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州考, 次年三月春闱,同时举行技术特招。

  中间隔开的时间,能给各地学子还有技术百姓一个充足的时间反应。

  自从恩科时间确定后,还是新制度, 朝中官员集中在选秀上的目光暂时移开, 集中到了恩科上面。

  一个礼部尚书都栽了, 让不少人打了退堂鼓。

  有的人打退堂鼓, 有的人可没有, 那些人致力于想让云丞淮选秀。

  云丞淮不仅不选,还跟沈流年商量着,把皇宫里的婢女送了一批出去, 还有先帝的后妃太多了,还要迁移, 忙忙碌碌的就过去了一个月。

  最难安排的还是先帝的那些孩子们, 那么一堆孩子,封地是别想了, 封王都未必。

  南秦的亲王是要皇帝亲封的,不然等新皇登基, 有了新的皇女后,她们只能改称排行加王上, 没有正式封王只能这样。

  但云丞淮并不吝啬封王, 亲王肯定是不可能了, 只有嫡出才能封亲王, 要不就是做出什么功劳了,像先帝剩下的这些孩子, 能封个郡王已经很不错了。

  没有实权,没有封地, 只领俸禄的郡王,已经是她开恩的结果了。

  云丞淮还要改制,先帝的孩子太多,光封郡王都要封不少,后代还要封国公,侯爵,伯爵,一直到九等宗室,得一直让国家养着。

  万一哪个生的多了,国库得多花多少银子。

  于是她决定削减宗室,封郡王——宗上——宗子,宗子的后代再得个荫封,且必须是嫡女,要是有能力的,就自己争功或者科举,没能力的,下一代就可以做普通百姓了,且俸禄只能有原本的十分之一。

  先帝的皇女几十个,等她们成亲生了孩子,数量甚至能达到几百个,对国库是一笔极大的负担。

  就算俸禄削减到十分之一,也足以让她们当一个富家翁了,不比三品官员的俸禄低,有能力钱生钱的,说不定还能成个首富什么的,毕竟初始资金有了。

  云丞淮跟沈流年一起,一步一步的调整南秦的弊端,可能她们的变法也有弊端,多年以后会被弃用,至少现在,这是她们能想到,对百姓最好的变法了。

  可最近发生了很多的事情,尽管只是一件一件的小事,每一件事情看起来都不起眼,加起来却给她们造成了不小的阻力。

  这些动作都太小了,小到都不足以追究相关人员的责任,你一件我一件的,居然形成了一个坑,她们想要继续变法,就得先填坑。

  还好沈流年足够敏感,事情发现的早。

  云丞淮这些日子平时参加朝会,不参加朝会的日子就是在修改南秦律法,不出意外的话,这次修改后,南秦新法就能成型颁布了,而且想要做相关专业,必须要考新法,不是科举就行了。

