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
天晟大军惨遭连败, 主将昏迷,大军不得已退回天晟领土,等待反击。北鞍敌军抵达北疆边境, 肆意侵占领地,但却未能攻下一城。
天晟北疆的城池防军, 存够粮草,誓死抵抗, 以夜叉檑这种可重复利用的城防工具, 阻挡着妄想入城的敌军。
夜叉檑形似长圆滚形, 圆滚的面上皆带着尖锐,有倒勾的狼牙钉,以重力和锋利,将攀岩想要入城的敌军重击穿透,砸在城墙之下。
即便北鞍军有着鱼鳞铁甲护身, 也抵挡不住这带着绝对重量,可将人肺腑震破碎的夜叉檑。
此是曲笙收回城池时,便命人在城中准备的器物,还有其它各种物件, 是仿照着寿林城池内的标配而准备。
北鞍军入城不得,便开始对峙, 意图消耗城中粮草, 迫使他们主动开城投降。
边境几座城池被围困,曲笙被带进了平望城中, 其所带军队,驻扎周边修养。
昏迷数日, 醒来依旧时好时坏昏沉的曲笙,躺在榻上, 目光走神的盯着床帏。她身上的伤不致命,但毒却刚刚解掉,但近来也总是会产生幻觉,尤其是面前总是会出现林夕昭的身影。
不过就算曲笙是中了刀伤,也依然下达了最后的命令,退回北疆。
“该换药了。”
林夕昭轻柔的嗓音飘出,曲笙闻声抬起头,盯着站在身前,有着与林夕昭一样身影的人。她目光不算灼热,但也不冰冷。
曲笙就那样不带任何情绪,平静的盯着面前的人,任由她与她换药。
夜晚的时候,她便只有一个人待在屋内。不是林夕昭不肯与她同榻,而是曲笙不让她靠近,连留在房中都不准。
先前她刚中毒被救回之时,便看到了林夕昭的身影,她以为林夕昭来了,却在唤出‘娘子’时,被寇欢及时的纠正了。
曲笙听着不像林夕昭的声音,又听旁边的军医与她说,她的毒会让她不时昏迷,且产生幻觉。
而在那以后,在她病情没有好之前,她也不会下达任何军令,直到曲继闲过来接替她。她怕自己出现幻觉,而做出什么不平常的事情。
期间,她也不会让任何人随意的靠近,即便那个人模样是林夕昭。
后来寇欢的声音变了,曲笙却依旧不冷不热的待着,但却会贪恋那张倾城的容颜。
只是曲笙每次看的时候,都是偷偷摸摸的,当面前的人抬头看她时,她便又急忙的将目光瞥向别处。
林夕昭随着曲继闲抵达北疆已有数日,一来便一直照看着曲笙,这几日曲笙不与她说话,但却会偷偷看她。让她觉得好笑,又心酸。
“外面今日阳光很好,军医说你可以在此时出去走走。”林夕昭边收着旁边换下来的布巾和药品说道。
“嗯。”曲笙淡淡的应了一声,待林夕昭转身要给她穿衣时,她急忙的站起了身,不着痕迹的躲过去,自己穿了起来。
曲笙朝着外面走,林夕昭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无奈,只得快速收拾了,跟到了她的身后。
曲笙穿好了外衣,出了房间。
外面院外的树叶抽出了新芽,曲笙抬起头还未看几眼,身后便多了一件薄氅衣。
“将军的伤还未好全,莫要着凉了。”林夕昭温柔的嘱咐着。
曲笙回过头,瞧着林夕昭和她外面站着的几个丫鬟,心里泛起了嘀咕,为何只有寇欢才有林夕昭的模样。
“近来可有战报传来?”曲笙抬起头继续看着院中的新芽,随口问道。
林夕昭闻声敛眸一瞬,道:“将军想要知道什么?”
