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人的目光全都从曲笙的脸上, 挪到了乘风的身上。
乘风盯着曲笙似有打量之意,曲笙等了片刻不见他答话,笑了笑, 道:“朕只想让朕亲如手足的姐妹了去夙愿,任何事情都阻挡不了。海潮王是在怕什么?”
乘风闻言, 低着眉眼,脸上为难又担忧, 道:“陛下圣命臣自当遵从, 只是臣继承先王王位时曾受助于戈家, 戈家长子又与小妹曾有婚约,如今他不止一次求臣下令将小妹嫁给他,臣也是没法子才一直拖着。”
乘溪听到这里,脸上露出一丝疑惑,她柳眉微动, 望着乘风的目光变成了审视。
戈川是有提过,不过已经被拒绝了,虽是私下,但乘风当时说是看她的意思, 而她也明确说了,不会再嫁给戈川。
曲笙抬眼, 故作倾听之态, 等待着乘风继续引着她成为杀戈家的刽子手。
“戈家世代为臣之家仆,先王重用才有今日, 但其势力太过庞大,臣早先未能遏制住才让其如虎狼般对臣的王庭干涉甚多。如今他更是与人私下说过, 若臣将小妹嫁给她人,他必然反叛, 扶持我乘家旁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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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风离开,乘溪和萧冰缨前去相送,林夕昭站在屋内思索着乘风的话。
“乘溪和乘风这两兄妹倒是挺像。”曲笙悠悠的说道。
林夕昭转头瞧过去,笑道:“我倒觉得她们都没有错,乘风借用外力干涉内廷解除心头大患,是一个国主该做也必须要做的。乘溪当年若非那样,恐怕也没有北疆的及时援助。”按照乘威的性子,他必不会派人前去帮助曲笙。
曲笙抬眼看向林夕昭,敛眸一瞬,点点头表示赞同,但有一点她还不确定,她问林夕昭道:“娘子也觉得乘风是一直在等我来动手吗?”
林夕昭轻轻颔首,唇边含着清浅的笑意走到曲笙的身边,帮着她将外衣裹了裹,道:“他这次准冰缨和乘溪去我们曲昭,应该是早就设想好了的。不过唯一没想到的,应该是你会亲自过来。”
乘风从一开始便不介意乘溪跟萧冰缨的关系。当年乘溪想要留在他身边,还是乘风斥责了她,让她不要忘恩负义,乘溪才又回到萧冰缨的身边的。
曲笙听着思索了一瞬,点点头,心里似乎理顺了。
乘风的这盘棋,下的倒是挺大的,曲笙竟是进了他的布的局里。
乘风先是派遣萧冰缨前去支援曲笙,回来几个月没动静,若非乘溪被柳无相的信叫走,他应该也会在不久后让二人回到曲昭。
萧冰缨和曲家的关系,乘风比谁都清楚,他就是要利用曲笙的势力,将一个没有反叛之心,却有着反叛实力的家族除去。
而最好的诱饵便是乘溪。
这其中虽有波折,但却没有偏离乘风的预想。
“娘子觉得戈川会为了乘溪而发起叛乱吗?”
林夕昭摇头,道:“戈川虽是喜欢乘溪,但却不是非她不可。当年乘溪被送去前朝京城,他若有心也不是不能去,但他却选择蛰守听父命继续效忠乘威。后来见大势已去,转头便将长刀对向他效忠的国主,如此不忠不义之人,我想乘风一开始便是不想留的,留到现在应该是无奈之举。”
曲笙对此与林夕昭所想一样,林夕昭瞧着曲笙已经将局面全都看清,笑道:“乘溪待会还会过来与你详细说清楚的。”
林夕昭的话说完没一会乘溪便又回来了,她要给曲笙诊脉。
“陛下。”乘溪进来,态度似乎不如之前那般随意。
曲笙伸出手臂放在引枕上,乘溪把脉间不时的看向曲笙,打量她是否看出乘风早就设下了局。
林夕昭站在一旁瞧着乘溪诊脉时间过长,带着一丝的紧张,询问道:“可是有什么问题?”
