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砚清术后的前半年里几乎没怎么露面, 每天不是在家里看书、休息,就是被翟忍冬牵着在楼下晒太阳,进行适量的活动。
她的世界忽然变得很窄。
窄得就剩下一个眼睛里同样只容得下她的翟忍冬,但丝毫不觉得乏味, 反而越来越享受这种悠徐漫长, 静谧温柔的日子。
纪砚清放下书, 将交叠的腿换了上下, 偏头看着窗外热烈的阳光。
现在正值八月盛夏, 蝉鸣长得让人烦躁。
换做以前,她必定要极不耐烦地拿出来一瓶酒,把自己喝到听不进去任何一点外界声音才会作罢。
现在么……
纪砚清笑了声, 起身去冰箱里拿翟忍冬去医院上班之前给她做好的果汁。
果汁旁边还有一个保鲜盒,里面是已经按照营养属性搭配好的水果块, 外面贴着一张鹅黄色的便签纸。
【一次最多吃一格。】
只准吃一格, 却切了一盒?
知道她可能不会安分?
那还故意纵容。
纪砚清抱着胳膊,用食指和中指夹着便签纸, 在披肩上点了两下,心说有人都这么故意了, 她怎么好不领情。
纪砚清把保鲜盒拿出来往客厅走。
客厅里的绿植长势喜人,温度适宜的空调从上方吹下来, 透着让人毛孔都极为舒适的凉意。
纪砚清打开电视, 随便翻了个下饭综艺, 懒洋洋地靠在沙发里吃水果。
一格吃完, 纪砚清顿了顿,手再次伸过去。
果然还是不安分得来的东西比较好吃。
纪砚清不禁舒服地叹出一口, 慢慢绷直了脚背,与此同时, 综艺节目里忽然开始植入广告,纪砚清咀嚼水果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向电视,后知后觉今天是七夕。
今年年初的情人节她没想起来,年中的七夕她竟然又忘记了……
纪砚清想起翟忍冬早上出门时平静的表情,想象医院同科室的女人正先后收到爱人订的鲜花和礼物,心里堵得慌。
过去这半年,这位老板除了去医院,剩下的时间几乎和她形影不离——每天小心翼翼地照看着她的身体,定时定点分好药拿给她吃,给她检查身体。人不在家的话,就打电话过来提醒她该去晒太阳了,该活动了,该吃了,该睡了。
她的生活看似平静,实则提心吊胆,却没有把任何一丝低压情绪传递给她,更没有开口问她要任何一样东西,来增加她的负担。
她就习惯性委屈着她,又一次把专属于情人的节日给忘了。
纪砚清嘴里清甜可口的水果忽然没了味道,她拧眉放下叉子,盯了电视屏幕半刻,嘴角一动,高高扬起。
纪砚清起身从书房里拿出手机,边往客厅走边快速敲击键盘,给翟忍冬发微信。
纪砚清:【大老板,晚上有时间吗?】
翟忍冬正在忙,手机处于静音状态,没能及时发现纪砚清的微信。
纪砚清倚靠在沙发里,翻转着手机坐立不安。
半小时后,手机里忽然传来一声微信提示音。
纪砚清立刻解锁查看,果然是翟忍冬:【有。】
纪砚清:【留给我。】
翟忍冬:【我的空闲时间什么时候不是你的?】
呵。
纪砚清趴在支起的膝盖笑出一声,快速打字:【约会的话,不知道翟老板喜欢我怎么穿?】
医院,翟忍冬看着屏幕的目光轻漾:【晚上要和我约会?】
纪砚清:【今天七夕,不该吗?】
翟忍冬:【该。】
纪砚清:【喜欢我怎么穿?】
翟忍冬:【裙子,头发盘起来,戴长款耳坠。】
太容易了。
她衣柜里的裙子多不胜数,每一条都能将她的身材完美展现。
纪砚清:【没有问题。】
纪砚清锁屏手机,快步往衣帽间走。
今天她必定要让那位老板的女朋友成为全世界最漂亮的女人,陪她去过最甜蜜的七夕。
走到半路,手机倏地又响了一声。
纪砚清顺手拿起来看。
翟忍冬:【穿平底鞋。】
纪砚清:“……”
长裙配平底鞋,没这样混搭的。
转念想起自己还在恢复初期的身体,纪砚清握了握手机,退而求其次。
纪砚清:【一会儿我让郑芒的助理发些图片过来,挑双鞋,你下班的时候帮我带回来。】
翟忍冬:【好。】
“砰!”
