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年看着云丞淮这副模样, 居然有那么一丝丝的心软,但她很快冷硬道:“堂堂王上,竟这么无礼吗?”

  云丞淮忙松开了手,用一种近乎祈求的目光盯着沈流年道:“别赶我走。”

  “那你说, 你笃定我要跟北齐合作的依据是什么?”

  沈流年捕捉到了一些信息, 也仅仅是捕捉到了。

  有些事情需要逐步证实, 没有经过多次查验的消息, 完全有可能是敌方放出来迷惑自己的假消息。

  可云丞淮的勇气与冲动, 在刚刚消散,何况房中门大开着,外面站着那么多人, 要是被别人听到,她绝无翻身之地。

  她不介意跟沈流年坦白自己的身份, 不代表她还想要别人一起听到。

  再说了, 万一沈流年根本不信,反倒是觉得她在把自己当成傻子忽悠, 对方手中的匕首,只会更快一步的进入她的胸膛。

  穿越这种事情, 没有经历过后世穿越剧跟各种小说的入侵,有几个人能轻易接受这种事情。

  要是她说什么, 沈流年都会信就好了。

  云丞淮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道:“猜测, 李昭贤在上都城, 你阿姊是她的侧妃, 隐龙卫蛟龙的出现。”

  本来以为自己在这个世界,就算不是开上帝视角, 也有着熟知剧情的先天优势,现在看来, 人心之复杂,就算知道剧情,也未必就能事事顺心了。

  沈流年对她的信任几乎为零,她今日确实是莽撞了些,但她什么都没做,对方就像是惊弓之鸟一样,开始用最大的恶意揣测她。

  这样让她怎么讲,如何保证对方会信任自己的话。

  人一旦恢复了理智,就会顾虑太多,失去了坦白的勇气。

  而且她不确定沈流年这样逼问,到底是想从她的嘴里听到什么。

  沈流年垂眸不语,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房中陷入了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云丞淮受不了这样零度的气氛,艰难开口道:“抱歉。”

  沈流年“啪嗒”一声把茶杯放下,还是没有说话,视线却落在了她的身上。

  云丞淮跟犯了错的小朋友一样,乖巧的站着,连坐都不敢,她抬眸偷看了沈流年一眼,见对方的脸还是冷着的,尽管这张脸经常冷着,但对方身上的低气压,她还是能明显感受到的。

  她眼神有些无辜,难道她的回答有什么问题吗?

  还是她没有回答沈流年是否要刀剑相向的问题,对方生气了?

  她一时间没弄明白沈流年的心思,只得放软了语调道:“夫人,我怎会用剑指向你呢?”

  借给她两个胆子,她都不敢。

  沈流年无语。

  这人一会儿气汹汹的来质问,一会儿委屈,这会儿又开始装无辜了吗?

  正巧这时,小北拿了特产回来道:“殿下,赵长史要见您。”

  赵哲来了?昨日两人聊过之后,她就一直在等消息,一日过去了,还以为东宫那边不会理会了,没想到这个时间过来了,刚好解救了她。

  她转身正要离开,忽地又回来道:“夫人,等我回来一起用饭,我去去就来。”

  她是有事离开,不是被赶走的,所以还能回来,总算不用僵持了。

  云丞淮说完快步走出了正院,而沈流年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

  南灵走进来看她这样问道:“王妃,您那样对王上说话,是在怀疑她吗?”

  “你不疑心她吗?”

  沈流年反问了一句,云丞淮这几日对她的态度,过于顺从了些。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是浪子回头,还是别有所图,总是需要时间求证的。

  “说不上来,王上以前性情不好,自从您有了身孕,她对您就开始无有不从了,今天又让侍卫队把院子围了,还是南秦皇室的人都这样阴晴不定吗?”