林夕昭之前唤曲笙名字,曲笙却凶了她,为了不让她生气而导致病情加剧,林夕昭只得学着寇欢唤她将军。
“北鞍国狼子野心,不会一直这般停滞不前的。”若他们知晓各大城池备足了粮草,势必会南下。
就算有被前后包夹的可能,他们也会铤而走险,毕竟他们的装备,不是天晟军队可比拟的。
“听闻还在僵持。”林夕昭对于战事不太了解,也只是在外面听人议论的时候,听了一耳朵。
曲笙近来养伤,情绪不可有大的波动,曲继闲也不让人来打扰她。
除了军医隔几日会过来,其余一直都是寇欢和林夕昭在照看,连门旁的丫鬟,除了打扫浆洗,也几乎不让进屋内。林夕昭来了,寇欢也就识趣的离开了。
曲笙侧目看向林夕昭,盯着她那张令她贪恋的容颜,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后,急忙撇开了目光,道:“这两日可有我的家书?”
林夕昭闻言,盯着曲笙的目光有些□□。她人都在这里,如何再写什么家书,林夕昭顿了须臾,如实道:“没有。”
曲笙闻言,面露一丝失落之色,她之前让人瞒着她的受伤的消息,不准告诉林夕昭,近来她因身上有伤,也一直没有写信。此刻她心里琢磨着,是不是林夕昭没有收到她的信生气了。
曲笙低下了头,“军医说何时再来为我看诊?”
“说是晌午便到。”林夕昭轻声回道。
曲笙点点头,转身准备回屋时,对林夕昭道:“去把笔墨拿来。”
林夕昭闻言,抬眼看着曲笙,似乎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了。
曲笙进了屋,林夕昭吩咐人去寻了笔墨来,进了屋便看到曲笙正卷着袖口,似乎在迎接着她端来的笔墨。
林夕昭要为曲笙磨墨,曲笙却不让,“这里暂时不用伺候,你先出去吧。”
曲笙淡漠疏离,因面前的人在她眼中像极了林夕昭,故而语气也十分有分寸,不近不远。
曲笙自己研墨,林夕昭站在一旁没有离开。曲笙抬头看她一眼,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微微蹙眉,道:“我要与我姐姐写信,你先出去吧。”曲笙再次下了遣出的命令。
林夕昭有些无奈,但才出去没一会,便又进来了。
军医来了。
曲笙带的军队,在城外还有不少的伤病者,虽是过了许久,但依旧忙得不可开交。曲笙的身体,除了开始毒素重的时候产生幻觉,和已经愈合大半的伤口,便再无其它。故而军医在林夕昭接手照顾后,便一直没有再来过。
林夕昭带着大夫进了屋内,曲笙才写了个开头的家书便搁置了。
不过曲笙向来心细,写有‘吾妻林夕昭’的信,吹了吹,揣在了怀里。
军医为曲笙诊治,林夕昭立在一旁有些许紧张的看着。
“我体内的毒何时能解?”曲笙在军医诊脉时,侧目询问。
军医闻言,眨了眨眼,又朝着一侧的林夕昭看的一眼,道:“将军体内的毒数日前便解了。”
曲笙闻言面露一瞬疑惑,她朝着林夕昭看了一眼,道:“那我为何还会产生幻觉?”
军医和曲笙一样也露出了一丝疑惑,问道:“将军所说的幻觉,可否说与卑职听一听。”
曲笙唇瓣微抿,没有再去看林夕昭,只道:“还像上次那样。”
军医眨了眨眼,将一旁的茶盏拿了起来,问道:“将军看此物是什么?”
“茶盏。”曲笙看了一眼毫不犹豫的便答了出来。
军医又问道:“上面所绘图案,又是何物?”
