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的灯光从邱淼然头后扫过来, 侧脸逆着光的时候显得很冷,垂在身侧的手指攥得很紧,指尖扣进掌肉时,隐隐作痛,
她抿着唇, 唇珠被抿的发直, 缓缓转过身, 走出厨房,
这算什么呢?
纪佳鱼原来一直都在敷衍她,连一顿饭都没有为她认真做过。
邱淼然指尖发麻,走路时, 拖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有些重,
她以为, 在一起的那两年, 纪佳鱼真的用心去准备了每次的晚餐,
还在为自己过去错失了晚餐, 而感到懊恼…
客厅里的三人,各自坐着, 或者玩手机,或者用电脑看文件赶着做策划, 写底稿…
幸好没人听见那番话…
她们四人, 如果不是因为纪佳鱼的存在, 绝对不会聚集在同一个客厅里, 更不可能如此和谐地围坐在同一张茶几上。
又过了半小时。
厨房里传出纪佳鱼的声音:“好了…可以吃饭了。”
她把炒饭放在不同的碟子里,分给她们,
邱淼然接过盘子,顿了顿, 眼睫掀起,视线从纪佳鱼嫣红的指尖移开,掠过女孩子小巧的脸颊,
她看着纪佳鱼,问,“你自己的呢?”
“她这顿不吃呢,”林乔轩勾唇,似乎是轻嗤了声,“邱总贵人多忘事,记不清别人说过的话…也正常。”
纪佳鱼收回端着碟子的手,瞥了邱淼然一眼,又垂下眼,声音淡淡,“不是记不清,而是不在意,”
“邱总从来不在意这些细节的,人家是要干大事的人。”
邱淼然舀了勺炒饭,嚼了嚼咽下,喝了口水,被连着怼了两次,整张脸更冷了,说话欠欠的,
“我看纪小姐记性也不好。”
邱淼然冷不丁的一句话,
弄得纪佳鱼有些懵,完全不明白邱淼然是什么意思,
纪佳鱼一脸冷漠地应付:“哦,你说是就是吧…”
——摆烂,就摆烂。
林乔轩握着筷子,吃了口饭,仔细咀嚼后吞咽,“姐姐,别听她胡说…”
“这炒饭真好吃,比之前咱俩上综艺那次做得更好吃了。”
“可能是因为我放了点酱油。”纪佳鱼老实地回答。
四人吃饭,
纪佳鱼就在餐桌旁拉开一张椅子坐下,从兜里拿出手机,随意翻了翻微信,对话框里躺了条新消息——
【蓉姐】:通告单发了电子版的给你邮箱了,还有,后天机票给你和小瑶定好啦。
纪佳鱼在手机屏幕上敲字回复,
【纪佳鱼】:嗯,谢谢蓉姐啦。
【蓉姐】:明天是休息的最后一天了,你有别的安排吗?
纪佳鱼先在屏幕上敲了“有,和朋友一起出去玩”,
顿了顿,她将这行消息逐字删掉,重新发了条消息出去——
【纪佳鱼】:怎么了?公司有安排吗?
【蓉姐】:要开会,你不能来也可以,艺人不强制去的。
【纪佳鱼】:那我不去了,明天和朋友出去玩。
【蓉姐】:哦~
对面沉寂了一分钟,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蓉姐】:你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纪佳鱼】:。。。。。
这个真没有。
【纪佳鱼】:就朋友,最近突然贴上来,还总说跟我做朋友的那种人,没有别的意思。
最近要跟她做朋友的…四个人。
【蓉姐】:我的妈,那人可能是喜欢你,要追你呢…药丸,你自己多注意注意,别被套路了。
【纪佳鱼】:要是…不止一个人呢?
【蓉姐】:?!!
【蓉姐】:我的天,条件怎么样啊?外貌、性格、家境…京市几套房啊?
【纪佳鱼】:都差不多。
纪佳鱼敲字的指尖微顿,脑海里莫名浮现起邱淼然的那张脸——
【纪佳鱼】:长相勉强算得过去,脾气怪怪的,家里…应该挺富裕宽松的,几套房我不也太清楚,这种人应该都住别墅吧?
【蓉姐】:emmm
【蓉姐】:建议都要,拉个群共享一下?