  南灵摇了摇头,今天云丞淮突然闯进院子里,把她吓了一跳。

  特别是紧闭的房间门,让她心里发慌,立刻跟安远打了起来。

  打开门里面一切安好,楚湘王好像还在讨好自家主子,这样的场面让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她本以为云丞淮是明面上装装,没想到私下对自家主子还是这样,那之前算什么?

  难道皇室之人就如此看重孩子?嗯......普通家庭好像也挺看重孩子的。

  沈流年闭着眼睛,似在感受着什么,好一会儿才问:“你有没有闻到果香味?像是柑橘的清甜。”

  沈流年之前不是没有注意到柑橘的味道,但柑橘的果香味很清淡,淡到很容易让人忽略掉。

  也有可能是房间里面的沉香味道太浓重,让人注意不到柑橘的清香。

  也就是这两天,沈流年住进正屋后,房间里的沉香换成了她喜欢的香,只是正院点了太久的沉香,一时半会儿很难散去。

  乾元身上的情丝是隐藏起来的,除非是自己释放,或者是特殊期,要不然只有自己标记的坤泽,才会对乾元的情丝味道比较敏锐。

  沈流年不记得云丞淮身上的情丝到底是沉香味道,还是沉香柑橘味了,只知道那天醒来,满屋子的沉香味,里面有没有柑橘,完全没有印象,她好像只有那夜云丞淮把她从雪地抱起的记忆,鼻尖满是沉香柑橘的味道,所以后面她才觉得沉香柑橘味熟悉。

  她想知道,柑橘果香的清甜味道,究竟是云丞淮身上的,还是屋子里还没有散去的香。

  南灵仔细闻了闻道:“嗯?没有啊。”

  沈流年看向桌案上的香炉,“香炉中换香了?”

  “没有,香炉还是您最爱的雪中春信。”炉中的香是南灵亲自熏的,自是以沈流年的喜好为主。

  回答完,南灵忽然想起了什么,她上前一步打开炉子上的盖子道:“这个上面热的有柑橘,您想吃吗?我剥给您吃。”

  南灵这么一说,沈流年恍然,怪不得她一直闻到沉香柑橘的味道,沉香是房间里熏了太多的沉香,柑橘果香的味道,应该是炉子上散发出来的。

  所以云丞淮身上的味道,究竟是本身的味道,还是这两样东西熏染上的呢?

  莫名的,沈流年开始细想一些之前没有放在心上的细节,一件一件的拎出来,试图从中发现什么。

  至于怀疑对象云丞淮,人已经来到了正院,她并不知道沈流年在琢磨自己。

  事实上,她有点儿慌,实在是沈流年的问题,她觉得根本不像是字面上的意思。

  只是她也不能明白的得知,沈流年话中的第二层意思是什么,这不听说赵哲来了,也不管什么,直接从正院离开。

  她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也要给沈流年一个空间,她们都要复盘一下今日发生的事情。

  不过,她还挺好奇,去过东宫的赵哲,会给她带来什么消息。

  赵哲在书房里面等着,远远的看到她,忙起来迎着。

  “殿下。”随着她的走进,赵哲躬身行礼。

  “坐。”云丞淮做了个请的手势。

  “谢殿下。”

  赵哲坐定后拱手禀报道:“殿下,您想让臣传达的,臣传达了。”

  云丞淮没有故作高深的问一句,她让人家传达什么了,有些东西心中明白就好。

  “哦?太女殿下怎么说?”

  赵哲见她略微期待的模样,沉默了片刻道:“太女殿下说,来年再说。”

  云丞淮:“......”

  来年?现在是十二月初,要不了多久就过年了,时间也不算长。

  想到那副多孩多福画,她就知道没有那么容易。

  “先生,你与太女是如何说的?”云丞淮好奇她们谈话的细节。

  赵哲想起在东宫等待太女下棋的那段时间,后背就有些发毛。

  “殿下,臣都说了,一句不落。”

  “嗯?”