  目前来说,儒学是必须要考的,变法是变法,以一己之力与天下读书人作对,恐怕还不行。

  所以只能设技术人员特殊通道,同时就是加考,比如举人考不上进士,可以选择法学考试,从而获得官位,不能再像以前一样,都能安排官了。

  就跟进士要考庶吉士一样,才能进入翰林院,深造三年后,再外放,直接能做高官。

  以后得划分出来岗位,什么岗位举人就能考,什么岗位只有进士才能考,得把两者区分开来。

  科考的话是除了商户等都能考,商户出身想要科考,就得给自己家捐出来个荣誉。

  三等荣誉可以考秀才,二等荣誉可以考举人,一等荣誉可以考进士。

  总之,得看钱捐的多少。

  以往商户出身找尽了门路都不能科举,如今只要花钱就可以考,三等十万两银子,二等五十万两银子,一等需要一百万两银子。

  等于花钱买一个科考的机会,但是技术岗不一样,属于吏,而且只有出众的才可以转为官,这种不限制是商户还是农户。

  云丞淮愿意给每一个人机会,可是在这个时代,还得要结合这个时代的情况。

  商户出身的能无条件科举的话,那么以后更多的人去经商没有限制了,说白了,这个世道还是农户当家。

  农业国家,在没有工业改革之前,还不能放的太开。

  从南秦往上数两三千年,都是搞农业的,想要改变只能慢慢来。

  在颁布新法后,云丞淮准备做南秦发展的大方向,细节她肯定不行,需要大家一起讨论进行,但是作为掌权者,制定大方向就好了,底下的人会完成。

  只是在南秦发展的关键时期,竟然有人在背后做小动作,明摆着是给她们使绊子的。

  五月初,天气刚热起来,百姓们刚收获了一季粮食,又播好了种子,等待下半年的秋收。

  每年有两次的税收,五到六月,六月底必须把全部税收交上来,然后是每年的年底,十一月到十二月,同样的道理,十二月底得完成税收。

  先帝一朝,每到这个时候,官员们花样百出,税收代表着政绩,出色的政绩就能升迁,她们为了升迁就会压榨百姓,把税收提高。

  云永泰不是不知道底下官员的做法,但是她沉浸在这种虚假繁荣当中,以为在自己的治理下,南秦国泰民安。

  就像是数据造假,只要史书上的记载,她是一个明君,说她在位的时候,百姓富裕就够了,至于百姓是不是真的富裕,那有什么重要的。

  正因为云永泰的好大喜功,给南秦官场遗留下了很大的问题,此次新帝登基后的第一次税收,除了湘州,各地开始玩花活,只为了让新帝刮目相看。

  毕竟马衡只杀了很多的上都城官员,可没有到处杀,云丞淮是扫平了一下障碍,但留下的官员更多,一个地方总得有人管理做事。

  结果就是有人利用前朝遗留的风气,来挑拨官员搞事情了。

  要是有官员提高税收压榨百姓,那云丞淮之前积累的名声就坏了,不说在南秦内部,她制定下的攻打北齐计划也会破灭。

  北齐百姓会认为,原来都是假的,什么变法不变法的,不还是在压榨百姓嘛。

  对内就是朝廷丧失百姓的信任,都是骗人的,说好的不压榨百姓,当上皇帝都一个样子。

  为君者失去了民心,失去了百姓的信任,距离下一次南秦内乱就不远了。

  还好她们发现的早,事情还在可控范围内。

  一早的小朝会,沈流年阴沉着脸把情况说了,众人面面相觑,她们自然知道先帝一朝的各种作假多严重,但是先帝的事情,不是她们能说的。

  也就一个许拓,毫不顾忌,“陛下,天后,臣以为,陛下可以请太上皇,代先帝下罪己诏。”

  先帝都认罪了,要是还敢有官员弄虚作假,就只有死路一条。

  有一点,太上皇下旨代先帝下罪己诏,就等于把阿姐推上了不孝的道路,这个世道不孝是很严重的。

  而且如果阿姐知道这件事,必定会同意,阿姐的想法很简单,能让云永泰糟心,她就开心,要是还能帮到妹妹,就更好了。

  能让云永泰地下不宁,想想对方的脸色,云承继就开心的不行。

  云丞淮无语,这些话千万别让阿姐听到,否则还真不好阻止。

  阿姐这个太上皇,每天的日子很简单,休养带娃。

  每天早上小胖球就送到了有凤宫,陪着太上皇的云承继,陪吃陪喝陪玩。

  小家伙太小,能学个什么,主要是让对方有点儿事情做。

  云丞淮觉得,阿姐早晚被小家伙给烦的,想要做点儿别的事情。

  只是,代先帝写罪己诏这件事,那阿姐的名声就都毁了,虽然是事实,但是女说母过,会被人给骂死。

  就算母真的有错,别人可以说,作为孩子不能说,说了就是大逆不道。

  何况先帝还是君,不忠不义不孝,她绝不允许阿姐名声尽毁。

  “许拓,你可知道,一旦太上皇代先皇下罪己诏,将会面临着什么?”

  她的语气实在是不好,可是想到阿姐会被千夫所指,她的心情就好不起来。

  许拓是刚正君子,“可是陛下,民为重。”

  “如果罪己诏能制止住各地官员不压榨百姓,太上皇的牺牲就是值得的,正义自在心中,自己为人与否,不需要她人怎么看。”

  一旁的严语立马道:“许大人,我们还有别的办法。”

  “但这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许拓冷静道:“如果太上皇可以代先帝下罪己诏,臣愿随太上皇一起自污辞官。”

  云丞淮的眸子冷了冷,“朕相信你能做到,朕也相信你能为国为民去死,但你不能要求别人做跟你一样的事情。”

  “你可以勇往直前,但也要允许别人懦弱,许拓,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

  看着她生气,许拓并不着急,语气还是平缓道:“可是太上皇受万民供养,本该如此。”

  一个人可以懦弱,只要不违法的前提下,是否退缩那是个人选择,但是皇室成员不一样,生在皇室,就该承担起自己身为皇室的责任。

  云丞淮:“......”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她们不知道阿姐到底付出了什么,要不是她强留,阿姐现在可能都不会活在这个世上了。