【纪佳鱼】:蓉姐你孩子都有我一半大了…
【蓉姐】:哈哈哈哈…你别玩脱了,后天安全地去进剧组拍戏去。
【纪佳鱼】:我觉得…是你想多了……就只是朋友,真的。
【蓉姐】:[摊手]
……
等这几个人吃完饭。
“盘子拿给我刷吧。”纪佳鱼伸手,想要收回她们用过的餐盘。
“不用,我自己刷。”
“我们自己刷就可以了,姐姐你做饭辛苦了…不用再刷盘子了。”
邱淼然抵盘子的手停在半空中,她缓缓又把用过的餐碟收了回去,
怎么感觉,这群人段位都比她高…
四人排着队去洗碟子。
纪佳鱼抬眸望着厨房的方向,此刻的厨房,显得得异常拥挤,她出声提醒,“你们洗完盘子,就回去收拾东西吧,明天还要出去呢…”
“好。”
“要回去收拾一下要带的东西了。”
……
第二日,温泉山庄。
原来也不止是泡温泉,
这种温泉山庄更像是综合景区,看看山水;
要是有小孩子,倒是可以去隔壁的水上世界和欢乐谷。
几人先在景区里逛了圈…这个过程太无聊了,场面很和谐,像是某公司部门小组过来团建的。
下午回了温泉酒店,酒店在温镇,是祁家的产业。
里面有娱乐设施,棋牌室,台球厅,就是人数太多,五个人的游戏,比较难找。
“不然我们陪佳鱼打牌吧?”宋亭雨提议。
“我不太会,你们玩,”纪佳鱼抬手,指尖殷红虚掩着唇,小小打了个哈欠,根根分明的睫毛颤了颤,“我有点困了…”
纪佳鱼起身离开,
谁要陪她们一起打牌,当初答应邱淼然,是因为要去泡温泉呢…
初秋微凉时节的温泉药浴,应该是很舒服的。
纪佳鱼裹着条浴巾,发梢柔软,浸了些水,潮湿地披散着在肩旁,整个身子都浸没在汤池里,半靠着池沿,
她眯着眼,慵懒得像是快要睡着的猫,
小院里没什么人,就靠近入口的地方,远远站着一个女服务生,穿着制服,站姿笔直,隔着氤氲的水雾看过去,倒像是一个小的立牌,看不太真切,
有人推开门扉,走进来。
“姐姐…”
“在这里吗?”
林乔轩穿着浴袍走过来,拖鞋踩在地面上,发出“嗒嗒”的声响。
靠近了,才看到,纪佳鱼独自靠着池沿,斜斜坐着,单手撑着脸颊,没穿泳衣,胸前围着很宽大的白色浴巾,
水汽氤氲,仿佛是误入仙境,悄悄窥到到了洗浴中的仙女…
纪佳鱼缓缓睁开了眼,发丝缭乱,湿漉漉的发梢黏在白皙修长的脖颈上,皮肤光洁被浸出了水渍,周身晕着层水雾,像是泛着光泽的珍珠,
这可真映衬了高中语文课本上的一句话——
“温泉水滑洗凝脂。”
纪佳鱼抬手拨弄着发丝,手指纤细白皙,指尖嫣红,勾着漆黑的发丝绕了绕,拨弄到耳后,
她偏过头,轻飘飘瞥了一眼,声线懒散,“嗯…你也来了?”
只这轻飘飘的一眼,
林乔轩走过来的动作瞬间顿住了,站在原地,莫名咽了口水。
纪佳鱼声音散慢,嗓子被温泉水泡得发软,
“要一起吗?”
林乔轩眨了眨眼,才慢声说,“好呀…”
她走到汤池旁,手指一勾,抽开了浴衣的带子,白色浴袍委落在地,
林乔轩里面穿了条露背连体的泳衣,缓慢地走下水,在距离纪佳鱼不愿的地方坐下,
她忽地发现,
薄薄的浴巾包裹着纪佳鱼纤瘦的身体,腰肢是窄细的,白色布料下是丰|盈的前胸,发丝全被拨到后面的,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被温泉水泡得微微发粉,脆弱的锁骨莹润着水色,
纪佳鱼垂眸,甚至能数得清楚每一根睫毛,
这一幕,太美了…
让人不敢逼视。
林乔轩轻轻咳了一声,视线飘忽不定,
突然瞟到纪佳鱼光衤果的肩头,
林乔轩像触电般,默默移开了目光,
她吸了吸鼻尖,能嗅到温泉上方飘忽的水雾里,有淡淡的硫化物的气息,还有中药的苦香味,
纪佳鱼拿起池边端盘上的玻璃杯,倒了点柠檬水,递给林乔轩,“喝口水吗?”