“哦,没事。”乘溪收了手,她望着曲笙泰然的目光,目光有些躲闪。
曲笙本来就打算为了她和萧冰缨的婚事来此处,自己的哥哥还多此一举,选择欺骗想让曲笙帮他处理戈家。戈家根本就没有反叛的言论,不过干涉王庭之事倒是有的。
“陛下,乘溪有一件事要告诉您。”
乘溪用了敬语,林夕昭站在一旁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一眼,便看到曲笙眉心微挑,道:“是关于你哥哥的事情吗?”
“嗯。”乘溪应着,林夕昭和曲笙这样聪明的人是瞒不住的,与其让她们嫌恶的揭开,倒不如她们坦荡些。
“如果是想说你哥哥想要借助我们帮忙的事,那就不用说了。”
乘溪睫羽轻颤,此刻也知道曲笙和林夕昭已经猜出来了。
林夕昭见乘溪似乎有些拘谨,柔声道:“我们本来就是来帮你和冰缨谈议亲的,而这也需要你的王兄点头才能办到。我们有求于他,他有求于我们,如此两厢便宜,且笙儿之前不就是想要将戈家除去吗。”
乘溪听到此处,她望着林夕昭,又望向曲笙,将乘风所想和盘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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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日赵嘉虞带着女儿在海潮的都城到处的疯玩,乘溪和萧冰缨作陪,曲笙和林夕昭也随在她的身后。赵嘉虞和曲知睦玩的疯,浑然不觉身后有人跟踪。
萧冰缨和乘溪见怪不怪,也未提醒赵嘉虞。
不过,再此之前,林夕昭已经告知了这边的情况,赵嘉虞虽没有察觉有人跟着,但却知道一定有人在不远处监视她们。
“快看看这个。”赵嘉虞将一个竹子编的小巧而精致的篮子提在手上。
“客官,这个是家里用来舀水喝的,来一对吧。”街边的小商贩介绍着自己的物品。
赵嘉虞听到舀水二字,做出了一副被愚弄的表情,嫌弃极了。
曲知睦在萧冰缨的怀里看到自己母亲呲牙咧嘴的样子,小身子歪过去,小声道:“娘亲,你这个样子好难看。”
几人闻言都笑了起来,赵嘉虞神情也僵住,她看着自己的女儿,把脸上的表情收回,不满的嘟囔道:“竹子做的是不能舀水的,没听过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林夕昭接过小贩手里的竹篮子,仔细辨认后道:“这样的手艺提水应该是没问题的。”
曲笙听到林夕昭的话,也侧目看了过去,赵嘉虞不信,又将篮子拿过去看了看,质疑问道:“这真能提水?”
“可以的,我们这边编织这东西的还挺多的,这些东西也都会被商人运去边境能卖个好价钱。”乘溪接话说道。
“不滴水吗?”赵嘉虞还是不信,就算能盛水,那也是一时的。
乘溪接过小商贩手里的那一个,仔细看了看,道:“这个不会,滴不滴水要看编织者的手艺。”
赵嘉虞闻言,若有所思的点着脑袋,抬头时看到了小商贩一脸的笑,他可从没见过这么多的美人一起出现过。
“来两个吧,给咱们睦儿玩。”赵嘉虞说着一手提了一个篮子便往前走。
曲笙和林夕昭随后,萧冰缨抱着曲知睦笑着付了银钱。
还没走几步,赵嘉虞便又喊着饿了,曲知睦也看到那酒楼的招牌,目光紧紧的盯着。
萧冰缨笑着低头看了小家伙一眼,温声问道:“睦儿也是饿了吗?”