  说起来赵哲有些脸红,太女殿下的气场实在是太强了,而且她觉得那些事情无关紧要,说起来还能缓和太女与殿下的姐妹关系,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她就把殿下算是悔悟的话语,又修饰了一下说给了太女殿下听。

  云丞淮想起当时与赵哲说的那些话,她并不在意,那些话说出来,就是为了让云承继听到的,现在如她所愿。

  “殿下,臣有一事不解。”赵哲坐直了身体行礼道。

  “先生请讲。”

  先生是更亲近的称呼,代表着她把赵哲当成了老师,也是最亲近的幕僚。

  云丞淮也是看过电视剧的,先生比起官职的称呼更亲近。

  赵哲拱手一拜,背压的更低了些:“殿下怎就确定臣会跟太女殿下讲,若臣没去呢?”

  “可先生不还是去了吗?”云丞淮端起茶,又做了个请的手势。

  赵哲眼前一亮,心下有种猜测,面上还是道:“请殿下解惑。”

  君主考验臣下,臣下同样要确定,这个君主值不值得自己辅佐。

  云丞淮明白这个道理,轻声道:“先生去与不去,不重要,本王自会有别的办法让东宫知道,只是王府的庙小了些。”

  王府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云丞淮的话很明白,身为王府长史,幕僚之首,其心智能力绝不会弱,要是还不明白她的用意,这个王府长史就不用做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相视一笑,在这一刻达成了共识。

  其实她们心里都有数,这一场谈话,只是在确定相互的身份。

  赵哲的路很窄,家族出事后,至少在这一朝不会再有机会了。

  当朝皇帝的心胸狭隘,她想再在朝堂上有一席之位,必定要等太女殿下登基。

  可太女殿下身体不好,皇帝身体康健,不知道能不能熬到继位的时候。

  她深受太女殿下恩惠,又入楚湘王府,身上烙着东宫与楚湘王府的印迹,若她们其中一个不能上位,她便只能蹉跎一生了。

  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绝不允许自己的才华就这样埋没了。

  原本以为楚湘王不值得辅佐,所以她成了楚湘王的长史后,基本待在湘州,不愿回上都城。

  要不是听说王上出事,她不会着急回来。

  赵哲放下茶杯,恭声道:“殿下当真是想就藩?”

  “自然。”

  “臣今日从吏部回来,听闻一个故事,不知殿下有兴趣否。”

  云丞淮挑眉,故事?古人还挺八卦,“先生请讲。”

  赵哲直了直身子,放缓了语气道:“古有一小国,国王有五乾元,老大嫡出正统,却没了娘亲,身体病弱,老二岳家显赫,老三娘亲乃新任王后,老四跟老二亲厚,两人一派,唯有老五,虽与老大是一个娘生的,但德行不够。”

  “然国王喜爱老五,迟迟不放老五就藩,就是为了若老大有个万一,她就是王国的下一任继承人。”

  说完,赵哲又道:“殿下,这只是其中一则小故事,我让人去收集了几个故事版本,所指向的,都想让老五就藩。”

  舆论起效了,云丞淮笑了笑,“以先生之能,不用本王多说了吧?”

  为了让舆论的效果更好,她编了一些小故事,通过八卦的方式传播。

  不管是什么时代,吃瓜群众永远是不缺的。

  什么争夺家业,什么母亲偏心,还有家族内斗,这些故事大家最喜欢了,而且明眼人谁看不出来这是皇族的八卦,变着法子的议论皇室罢了,还没有证据的那种。

  赵哲含笑点头,“殿下此举确有用处,百姓之言虽重,但重不过帝心难测,殿下还需加一把火。”

  “先生有何良策?”云丞淮行礼请教。

  赵哲忙起身道:“臣有一友人,在兴王府,若兴王为了赶殿下走,在舆情上加一把火,再让陛下知道,陛下会怎么想?”