  她留阿姐在,是为了让对方安稳的享受后半生的,不是让阿姐受尽谩骂的。

  “其实代先帝写下罪己诏还有一个方法。”沈流年终于开口了。

  一般在阿姐的问题上,沈流年基本不会插话的,都会支持她。

  听到沈流年开口,云丞淮扭头看过去。

  沈流年盯住许拓道:“先皇的皇女那么多,没必要非得选太上皇。”

  云丞淮立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天后说的有理,皇女那么多,那就让她们联名吧。”

  先帝二三十个皇女,她们也受皇帝供养,除了已死的老四,老六,老七,老八,剩下了那么多的皇女,连老十七都成年了。

  那些没有成年的皇女可以自愿,但是已经成年的,还想要封王,就一个别想逃。

  云丞淮垂眸,给了赵哲一个眼神,在小朝会结束后,对方单独留了下来。

  她直接点道:“先生觉得,如何让皇女们联名为先皇请罪。”

  内阁首辅还没确定呢,她想用赵哲。

  非是她不想用许拓,而是许拓太光正了,能做好一个部门的事情,未必能统管全国政务,无法协调部门之间的关系。

  何况赵哲从一开始就跟着她,为了湘州忙前忙后,还去说服了福州,功不可没,本来就可以封相了。

  但现在取消丞相制度,改换成了内阁制度,云丞淮规定,内阁除首辅外,两个次辅,另选四个阁老,至于学士可以多选些,比如有潜力的官员,特别是翰林院的官,都可以入内阁旁听。

  只是这些人,没有点名不许发表意见,有意见可以私下汇报皇帝,主打一个旁听。

  目前内阁成员由一开始的四个,现在有七个了。

  不开小朝会的时候,就是她们七个总管全国政务,然后汇报给她或者是沈流年。

  云丞淮不怎么管事,所以很多时候,她们还是先去找沈流年的。

  赵哲还没有正式任首辅,但是内阁成员已经隐隐以她为首了。

  因为大家都知道赵哲的能力,不是常规的君子,有着自己的劣根性,可她对云丞淮是铁杆的支持者,能力出众。

  关于先帝罪己诏的事情,皇帝留她下来很正常。

  一行人走出政务堂的宫殿,气氛有些低沉,没有人不想做首辅,皇帝留下赵哲,很多事情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严语故意落后一步,等到人分散开了,才追上许拓道:“子玉,我以为首辅该是你呢,毕竟陛下不止一次表现出对你的喜爱。”

  一个温润君子,没有人不喜欢。

  许拓看向严语,谦和的笑了笑,“子恒说笑了,我资历太浅,比不上赵大人,况且赵大人才是真正的出身潜邸,我是半路出家。”

  “你啊,就是不争不抢,要我说你该升六部尚书的,结果还是大理寺卿。”严语摇摇头。

  “可如今大理寺卿跟六部尚书是相同品级。”

  “好好好,说不过你,你啊,还是想着点儿吧。”

  严语为好友感到不平,明明变法中,许拓做的不比赵哲差。

  许拓拱手弯腰,“子玉告辞。”

  两人分开后,严语盯着许拓的背影看了许久,随后自言自语道:“可是,我还要参加此次的恩科才能正式入内阁。”

  严语出身商户,按照规定可以考吏,但是吏不入内阁,应该说,非翰林不入内阁,而翰林得先考进士。

  严语家里有钱,已经捐了五十万两银子,供她考上举人。

  纪念秋闱她准备下场考试,等考上举人,再进行春闱。

  她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可尽管如此,她却落后别人一步,那个肖叶都是个举人,听说明年也要下场考进士。

  这是云丞淮定下的新规,也是给已经做官的,有能力却无法入内阁的人一个机会。

  严语想要做官,云丞淮可以给她一个官身,甚至能看在她的功劳上封爵,但是非翰林不如内阁是传统,不然对那些努力考庶吉士的人不公平,除非她能立下一个可以破例的功劳,否则还是考科举更快。

  政务堂里面,不管是云丞淮还是沈流年,对离开那些人多少有些了解。

  云丞淮原本是想给严语安排一个官身的,反正也能入内阁,只是以旁听的身份,而无法成为阁老,

  以后要没有突出贡献,恐怕就止步于此了。

  政务堂中,赵哲是最开心的,她心知自己被留下,说明陛下倾向她当首辅,只是陛下的问题可不好回答。

  想了许久,赵哲才道:“陛下,臣以为,诸位王上不会拒绝。”

  她的自信让云丞淮侧目,那些皇女可没那么好糊弄。

  赵哲道:“陛下,天后,臣会让她们上折子承认自己这些年所犯下的罪行。”