城中物资并不匮乏,此地也算是繁华,虽是之前有被强占过,但像样的瓷器还是能拿得出来的,曲笙盯了一眼,道:“鱼戏莲叶。”
“她是谁?”军医看向了林夕昭。
林夕昭轻眨双眸转头看向望过来的曲笙,她一直都知道曲笙拿她当做是寇欢。
这些日子,寇欢自林夕昭来了此处,便去了城外照顾伤兵去了。
“她是寇欢,但她的模样……”曲笙想要说像自己的妻子,可她抬头又多看了一眼后,道:“她的脸是家姐的模样。”
林夕昭闻言,神情微楞一瞬,低低的笑了一声。
曲笙被她的笑声吸引过去,瞧着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林夕昭的模样,不悦的蹙起了眉头,若不是她幻觉的问题,她觉得寇欢好像在故意模仿林夕昭。
“嘶……可她就是将军的姐姐呀。”军医的话,传到曲笙的耳朵里,瞬间像是什么在她脑袋里窜动,有什么东西绷紧,却还没有断开。
曲笙不相信目光慢慢转向军医,又看向林夕昭,看着林夕昭弯唇的模样,眨了眨眼,忙撇开目光,她不信。
她担心眼前的人不是林夕昭,若是军医骗她,不管军医出于什么目的,她若做了对不起林夕昭的事情,她绝不会原谅自己。
“我二叔现下在何处?”曲笙沉声问道,语气中听不出惊喜之色。
曲笙见过曲继闲,只是那时候她身体还处于孱弱的状态,曲继闲的模样,她没有认错。
这边才说到曲继闲,曲继闲那边听闻军医今日来给曲笙看诊,急忙从城外的军营中过来了。
“二叔。”林夕昭先于曲笙欠身行了礼。
曲继闲点点头,面容慈祥,又看向了曲笙。曲继闲有腿疾,走路时有些缓慢,曲笙一眼便认出了。
“笙儿身体如何了?”曲继闲看着曲笙问道。
军医起身行礼,回道:“回上卿大人,将军除了皮外伤,体内的毒素皆已经排除,已无大碍。”
曲继闲颔首,曲笙听到此处,忙让开了位置,让曲继闲坐下,“二叔坐。”
曲笙搬椅子时,目光瞥看了一眼林夕昭,此时的她,似乎已经相信眼前的林夕昭是她的妻子了。
只是二人之间似乎还存留着,曲笙心里所滋生出来的尴尬,让她下意识的迟疑与她相认。
这几日,林夕昭日夜陪伴着,她却没能认出来她,竟还将她当做寇欢言语冷淡的使唤着。
林夕昭看着曲笙,眉眼含笑,眸光温柔,似乎并没有因此而生气。曲笙多看了林夕昭几眼,眼里有了歉意和柔情。
曲继闲坐下,军医开了加固的方子,又留了些许褪疤痕的药便离开了。
曲继闲这几日在军中,军营里的气氛好多了,曲继闲虽没有带过兵,但他在寿林的时候,曲家的武将都是听命于他,是以,自他来后,军中低迷的士气,慢慢的有所改善。
林夕昭见曲继闲坐下,想到已经到了晌午,这会过来,必然没有用膳,她朝着外面走去,吩咐人准备午膳。
曲笙盯着林夕昭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雀跃,眼神里也满是不舍,只是碍于曲继闲的面,她想要和林夕昭说话,却又不得不立在原地。
“你身上的伤虽然还未好全,但军中的事情,我想你也有必要知道,一起拿一拿主意。”曲继闲端了曲笙递过来的茶水道。
曲笙收回了目光,看向曲继闲。
“北鞍军今日派来了使臣,让我们先割让十座城池,将你三叔和你舅父换出来。”曲继闲抬眸看向曲笙道。
曲笙眉心微蹙,忙问道:“现下他们攻下了几座城池?”
“一座也没有,不过他们已经派人去往其他国家征讨粮草去了。”曲继闲对于战事,似乎一点都不紧张。
早先曲继年带着众兄弟南征北战,他一人坐镇寿林,也是这么过来的,虽没上过战场,但也熟读兵法。
“他们趁着河道结冰过河,现下河冰融化,兵力运输不及,粮草也必然缺少。”曲笙垂眸几瞬,道:“先答应他们。”
“你确定要拿城池换人?”曲继闲再三确认的询问。
“是。”曲笙坚定回道,“但要如何换,由我们说了算。”
即便她们与北鞍军对战处于下风,但依旧可以在北鞍军无所进展时,诱导他们。至于之后怎么打,曲笙受伤之前便已经想好了。
二人在屋内交谈了许久,林夕昭让人将饭菜端到屋外候着时,两人才终止了话题。
“下午我去一趟军中,二叔可尽早回京,我不想那小股□□在此时出现纰漏。”南方已经出现了□□,是反对丈量土地一事。
“好。”曲继闲应道。
林夕昭进来,瞧着二人的不在说话,问道:“午膳准备好了,现下要用吗?”