曲知睦闻声便转过头与萧冰缨对视,认真的点了点小脑袋,“嗯。”
“那我们进去吃点东西吧。”林夕昭弯起眉眼提议道。
饿着谁也不能饿着她们家小睦儿,来这里好几次了,也还从未进去过。
林夕昭开口,赵嘉虞便一副讨好的嘴脸,抱住了她的手臂,半拉着进了酒楼。
乘溪寻了一间雅间,众人落座,点菜间,赵嘉虞便对小二道,“能不能打盆水来?”
小二闻言有些不解的道:“客官是要净手吗?”
“不是。”方才她们已经擦过手了。
赵嘉虞说着将萧冰缨给她买的篮子提了起来,道,“我想试试这个能不能提水。”
小二一听便笑道:“客官是从别国来的吧?”
赵嘉虞楞了下,这里的语言是互通的,但口音肯能会有些区别,但这人一听便听出了她不是海潮的,想到她们此来的目的,不免有些提防,“叫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小二见赵嘉虞方才还一副笑脸,转而便不耐烦,忙道:“欸,好好好,小的这就去给您提桶水来。”
小二出门,赵嘉虞的目光追着他看了过去,她歪了脑袋靠近林夕昭,小声道:“这人是不是蹲着我们呢?”
林夕昭见赵嘉虞草木皆兵的样子,笑道:“应该不是。”
“这个篮子的手艺,只要是生在海潮,不论年纪大小都是知道的。”乘溪解释道。
赵嘉虞闻言眨巴着眼睛,似乎是真相信了这篮子可以舀水。
“哎呦哎呦,客官对不起对不起,您没事吧?”
众人听到小二的声音,急忙朝着外面看去,曲笙此刻也起了身,走到了雅间的房门处。
此刻一个木桶撒了一地水正歪在地上,小二正拿着东西帮那名撞翻他木桶的人擦着袍子。
“行了行了。”那人身上被撒了半桶水,小二又缠着他给他擦袍子,惊的他朝着雅间的房门处看,当看到曲笙的面孔时,不由愣住一瞬,很快便不耐烦的直接将小二踢开往楼下跑去。
曲笙看着那人慌急的下楼,在楼梯的转弯处还不忘往上再看一眼。曲笙神色淡漠的与他对视。
很快那人收回视线,急忙出去了。
曲笙回了雅间,萧冰缨正朝着窗户下面看。
“人走了。”萧冰缨回身对进来的曲笙道。
曲笙‘嗯’了一声坐下,道:“消息传回去也得需要些时间。”
林夕昭垂眸须臾,看向众人,道:“或许也不用那么久。”
此地距离曲昭的京城是有些距离,但若是想要从曲笙身上得到东西的人就在这里,或是在曲昭与海潮的边境,那就不需要太多的时间了。
几人对视一眼,都各自思索,很快小二又重新提来水,打断了几人的沉思。
赵嘉虞看到水,兴奋的提着小篮子放了进去,并用毛巾擦干水分,她和曲知睦仔细的盯着,盯的眼睛都疼了,也愣是没见到一滴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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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了一日,也疯玩了一日,曲知睦和赵嘉虞沐浴完娘俩便呼呼大睡。林夕昭抱着身体寒冷有些打颤的曲笙,将乘溪晚间吩咐人多送来的一床被子盖上了。
林夕昭摸着曲笙的额头,温度倒是没有那么低,只是曲笙睡着时不自觉的反应,太让她心疼了。
林夕昭低头轻吻着曲笙的额头,帮她掖好身后的被子,方要闭眼便听到外面的吵闹声。
“抓贼呀!”
外面响起院外护卫的声音,守在院中的曲昭侍卫也都将剑拔了出来,仔细谨慎的寻看着周围。
侍卫四处寻看间,很快便有人扔出了一个暗器打在了一名侍卫的声音,那名侍卫应声倒地,随即其它侍卫便发现了那名黑衣人所在的位置。
黑衣人见侍卫朝着所在的屋顶飞来,立时转身朝着别处跑去。
而当侍卫离开之时,又七八名蒙面人,从曲笙和林夕昭的屋顶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