纪砚清扔下手机去挑裙子。
每一条都漂亮,每一条都不够漂亮。
纪砚清活到37岁,才终于体会到了想为悦己者容的惆怅。她从午后两点一直折腾到傍晚六点,才对着镜子抿了抿刚刚涂抹好的红唇,说:“完美。”
这时门铃突然响了。
纪砚清看了眼时间,知道还不是翟忍冬,遂用披肩裹住只有两根细肩带勾着的肩膀,戴上口罩去开门。
跑腿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一大束鲜花说:“请问您是不是纪小姐?”
纪砚清:“是。”
跑腿:“您定的红玫瑰,请签收。”
纪砚清:“辛苦了。”
签收了玫瑰,纪砚清锁上门,坐在客厅里等翟忍冬。
坐得端端正正,不喝水,怕弄花唇;不弯腰,怕弄乱头发。
要不是怕站久了劳累,最终还是翟忍冬心疼,她连坐都不想坐,怕在裙子上留下褶子。
她对今天的约会充满期待。
约莫二十分钟,门口传来一声“滴”,翟忍冬回来了。
纪砚清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忽然觉得心跳加速。她拧了一下眉毛,嘲笑自己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不争气。转头看到抱着花进来的翟忍冬,她眼神一亮,不紧不慢地站起来,觉得面对这样一个不声不响,却把一切都做尽了的女人,情窦不开才不正常。
“什么时候订的?”纪砚清看着翟忍冬怀里的花问。
肯定很早,否则花瓣边缘不会有被蹂.躏过的痕迹。
她一定抱着这束花走了很远的路,可能还去过很多地方。
翟忍冬说:“半个月前。”
惊讶从纪砚清脸上一闪而过,只剩激荡的爱意,她忍不住走到翟忍冬面前吻她的唇:“什么时候拿的?”
翟忍冬把花从身前拿开,垂在身侧,好方便纪砚清靠近自己:“上班路上。”
那不就是七点多??
“带去医院了?”
“嗯。”
大大方方地带进去,大大方方地带出来,逢人意味深长地问她“谁送的”,她都会回一句“送人的”。
纪砚清竭力克制着心底的喜悦,深深看着翟忍冬:“是不是太招摇了?”
翟忍冬:“别人能招摇,我为什么不行?我女朋友不比任何一个人差,藏着浪费。”
纪砚清痛快大笑,管它什么口红花不花,头发乱不乱,衣服起不起褶,她手一抬,勾住翟忍冬后颈就献上了最热烈的深吻。
两人一直折腾到七点才准备出门。
纪砚清站在玄关扶着墙,翟忍冬蹲在她脚边,给她换从郑芒那里取回来的平底鞋。
换好要走的时候,纪砚清忽然想起来什么,脚下一急没站稳,本能伸手在翟忍冬头上按了一下,把她按得低头看着地面,单膝下跪,还有一只没完全挪开的手握紧了她的脚踝。
纪砚清:“……”
她刚真不是故意的,现在么,“在家里吃我,还是出去吃饭,选一个。”
从出院到现在,她们之间的亲密程度经历了断崖式的削弱,別說是和從前一樣各自奔放著同對方發生關系了,就連激烈深入一點的撫摸都少之又少,有時候她都把翟忍冬弄得渾身發紅,呼吸躁動了,她也能在下一刻冷靜地把她已經快要達成目的的手拉出來,说“睡吧”,或者翟忍冬已經情難自禁地吻到她了,又克製地上來抱住她,一遍遍扶她劇烈起伏的胸口,幫她恢復平復。
她当然知道翟忍冬这么忍耐的原因——她现在的心脏太脆弱,尤其还是恢复初期,经不住太激烈的情SHI。
她理解并且接受,但很偶尔还是会有想要放纵的时候。
比如现在,每天在医院里进出,越来越有精英范儿的翟忍冬以臣服的姿态跪在她面前,手以想要占有她的力道握著她敏感的腳踝,她的渴望頃刻就被喚醒了,在身體裏橫沖直撞,逼得久未嘗到愛情滋味的她不受控製地伸手撫摸翟忍冬的側臉,下頜,從她短袖的領口伸進去,缓慢下移……
“吃饭。”翟忍冬隔着短袖握住纪砚清的手腕说。
纪砚清的热情像是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偏还没有正当理由发火,憋得她冷着一张脸在翟忍冬已经有了明显反馈的那DIAN狠狠捏了一下,才不甘心地抽出手往客厅走。
不过须臾,玄关静了下来。
翟忍冬很慢地抿了一下嘴唇,抬手把被纪砚清推下去的内衣拨回原位,起身进了卫生间。
再出来,看到纪砚清怀里抱着一束花,和她带回来的一样,是玫瑰,但包装明显不同。