  ?云丞淮挑眉,她明白了,让这些皇女们写罪己诏,而里面的内容,多把罪过推到先帝身上,然后她再为母谢罪?从而变成众皇女为母谢罪,算是另类的罪己诏了。

  重点是,各地官员数据造假,或者压榨百姓,从而高税收讨好皇帝的事情,比较着重写在里面,她看还有哪个官员胆大包天,敢继续乱来。

  还有那些想要贪墨的官员,也得给个教训,得让南秦的所有人知道,新朝了,别想再像前朝那样,新帝与先帝不一样,看她们有几个头被砍。

  “好,此事就交给先生了。”她不问赵哲要怎么做,她相信对方能做好。

  如果具体要用一些阴狠的手段,想必臣下是不想让皇帝知道的。

  不过,云丞淮还是提醒了一句,“不得欲加之罪。”

  “诺,陛下放心。”

  说实话,那些皇女们多多少少都有罪名,有的该当死罪。

  以赵哲的能力,绝对能把这件事完成的很好的。

  云丞淮想了想道:“朕决定于六月一日颁布新法。”

  有了新法在,更能约束那些官员。

  赵哲在心里算了时间,“是,陛下让人办的报纸厂已经办好了,还有活字印刷需要的模板已经运送到了报纸厂,若陛下的手稿好了,臣马上就能让报纸厂印刷。”

  “修改的差不多了,最晚后日,朕就抄一份新的给你。”云丞淮叮嘱道:“书厂那边要加紧印刷,务必保证举人往上的读书人里面,手里都有一本南秦新的律法书。”

  “诺。”赵哲立即应声。

  吩咐的差不多了,云丞淮就让赵哲走了。

  她叹了一口气,“你说,我让阿姐回来是不是错的?”

  不然怎么总有人惦记着阿姐,她没想到的是,提出这个办法的人居然是许拓。

  但许拓应该只是为了国民着想吧,这样一个如玉君子,不至于跟阿姐过不去。

  沈流年签起她的手起身往外走去,“什么是错?什么是对?放她在安国寺等死是对吗?”

  “什么样的选项,都会造成不同的后果,她若死,那是一了百了,可你余生还会开心起来吗?她回到皇宫必须有一个名义,也就是太上皇。”

  “你现在是皇帝,是一国之君,满朝文武都会揣测帝王心思,未必没有人猜你其实想杀了太上皇,只是为君为妹,无法动手罢了。”

  “总有人猜错你的心思,然后进行一些让人厌烦的事情,还有人单纯是不想让你好过。”

  “魏淑,你还记得吧?”

  云丞淮点头,她当然记得,裁撤四方司,魏淑已经抓到牢里了,按照时间,大理寺判了秋后问斩。

  一个魏淑而已,既然已经判决了,她就没有过问,老婆怎么突然提起魏淑。

  “她跑了,在前日。”沈流年顿了顿继续道:“大理寺的一个狱卒是四方司的暗线,偷偷放走了魏淑。”

  云丞淮蹙眉,“许拓没让人去抓?”

  “派人去了,还通知了巡防营,可是人就跟蒸发了一样,不见踪影。”

  “魏淑在上都城有内应。”除此之外,没有人能在大理寺跟巡防营的联合封锁下,逃离上都城。

  “嗯。”沈流年应声。

  在快到太极宫时,她才道:“这些日子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情,看似不大,逃走了一个犯人,或者是哪个官员为了税收漂亮压榨百姓,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想让新法作废。”

  “夫人觉得,她们是谁?”

  云丞淮登基以来,她出台的一个又一个的新法,必然让一部分人的利益受损,还有哪些皇女们,甘心她登基吗?

  只是魏淑的逃走,让她有了线索,跟魏淑交好的人里面有谁,是她们的首要调查对象。

  沈流年摇头,“谁知道是谁呢,有人在明处,有人藏在暗处,她们想把上都城的水搅浑......”

  她嗤笑了一声,“说明我们没有杀什么人,让她们根本不害怕我们能。”

  说着,沈流年的语气微冷,“那就杀,谁拦在我们的面前,我们就杀谁。”

  沈流年的语气听的人热血沸腾的,但这话说的对,谁挡路就杀谁,她们真以为自己不会杀人吗?

  云丞淮反握住沈流年的手,快步往寝宫走去,进入小朝会,她们穿的是常服,很是方便。

  回到寝宫,她直接抱起了沈流年,让对方夹住自己的腰身。

  “你干嘛?”

  “带你去个地方。”

  云丞淮拖住沈流年的屁股,大步往寝宫的后面走去,随后打开了一道暗门,里面藏着许多的金银珠宝,还有官员的罪证记录。

  只能说,云永泰这个人,真的是阴狠的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