  皇帝会觉得,这些流言都是兴王或者邕王散播的,为了夺嫡不惜把姐妹赶到封地,会觉得自己最宠爱的两个乾元,自私自利且不顾大局。

  皇帝留下的不是一个皇女,而是带有楚家血脉的皇女,朝中能看出来的恐怕不多。

  赵哲此计,与云丞淮的计策不谋而合,只不过更真实些,毕竟真的有兴王府的人参与。

  “多谢先生筹谋。”云丞淮秉承着礼多人不怪的理念,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

  赵哲忙道:“殿下折煞臣了。”

  赵哲欲言又止的想要说些什么,终是闭上了嘴巴。

  云丞淮捕捉到里面的信息,立即道:“先生有话请讲。”

  “殿下,臣听闻外面说王妃是商户女,勋贵世家对王妃颇有微词,传言殿下也对王妃不满。”

  说着赵哲跪下俯身,头叩在地上高声道:“殿下,臣不该议论主上之后宅,可王妃家中并非寻常商户,望殿下善待王妃。”

  云丞淮:“?”

  “先生何出此言,本王上次不是跟先生讲过,这都是本王想差了,如今已经悔改。”

  赵哲闷声道:“可外面传言,前几日雪夜罚跪王妃,差点儿把王妃冻......”后面一个字,她没敢说出口。

  云丞淮蹙眉:“外面有此传言?”

  “是。”

  楚湘王府刚整治,那是之前发生的事情,没想到这么快就传开了。

  会是谁说的?嫌疑人太多了,居然不能明确指认哪个。

  赵哲见她不说话,又道:“殿下,沈家严格算来,是西北部族之首,占据十八座矿山,钱与人都是不缺的,一旦拥有落脚之地,便能以此为据点向外扩张,甚至能完成整个西北的统一。”

  这也是南秦北齐两国,一直在打压沈家的原因。

  “殿下不同,殿下有湘州之地,若有沈家相助,殿下何愁大事不成。”

  “沈家家主唯有两坤泽,大姑娘在北齐只是侧妃,膝下没有孩子,王妃为殿下正妃,等有了孩子,沈家自会做出对自己正确的选择。”

  赵哲的话跟沈流年的意思差不多,只不过一个是为她,一个是为己。

  云丞淮先是笑了笑,随后郑重道:“先生,本王自会对王妃好,但望先生日后不要再说这些。”

  她对沈流年好,一是对女主天然的滤镜,二是为了活命,绝不会跟利益相关。

  可听在赵哲的耳中就变了样,“是,殿下高见,此事臣会烂在肚子里。”

  赵哲:像这种谋划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看来殿下心中有数。

  云丞淮:“......”

  这样的道理很多人都懂,那皇帝会不懂?可皇帝为何还是让她娶了沈流年?真的厌恶她,怎么会给她这么一个助力?当真跟大多数人想的那样,不屑沈家,单是让她娶一个商户女,绝了她的夺嫡路?

  有人看不清,但不是所有人都看不清。

  绝了她的夺嫡路是真,彻底绝了她的路,却是未必。

  不行,今晚必须厚着脸皮,非要跟沈流年睡一起才行,以沈流年的聪明,必定知道为什么。

  嗯.......她绝不是想跟沈流年一起睡,才找了这样的借口的。

  她们两人最近还是经常的待在一起才好,否则不知道要被猜疑到什么时候了。

  ......

  赵哲离开后,小北把人送出府回来。

  云丞淮正疲倦的揉着太阳穴,穿过来三天,比她高考前三天冲刺还要累。

  “殿下,要不奴婢叫府医来?”看着这样的云丞淮,小北很是心疼。

  殿下以往跋扈了些,却过的肆意,现在操劳的事情太多了。

  “不必。”