纪砚清早就不生气了,不对,她压根就没有哪一秒气过,只要一熬过那个冲动的点,她立刻就能明白翟忍冬做这一切都是为自己好,她除了感激她,更爱她,不会有任何一点负面情绪。
但会有低压情绪——心疼。
心疼某人宁肯回回去喝冷水,吹冷风,或者干脆就那样忍着,也不愿意给她的心脏带来哪怕一分钟的危险。
她现在就很心疼。
所以看到翟忍冬鬓角没有完全擦干的冷水时,她故意冷着脸把花怼进她怀里,看都不看她一眼地往出走,像是要跟她冷战,其实视线一直朝眼尾飘着,等她知错就改,过来求和,那她就能顺理成章地在七夕这天适度地爱一爱她,陪她过一个完美难忘的节日。
然而理想丰满,现实骨感。
纪砚清被某人娇养着的舒坦日子过了大半年,已然习惯,以至于完全忘记她就是个大犟种,打定主意要做的事儿,就是有人把刀架她脖子上,她也不会松口。
于是纪砚清就只看到翟忍冬在原地站了两秒,打算把花放在玄关柜上,往出走,完全没有要挽留她的意思。
纪砚清:“…………”
窝火。
“拿着。”纪砚清说。
翟忍冬放花放到一半的动作顿住。
纪砚清回头看着她,微抬着下巴:“今晚走哪儿把它抱哪儿,一分钟都不许放下。”
话一说完,纪砚清就要走。
翟忍冬问:“有人问起来,我能不能说是女朋友送的?”
纪砚清:“???”
还有比这更好的回答吗?
她这一晚都会和她在一起,她说女朋友送的,不就是说她送的?
莫名有种带着她四处炫耀的感觉。
纪砚清的嘴角像被鱼线钓起来了一样,怎么都压不下去,但又不想这么轻易放过翟忍冬,所以一上车就把脸偏向车窗那边,全程不看她,一直到进了纪砚清下午托关系才定到的餐厅。
“两位这边请。”
她们被带到了一间私密性极好的包厢,里面的装潢简约素雅,空气飘香,放着合时宜的缠绵音乐。
训练有素的服务员等她们坐下后,立刻按照纪砚清事先点好的单上菜,不过三四分钟就微笑着说了句“祝二位用餐愉快”,退了出去。
包厢里顿时只剩下纪砚清和翟忍冬,任何一道视线飘过来都叫人无法忽视,更何况是翟忍冬那种直勾勾盯着的看法。
纪砚清在桌下踢她一下,说:“不想吃我看我做什么?”
翟忍冬嘴唇微动,在纪砚清以为她又要说点什么让自己不高兴的话时,她伸手在纪砚清面前,手握拳,拳头朝下,在她手背上方慢慢摊开。
一片玫瑰花瓣轻轻飘落在纪砚清手背上。
纪砚清一顿,心跳跟延迟绽放的小木槿似得,一下子炸开一大片,耳边微微嗡鸣着,听见翟忍冬说:“等晚上回去。”
纪砚清搭在桌上的手指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视线从玫瑰花瓣上挪开,对上翟忍冬:“晚上回去什么?”
翟忍冬笔直地回视着她:“ZUO/AI。”
短短两个字比大爆.炸的效果强烈得多,某个瞬间,纪砚清甚至想直接越过桌子去吻翟忍冬,稍一冷静意识到这不是在家里,只能把一切冲动都压在心里,竭力淡定地说:“不是不舍得给我的心脏增加负担?”
翟忍冬:“已经半年了,危险期过了。”
纪砚清:“那刚才在家门口的时候,为什么不许我动你?”
翟忍冬:“想约会。你上次和我约会已经是去年了。”
纪砚清微愣,后知后觉想起这半年她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医院,除此之外再没有发生什么浪漫的事,她们之间的正式约会的确还是去年,她专门带她回这里待的几天。
纪砚清顿时装不住了,又歉疚,又激动,又爱,又恼地狠狠踢了翟忍冬的小腿一脚,说:“心思重得能当秤砣使!”
翟忍冬吃疼,捏了一下筷子,给纪砚清夹菜:“七夕快乐。”
纪砚清哼笑一声,把那瓣花藏入手心,说:“七夕快乐。”
两人闲聊着一直吃到快九点才离开。
经过餐厅自营的慢摇酒吧,纪砚清的酒瘾有好心情撺掇,被勾了上来,她停在门口,直截了当地对翟忍冬说:“我要喝酒。”
翟忍冬:“不行。”
纪砚清转头盯人。
翟忍冬淡定回视。
半晌,纪砚清说:“进去坐一会儿总行吧?我已经很久没出门了,再这么下去要发霉。”
翟忍冬慢半拍想起纪砚清这半年“监狱”一样的生活,松口道:“最多半个小时。”
纪砚清:“OK。”
纪砚清立刻戴上口罩,裙摆一扬,转身朝酒吧走去。
坐下之后,纪砚清一口气点了十杯酒,对翟忍冬说:“你帮我喝。”
翟忍冬:“我开车。”
纪砚清推过去一杯烈酒,笑不露齿:“你刚说了,我的危险期已经过了,那等会儿回去是不是可以我开车?”
