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洛进入画室后,看着周围的器材,并没有生出半分不适。
少年眉梢浮上喜意,从柜子里翻出来洗笔筒,快步走到画室中隔离出来,专门用来清洗绘画器材的区域,接了半桶的水,提到画架旁边。
怔怔注视着画架好几秒,言洛闭上眼睛,按照自己的脑海中的记忆,摸到了放画笔的柜子前。
在开学之前的那段时间中,他每天要在画室里待好几个小时。
他不敢拿笔,那些时间都用在观察画室上。
这里的装潢布置,早已经被言洛一比一复刻在了脑海里。
所以现在就算闭上了眼睛,言洛拿笔到重新回到画架前的过程中,都没有碰见阻碍。
坐在画架前的少年握笔的手抖动着,双眸紧闭,纤长的睫毛剧烈颤动,内心在为现在要不要睁开眼睛剧烈挣扎。
十多秒过去,少年睁开了自己紧闭的眼眸。
那双眼眸中有许多复杂的情绪——热爱,犹疑,惊惶……
所有的一切,在睁眼后的视线落在手中握着的画笔那一瞬间,转变为纯粹的恐惧。
幼时被辱骂的那些话语清楚回荡在耳边,许多张看不清的面孔在他的眼前来回走着,不断重复着贬低与辱骂。
言洛身体猛然向前倒去,扑在画架上,带着一起摔倒在地。
他依旧握着手中的笔,挪动颤抖的右手,试着在地面上写自己的名字。
第一个笔画出来,言洛眸中的哀戚恐惧更甚——
他连一条直线,都写不出来。
耳边那些辱骂讥讽嘲笑的声音更大了,都在说着他不配。
言洛从地上爬起,依旧颤抖不止的手扶起画架。
少年本就苍白的唇瓣被咬出血色,一条血线沿着嘴角滑落。
言洛恍然未觉,甚至因为疼痛,被拉进痛苦记忆中的思绪清晰了一些。
察觉到这一点的少年用力掐着自己的手心,哪怕掐出血,都毫不在意。
翻找出画纸后,他重新坐回了画架前。
唇间的疼痛已经麻木,双手也因为要使用工具,不能够继续刺激。
靠着最后的那一点让思绪清晰的疼痛,时隔两世,言洛终于重新用画笔绘出了一条直线。
耳边喧闹的谩骂侮辱似乎小了一些。
言洛眼中迸发出光,魔怔一样认为,这是疼痛所给他带来的成果。
少年低头打量自己的身体。
手要用来画画,不能再受伤了。
脸和身体容易被看出来,也不能弄这些地方。
最后,他把目光定在自己的腿上。
大腿内侧,是一个很合适的地方。
想通的言洛一秒都没有犹豫,拿起手旁的美工刀,毫不犹豫朝自己的大腿内侧扎了下去。
霎时间,鲜红的血液涌了出来。
言洛眸中却染上了笑意。
他的判断果然没有错。
在剧烈的疼痛下,谁还会去听耳边那些聒噪至极的话?
靠着伤口上传来的疼痛,言洛彻底屏蔽了耳边的那些话语。
少年嘴里哼着轻快的曲调,一点眼神都没有分给在地上蔓延的血液,认真复原在李家时看见的那幅画。
大腿内侧的伤口没有做任何处理,依旧在继续往地面滴落着血。
混合着言洛之前摔倒时带倒洗笔桶铺洒在地上的水,加快了蔓延速度。
时间一秒秒过去,言洛握着画笔的手逐渐开始发软。
他以为是疼痛度不够的缘故,第二次伸手想要拿起美工刀,往腿上再扎一下。
可这一次,他连刀都拿不起来了。
言洛的视线从手移到地面,看着已经蔓延到房门处的猩红,怔愣片刻后,总算回过神来。
少年眸中闪现茫然,紧接着转变为惊慌。
他刚才,都干了些什么?
他只是想重新拿起画笔,想要让凭借自己能够让霍熠珩不受人议论。
为什么会伤害了自己?
耳中传来门被敲响的声音。
言洛迟钝扭过头,扶着画架试图起身,却眼前一黑,双腿失去力气,骤然跌倒在地上。
意识逐渐昏沉,到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言洛最后所想的,是他还没有来得及给霍熠珩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