩,使他们存在于自己的身体里,让他们帮助自己分担不同的记忆。

  那天的白深还坐在那个几只金毛正奔跑的院子里,我听见他温和的嗓音,“你知道吗,多重人格一般是同一个身体中寄居了许多个人的独立意识,这毕竟是一种病症,在临床医学中,起码在我和我导师的从医生涯里,从没有见过人格的诞生是为了让主人格过得更好的……你会拼尽全力、倾其所有,只为了去帮助一个他者吗?”

  我看着眼前的面孔,克制的林沉岩和沉静的林渡舟逐渐变成同一个确定的身影,白深的声音还在耳边——“现在的医学上,‘分离性身份障碍’的名称已经大幅度代替了‘多重人格’,如果真的如你所说,小黄豆从来都是一个善意的陪伴身份,林沉岩多次的突然出现都在某些瞬间拯救了什么,那么……这些人格的出现,可能并不一定是独立的,而是他灵魂的碎片。”

  我搂着他的脖颈,压下去,得到了回应,舌尖缠绵。

  我确定我吻的是林渡舟,我也确定我吻的是林沉岩。

  “他们带有一定的表演性质,是林渡舟自身一种潜意识里呼唤出的主动行为,通过扮演不同的人格,来分担不同的记忆,充当不一样的角色,从而减轻主人格的痛苦。”

  衣物被扔在沙发一角,乘着一瞬闷闷的风声。

  暖黄的灯光在旋转,我听到错落的喘息,墙壁上是起伏的阴影。

  “也就是说,他们共同构成了林渡舟。”

  我低头,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看见他红得骇人的眼,流畅的肌肤线条也在某些瞬间变得粗糙又血迹斑斑。在泪涌出的时刻,温度和情爱也在升温,我吻着他的泪痕,轻声道:“我爱你,林沉岩。”

  第四次循环,是我也参与过的时间,也就是我所记得的9月1日到10月15日。

  他应该照例在周末来看过我的演出,10月之后,由于要排练新的舞剧,所以原定的演出计划更改为另一个团队出演,而我参演的最后一场舞剧在9月30日,那天是星期日。

  还有那个傍晚,天色阴沉朦胧,我走出舞团,在过马路的时刻遇见了开车的林渡舟,在震耳欲聋的鸣笛声里,我们四目相对。

  但那天没有下雨。那个遇见他的傍晚没有下雨,却是个余霞遍布的晴天。我因为要参加老板组织的团建,提前二十分钟下了班,所以我们得以遇见。

  我还记得10月8日,我和纪南受邀在舞蹈节目里露面。节目结束之后我和纪南并肩走出演播厅,纪南小声说:“这不是你那个提不得的前任的单位吗?”

  我无奈道:“既然提不得,你就不要提起来。”

  纪南皮痒,阴阳怪气地学我说话,“你就不要提起来,不然我又想起我被甩了,好没有面子哦。”

  话音刚落,我在转角处和一个身影撞上,连忙道歉分开,抬头,却是那张思念了好久的脸。

  那天的他依旧穿着衬衫和西裤,酒红色的领带上,金色的领带夹反着光点,这一抹光第一次从电视荧幕晃进我的眼睛里。

  可这一次不是纪南叫住了他,我没有沉默,是我先开了口,打破空气里的寂静,“林渡舟。”

  他转过身,我和他视线相遇,我恳切地看着他的眼睛,期望在他的目光中找到和我一样的思念。我听见自己发颤的声音,“你过得还好吗?”

  林渡舟还没有开口,纪南拉住我,语气不善,问他,“电梯怎么走?”

  那头默然了片刻,终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说:“右转。”

  “谢谢。”纪南拉着我离开,我的四肢好像没了知觉,只知道在他的带领下降落,电梯门打开,我看见一楼敞亮的大厅,没有了方才令人朝思暮想的身影。

  那一天是10月8日,距离上一次和他在十字路口相遇过去了三天。

  “两天之后,我们再一次遇见,”林沉岩躺在我身旁,身上沉静旷远的味道将我也包裹其中,“那一天是10月10日,星期四,C大开校友会的日子,我在礼堂上讲话,你坐在观众席里,我们互相看见了彼此。”

  我靠着他的肩膀,“那天我们没有讲话。”

  “嗯,”林沉岩应声,“10月10日,距离10月15日还有……”

  “还有5天,”我接上了他的话,察觉到他的停顿,“怎么了?”

  林沉岩松开搂在我腰间的手,猛地坐起身,床头灯从他身后透过来,在他的面前布下一片阴影,“第四次循环,最后一次见到你是10月10日,距离10月15日只有五天,我的房间和外界失去联系也是5天。”

  我皱眉,听见他越来越激动的语调,“第一次循环,我在9月30日失去意识,那天我们去看了你的演出;第二次,我在10月5日失去意识,那天我们和你在十字路口遇见;第三次,我在10月8日失去意识,那天我们在电视台相遇;第四次……”

  “在校友会上我们看见对方,你也是在那一天失去意识的,是吗?”我问。

  林沉岩点头,“每一次最后和你相遇的节点,就是我失去意识的时间。”

  “那……这一次呢?”我攥住他的手,“如果我们每天都在一起,你是不是就不会被关在那个阴暗的房间里?你可以在最后的时段占据主人格,阻止林渡舟溺海,是吗?”

  “叶清川,”林沉岩凝视着我,眼里有我分辨不清的情绪,“原来我早就该找你。”

  “这一次,你也没有主动来找我,”我承认我此刻有点记仇,责备他一如往常向我瞒住了所有事情,“我得知了你们在10月15日溺亡,所以才想办法接近……但我为什么会参与进这次的循环?”

  林沉岩摇头,微微抿着唇,抿成一条好看的线,我知道这也是林渡舟。

  “也许是上一次循环里,有了什么改变?”我忽地抬眸,看向他,“可是在你失去意识的那五天,我好像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

  林沉岩握着我的手臂,他的掌心传来温度,“在那五天里,你没有再遇见我们吗?或者听见关于林渡舟的任何消息,或者……见过什么和我们有关的人?”

  我仔细回想,过往一帧帧在脑海里回放,似乎每一个时刻都普通而平凡——起床,上班,跳舞,吃饭……然后在无数个缝隙里,想起和他意外的碰面。

  空气静谧,只有时钟嘀嗒的声响,林沉岩抬起手来,捂住我的耳朵,我皱眉,垂眼,视线落在他的睡衣上。挂钟的响声渐渐淡去,而他腕上的手表又在我耳畔运转起来,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促,直到占据所有感官。

  嘀嗒,嘀嗒,嘀嗒。

  “……手表,”我猛然抬眸,恍若漫长冬眠之后在入春的惊雷中醒来,“我在10月15日当天,收到了你们寄来的手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