  冬日里面的天暗的特别早,云丞淮朝外面看了一眼,这会儿应该是五点多,换算成时辰应该是酉时。

  一般王府酉时初开饭,她现在去后院,还能赶上晚饭。

  这一天来来回回的好几趟,别说沈流年了,她都嫌自己烦。

  王府又大,走起来路来还是挺远的。

  但比起别的院子,正院距离书房是最近的。

  “走吧,去王妃那。”云丞淮往着昏暗的天空,眼神有些忧愁。

  “殿下近日辛苦,奴婢让人炖些滋补的汤吧?”小北的年龄稍大,一直跟个大姐姐一样照顾云丞淮。

  小北看着她疲惫的神色,难免有些心疼。

  云丞淮摇摇头,她没什么胃口,只是想找个借口去找沈流年。

  她先一步走了出去,身边只有小北跟着。

  短短两天,她居然开始习惯小北在身边了,对方就好像无所不能,时刻注意着她的每一个小动作,在她还没有开口前,总能把她需要的递到她的面前。

  从书房到正院,以她们目前的速度需要十分钟左右。

  太阳早已落下,月光还不明显,闲来无事,云丞淮也想舒缓一下心情,她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北道:“小北,你今年多大了?”

  小北一愣道:“奴婢是圣元三年生人,今年二十七。”

  圣元乃先帝的最后一个年号,也是先帝在位的最后一年,小北比她大了六岁。

  前身去皇女所的时候是八岁,她乃嫡出,嫔妃没有资格养,新皇后是嫔妃晋升,地位差了一大截,最后才决定养在皇女所的。

  何况皇女到了九岁,都要去皇女所,前身只是提前了一年去而已。

  如此算来,小北是前身五岁那年先皇后安排在身边的,那时小北才十一岁,到现在差不多十五年,过完年就十六年了。

  前身的身边人来人往的,陪伴到最后的只有小北。

  联想到这里,她的身边连个小北都没有,好像每个人只能陪她走一个阶段,亲人朋友同学,好像跟谁都聊的来,人缘好性格也不错,事实上没有能长久陪伴,孤独才是常态。

  “只有你一直陪伴在本王身边。”云丞淮貌似感叹道。

  因为陪伴的久,所以小北是最了解前身的那个,只要小北不怀疑她,没有人会怀疑她的身份。

  她自然不是无缘无故的提起这个话题,她觉得,沈流年都发现了她的变化,小北是最了解前身的,比起别人的疑问,小北表现的并无异常。

  小北为何没有异常?难道小北不觉得她变了吗?

  小北微微弯腰道:“是,当初若不是先皇后去安国寺祈福,正好遇到了奴婢,见奴婢可怜,把奴婢带进宫学习礼仪,奴婢恐怕早就冻死饿死了。”

  “能陪在殿下的身边,是奴婢的荣幸。”

  十一岁在古代是半大不小的年纪,要不自愿卖身,否则出去做工都是没人要的,普通百姓只能勉强养活一家人,哪能会主动养一张嘴。

  小北那个时候要是没有失去腺体,是个正常的乾元,说不定会有人带回家里,多少算个劳动力。

  可乾元失去腺体就不一样了,体能各方面都不如当初,而且小北失去腺体又不得救治,几乎是快死的模样,怎会有人理会。

  小北觉得,要不是先皇后善良,她的这条命早就没有了。

  因此,对云丞淮,小北属于是爱屋及乌了,对她的滤镜非常深厚。

  同样,前身也是因为先皇后的原因,对小北的话,多少会听一些。

  “阿娘她......”云丞淮想要从前身的记忆里找到这位阿娘的脸,忽然发现,除了黑白灵堂,别的内容居然一点儿也没有。

  她同时发现,自己对于妈妈记忆也淡了,一个人离开的太久,脑海中连对方的样子都没有。

  她有一点点难过道:“我好像,记不清阿娘的样子了。”

  “明明前两日,我还梦到过阿娘。”

  她没有说假话,初来这个世界,她实在是太缺乏安全感,久不入梦的妈妈,在那晚进入了梦乡。

  小北听到她这么说,更心疼了些,“定是娘娘知道殿下想她,特意来入梦看殿下了。”

  云丞淮勉强的笑了笑,看着面前古色古香的房子,与后世完全不同的人与景,她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内心的情绪。

  她要时刻记得,今时不同往日,她所处的环境,迫使着她很快冷静下来。

  她立刻改回了自称道:“是啊,若不是阿娘告诉本王,王妃有孕,本王恐怕要失去自己的孩子了。”

  随即,她又问道:“小北,你说,阿娘是不是对本王很失望?”