翟忍冬被堵,同纪砚清对视片刻,在她分寸不让的目光下,端起酒抿了一口。
纪砚清蠢蠢欲动地问:“怎么样?”
翟忍冬:“不懂酒,不予评价。”
纪砚清顿时连过耳瘾的机会也失去了,心情很不美丽,不过,眼瘾还在。
翟忍冬在冬天待惯了,身上冷调的气质和这座繁忙的城市格格不入,非常吸引目光,再加上她仿佛天生不把一切放在眼里的淡定陪衬,一垂眼一抬手,处处皆是风景。
纪砚清看得入了迷,半小时转瞬即逝,只能恋恋不舍地起身说:“我去个卫生间,回来了就走。”
翟忍冬已经喝到了第四杯,酒精略微上头,让她的行动变得迟缓,闻言花了差不多两秒,才抬眼看向纪砚清:“嗯。”
纪砚清问了服务员卫生间的位置,拎着包往过走。
她前脚离开,一个刚刚进来的女人后脚坐到她坐过的位置上,看了眼桌上还没动的那几杯酒说:“美女,介不介意请我喝一杯?”
女人说话的时候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翟忍冬,在心里对她做出评价:穿得虽然简单,但举手投足之间沉稳镇定,气质不凡,只一眼,她就知道这是她的菜。
翟忍冬闻声,已经垂下去的眼皮慢慢抬了起来。
对上女人刹那,女人瞳孔里迅速透出势在必得的光芒,心道,眼神越淡的女人床上越带劲儿!今晚她一定要搞定这个女人!
女人抬手拨开头发,将深V领口露出来,自信满满地俯身去拿桌上的酒。
手还没碰到,忽然听到对面的人说:“介意。”
女人一愣,保持微笑:“一个人多没意思,我陪你。”
翟忍冬:“不需要。”
翟忍冬不假思索的拒绝让女人的面子有些挂不住,她收回手靠进卡座,开门见山地说:“你应该很1,我纯0,确定不试一试?也许过了今晚,你就爱上和我上床了。”
女人的话已经是完完全全的明示。
说完,她看到翟忍冬靠在卡座里的身体动了动,而且没有马上反驳她,心里顿时有些得意。
她就知道没人能拒绝她的身材。
下一秒,女人看到翟忍冬坐了起来。
翟忍冬是真飘了,坐起来的瞬间头晕目眩,她弓身支在膝头缓了两秒,说:“不好意思,我纯0。”
女人:“……怎么可能??”
翟忍冬顺手拿起脚边的花束放在桌上,抬头坐起来说:“我女朋友送的。”
女人:“啊?”
翟忍冬:“不信你问她。”
女人像是有所察觉一样迅速回头,看到一个戴着口罩也挡不住满身傲气的女人就站在自己身后。她咬了一下牙,心知自己出师不利,只好灰溜溜地起身走了。
纪砚清没再在那个位置上坐,只似笑非笑地盯着翟忍冬把花抱在怀里,走到自己跟前说:“走?”
纪砚清挑眉:“走。”
两人从酒吧里出来,去坐电梯,来了停车场。
九点刚过半的停车场还没什么人,纪砚清在帮翟忍冬拉开副驾的门之前,忽然伸手搂住她的腰,把她压在车身上,慢条斯理地说:“这位小姐贵姓?”
莫名其妙的问题。
翟忍冬抬眼看向纪砚清,半晌才说:“翟。”
纪砚清摘下口罩,低头在翟忍冬嘴角,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声说:“听说翟小姐纯0?我刚好偏1,不知道今晚有没有荣幸和翟小姐开个房,体验身心的极致融合?”
酒气交织纪砚清身上的香气,潮热呼吸让人眩晕发烫。
翟忍冬张开口,说:“有。”
纪砚清用唇磨蹭着翟忍冬的唇,看它们被迫张开,又自动合上,身体里翻腾着YU望:“有个事情需要提前声明。”
翟忍冬:“什么?”
纪砚清低笑一声,吻在翟忍冬唇上:“我身体不好,女朋友管我管得严,不许我过度运动,所以今晚要麻烦翟小姐自己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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