泡久了会晕,要吃点水果,或者喝点水才行。
林乔轩接过杯子,浅浅喝了口水,“谢谢。”
柠檬水里面加了冰,是酸得,凉凉的也很舒服,
林乔轩握着玻璃杯,顿了顿,才缓声说,“佳鱼姐姐,其实我很喜欢你。”
纪佳鱼轻轻“嗯”了声,声音依旧是软绵绵的,像是这池子里的温泉水一样,
“我也喜欢你啊,乔轩。”
“不过我泡了好久,有点热了…”
纪佳鱼不想继续泡温泉了,
她想要走了。
林乔轩放下手里的玻璃杯,杯底触碰到温泉池边沿,发出清脆的声响。
耳边传来“哗啦”的水花声。
林乔轩突然站立起来,
她向着纪佳鱼的方向,靠过去。
纪佳鱼原本坐着泡温泉,此刻早也站起来,她这才注意到,
虽然林乔轩总是喊她“姐姐”,而且喊“姐姐”的次数,比纪佳鱼喊纪尘的次数还要多,声音也更绵长,故作娇弱,
但林乔轩其实…是比她高的,而且要高很多,
林乔轩靠过来,能看清她穿着连体泳衣,胸前是细细的、交错的绑带,向前倾身的动作牵动衣料,更能凸显出女孩子曼.妙的身形,
这个靠近是突然的,莫名带着几分侵|略性的意味,
林乔轩忽然贴得很近,水里漂浮的发丝都几乎压纠缠到一起,
她的手抵在纪佳鱼身后的池壁上,指骨纤长,指甲没涂甲油,呈现出健康的淡粉色,指尖被修剪得圆钝。
纪佳鱼被泡得很热,鼻尖冒出一点细细的香汗,嫩白的脸颊透着淡粉色红晕,像是刚承过初露的荷花一样,那双浅栗色的眸子,水光盈盈地望着林乔轩,
她轻声问她,“怎么了?”
泡久了容易头晕,显然,纪佳鱼想离开了。
林乔轩突然问:“姐姐喜欢我,像是对自己家人一样,对吧?”
纪佳鱼 “嗯”了声,缓慢地点了下头,纤长到根根清晰的睫毛轻微眨动了一下,“是啊…我们本来就是家人啊…”
她有点不明白林乔轩的意思。
林乔轩:“可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我其实……”
林乔轩话未说完,却被门口的动静打断了。
“你们果然在这里…”宋亭雨猛得推开小院的木门,幽幽地走进来。
她身后甚至还跟着纪尘、邱淼然…
嚯,全来了,没有一个去打牌的。
纪佳鱼微微仰着头,望着突然走进来的三个女人,纤长卷翘的睫毛撩起来,像是小扇子般轻轻扑扇着眼睫,“啊…大家都来了?”
“怎么不打牌了?”
她们都没动,只是默默注视着,温泉水池里的纪佳鱼,看着她露在外面的香肩,大片如同初雪般的前|胸,
纪佳鱼靠近温泉水池边缘的位置站了站,白色浴巾在前胸裹得很紧,边缘却散开一点,
随着纪佳鱼走来的动作,浴巾在水里浮浮沉沉,包围着纤瘦的身躯,
她很像是一条真正的鱼,
像那种有着白色尾鳍的美人鱼。
女人们没回答,只是心底嘀咕着——
【纪佳鱼又不在,谁想跟她们打牌啊…】
宋亭雨默默吞了口水,只是看一眼纪佳鱼,却不敢再多看她,“我们玩了会扑克,觉得没意思…”
纪尘俯视着池中的另一个人,她那双眼眸原本是温润的,柔和的,此刻也是笑着,却似乎带着绵里藏针的锋芒,
这一点锋利的眼神,只是在那双温暖如阳光的眉眼里停留了一瞬,瞬间消逝,时间短得几乎连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
便又变会原本那个儒雅温暖,不染俗尘的纪尘。
纪尘眉眼弯了弯,视线刻意避开纪佳鱼,转而望着林乔轩,“没想到林小姐也在啊?”
“就说你怎么打牌打到一半,突然出去了?原来是来找佳鱼了…”
只有邱淼然冷着脸,走过去,默默在木架上抽了条白色毛巾,修长的指节攥紧,白色毛巾被攥出褶皱,指关节用力到泛白,
她抿着唇靠近,目光沉沉,盯紧了水里的纪佳鱼,却一句话也没说。
纪佳鱼微抬眉梢,浅栗色的眸子,从左转到右,视线轻慢地扫过她们每一个人,“怎么都站着,下来一起泡啊?”
这一刻,暂时没人回答。
全当她们默认了。
纪佳鱼轻轻咳了声,“不过我有点热…要先走了。”
白皙的胳膊从水里伸出来,撩起一小片水花,
纪佳鱼站在刚才坐着的位置,忽地在水底踮脚,手指勾起木架上自己的浴袍,
她从温泉水池里走出来,露出大片的春|光,白色浴袍展开然后落在她身上,
纪佳鱼站在水池边,被人拦住了去路:“你干嘛?”