曲继闲侧目,笑道:“正好也饿了,让她们端上来吧。”
林夕昭笑着颔首,目光瞥向了看着她的曲笙,曲笙双眼有种望穿秋水的感觉。
林夕昭出去,让下人将饭菜端进屋内,林夕昭准备一碟一碟的放好时,曲笙急忙接过道:“我来帮……”
曲笙想唤娘子,可旁边还有下人。
“笙儿来帮姐姐。”曲笙换了称呼。
林夕昭笑着松了手,眼底满是温柔的爱意,这是她前几日不敢表露出来的。
她竟不不知曲笙会对即便与她长相一样的人,也能有如此的定力,只是似乎有些过火了,姑娘家,怎么可以凶人家呢。
那夜她留宿在曲笙的屋内,曲笙当时还呵斥了她,她原是想要出去,可一想到曲笙的病情,她便只能等着曲笙睡着了在折返回来。
用膳时,曲笙殷勤的与林夕昭布菜,没了与曲继闲的商谈公事的事情,她的眼中就只有林夕昭了。
林夕昭侧目看她,只是轻轻的笑着,并不拒绝。
曲继闲瞧着小两口黏腻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
曲继闲吃了一碗饭,将筷子搁置,道:“二叔吃好了,我先去军营,你今日若是不方便,明日再去也不迟。”
曲笙闻言,想到自己说要去军营一事,回道:“三叔先去,两个时辰后我便到。”
曲继闲点点头,道:“好。”曲继闲起了身,林夕昭和曲笙也跟着曲继闲身后相送。
“不必送了,你们先吃饭,待会收拾一下再过去,不急的。”曲继闲笑着说道。
军中的事情,他基本已经安排好,不急在这一时。曲笙着急过去,他也知道是为了让将士们看到主将,安抚军心。
“好,笙儿恭送二叔。”
“夕昭恭送二叔。”
曲笙抱拳行军礼,林夕昭欠身行礼,看着曲继闲出了房门,林夕昭回身,准备继续与曲笙吃饭时,身子却被曲笙一把捞进了怀中。
曲笙将消瘦的下颚抵在林夕昭的颈间,双臂紧紧揽着林夕昭纤细的腰身后背,贪婪的嗅着那里的令她魂牵梦绕的冷香气息,幽怨的低声在林夕昭耳边,道:“娘子为何不早告知我。”
若是林夕昭与曲笙据理力争,把过程全部讲述一遍,她兴许就信了。也就不会把千里来寻她的妻子,冷这么久了。
可是若仔细想来,问题还是出在自己的身上,她的视力思维混乱,虽是时有认错人,可也不该识别不出林夕昭的。
曲笙想到这里便自责了起来。
“娘子……”曲笙拥紧了些,蹭了蹭林夕昭的脖颈,将唇印在了上面。
林夕昭被吻的身体轻颤一瞬,十分受用曲笙对她的亲昵,她一点都不怪曲笙,看到她安好,能吃能睡,还有力气呵斥她,哪里会在意那些。不过见到爱人与她疏离,心里开始还是难过了一阵的。
林夕昭轻轻笑了一声,道:“你现在不是知道了。”
“不一样。”这都过去几日了,浪费了那么久的时间,而这期间,她不仅是心里,身体也在将林夕昭往外推,若早一些知道,便不会如此了。
曲笙与林夕昭分开些许,盯着她温柔的面容,睫羽轻颤着,心里那一刻有万千的东西在叫嚣着,推着她想要去吻林夕昭,甚至更为深一层的表述爱意。
林夕昭瞧见曲笙看她与前几日不一样的温柔目光,那里多了痴缠,也多了欲丨望,她唇角微弯,眉眼间噙着的温柔,换成了柔情,轻柔的嗓音,故意问道:“怎么不一样了?”
“是因为不能这样吗?”林夕昭说着,抬起修长的脖颈,慢慢的靠近曲笙的唇瓣,轻轻的吻在了上面。
这几日对林夕昭来说,只能看,却不能亲近,确实有些煎熬的。曲笙对她总是无法克制,她又何尝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