邱淼然一直守在那里,攥着手里的白色毛巾,指尖颤抖着,她没说话,只是弯下腰,注视着纪佳鱼的小腿,目光似乎永夜般黑沉沉的,伸手去握住纪佳鱼的小腿,
手里的足腕瘦骨伶仃,几乎一握就断的样子。
邱淼然屏着呼吸,用手里的白毛巾,缓慢擦拭着,纪佳鱼纤细的小腿,小巧的玉足,
如此,一身傲骨的邱淼然,这样半蹲在地,给她擦脚,捏着白色毛巾,擦过她的每一寸肌肤,仿佛某个朝圣的教徒,
擦拭着女孩小腿上的水痕。
纪佳鱼没动,依旧是从容,面色淡然,
但被对方手捏着脚腕的时候,心口莫名地跳得快了一拍。
等邱淼然放下白毛巾,
纪佳鱼收回了脚,穿好拖鞋,“谢谢邱总,我先走了…”
邱淼然看着她,“嗯。”
纪尘出声问,“你们想要继续泡温泉?”
“还是去吃饭?”
剩下的人,都抬眸望着纪佳鱼裹着浴袍,走出院门的身影,
纪佳鱼都走了…
谁还想泡温泉?
跟谁泡温泉?
跟这三个破女人一起泡温泉吗?
谁爱泡谁泡吧…
林乔轩从温泉汤里走出来,裹好自己的浴袍,“不泡了…”
“我不想跑温泉了。”
“吃晚饭吧。”宋亭雨喃喃着。
四人又陆陆续续从泡温泉的小院子里走出来。
路上恰好经过带着假山西苑,这里有个人工的池塘,
工作人员正站在池塘边,向里面洒鱼粮。
那些红鲤鱼、黄鲤鱼、白鲤鱼,全在池塘边聚在一起,一下下地张开嘴,憨憨地等着吃鱼粮。
林乔轩看着那群鱼,手指着湖畔的方向,垂眸间若有所思,片刻后,轻笑着说:
“我们好像是那些鱼,被困在鱼塘里,出不去了,等着人喂鱼粮呢…”
宋亭雨轻嗤了声,她说话一直都很冲,林乔轩的话又惹她不开心了,“别胡说…是你自己想得脏…”
——什么被困在鱼塘里,人家都没钓过你,是你自己愿意游进去的。
邱淼然抿着唇,凤眸愈发漆黑,垂眸望了眼湖面,又立即移开了眼。
纪尘瞥了眼鱼塘,声音温煦,唇角噙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不论你们怎么想……佳鱼永远是我的妹妹,我今天只是陪她过来,没有别的意思。”
邱淼然突然侧头,目光凉飕飕地掠过纪尘的脸,红唇开合,清楚地说了三个字,“放生鱼。”
她抿唇,默了默才继续说,
“小姨听过一种鱼,叫‘放生鱼’吗?”
佛说,众生悲苦,需要诵经放生,生灵带着众生的罪孽,前去往生净土。
——“放生鱼”,是在说纪尘,“明明吃了钩,却做慈善呢,把自己给放生了。”
纪尘唇角僵了僵,沉默半晌,才喊了邱淼然的名字,“淼然,”
“你还是那么倔啊…”
人家都不钓你了,你还咬着钩不放,
还想着挤走别人呢…
纪尘笑,声音低低的,被吹散在晚风中,
“从这点看,你和她,还挺像的…”
她也是那种为了爱情奋不顾身的人啊…
……
傍晚,众人去了预定的包间。
纪佳鱼换了身衣服,只是一件宽大的白衬衫,衬衫下摆恰好掩住短裤的边缘,显得整个人纤瘦,又单薄。
她款款落座。
纪尘提了壶茶水过来,握着倒盖在她眼前的杯盏,翻过面来,给她倒了杯水。
“谢谢…”纪佳鱼手握上瓷杯,嫣红的指尖点在杯壁上,“正好渴了。”
纪尘握着杯沿,那杯子从纪佳鱼手心里抽出来,“不是给你喝的,”
“用来烫餐具。”
纪尘拿起餐具,筷子也横在瓷碗里,仔细烫过一遍,又轻轻放回纪佳鱼面前,“好了。”
然后,纪尘也给其他人的杯子都倒上水,才坐下来,给自己倒一杯烫茶。
邱淼然坐在自己面前,视线悄悄掠过被纪尘烫过的餐具,
她抿了抿唇,压低了声,
“真娇贵…”
纪佳鱼,
连餐具都让别人烫。
泡温泉,也要人陪着。
林乔轩刚才被人打断了两次,心里本就不忿,看到邱淼然的那欠样,
她心中更气,直接摔了筷子,竹筷击到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邱淼然,你什么意思?你以为谁愿意跟你待一天?真有够晦气的…”
“要不是姐姐刚出院,我们也不会聚在一起,你摆个脸色,给谁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