  小北听到她的话,立即道:“殿下小时候就是一个温润有礼的贤王,才思敏捷,受尽了师傅们的夸赞。”

  “后来要不是娘娘崩逝,殿下忧思过度,又受到了惊吓,必定是皇女中最优秀的那个,娘娘她怎会对殿下失望。”

  后面前身是努力学习了,几科课业超过一半的评分是优秀,可还是比起小时候还差的远呢。

  小北跟前身说话,向来会在客观上稍微美化一点儿,不会像别人全是恭维的话,听起来也就更加真实点儿。

  云丞淮抿了抿唇没有继续说下去,有些话到此为止就够了,人都是有联想能力的,说的太多反而不好。

  她加快了去往正院的脚步,小北连忙跟上。

  在云丞淮进入正院后,特意落后一步的小北停下了脚步,看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然后喃喃自语道:“原来是因为梦吗?”

  云丞淮当然注意到小北没有跟上来,她没有理会,说这些话,不就是为了解释她那天大半夜起来去把沈流年抱回来的原因嘛,只是没有明说而已。

  屋子里面里面,沈流年刚放下筷子,正要起身就看到了她。

  云丞淮眨了眨眼睛,她猜到沈流年不会等自己吃晚饭,也不觉得有什么。

  见她过来,还是徐嬷嬷主动道:“殿下用饭了吗?”

  “没有。”

  徐嬷嬷忙道:“把桌子上的菜撤了,再给王上重新上一份。”

  “不用。”云丞淮坐到桌边,直接拿起了布菜的筷子吃了起来。

  徐嬷嬷见此,忙拿了新的碗筷给她。

  沈流年在把玩着手里的东西,全程没有给她一个眼神。

  无妨,讨好女人嘛,就要脸皮厚点儿。

  云丞淮用自己几乎为0的经验,讨好着一个看自己不顺眼的女人。

  她刚吃了口,就见北竹走了进来,不知为何,她觉得北竹的身上似散发着强烈的杀意。

  对方见她在,脚步顿了一下,然后退到了一边。

  她的视线跟随,紧接着被对方脚上的鞋子吸引。

  她注意到北竹的鞋面上有一个红点,是血迹!!!

  云丞淮放下筷子,浅浅的皱了一下眉头,提醒道:“北竹姑娘,你的鞋子脏了。”

  今天消失了一天的北竹,再次出现,身上有着浓烈的杀气,鞋面上还有血迹,绝不简单。

  她的提醒让北竹冰冷的脸上稍微出现了一点儿破绽,这么细节的地方,一般是很难发现的。

  云丞淮只是提醒了一句,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有些东西,提醒一句就够了,想必今日北竹出门,没有做什么简单的事情。

  一直没有说话的沈流年,忽然道:“你是来监视我的吗?”

  云丞淮的表情僵住,随即忙露出一个笑容道:“夫人说笑了,我怎么会是来监视夫人的。”

  她确实是害怕沈流年今夜突然离开了,所以才粘着对方的,确实算变相监视了。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换来的只是沈流年的冷脸。

  沈流年挥了挥,徐嬷嬷立即带人把桌子收拾干净离开。

  徐嬷嬷只是照顾她生活的,一些别的事情,嬷嬷年纪大了,听了反而担心。

  一般沈流年要商量什么事情,徐嬷嬷会自觉的离开,她只管照顾自家姑娘,不管姑娘在谋划什么。

  徐嬷嬷一走,南灵干脆的拉着小北一起,也走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三个人,沈流年冷声道:“说吧。”

  云丞淮以为她在跟自己说话,正好问说什么,一旁的北竹道:“主......王妃。”

  小北想到云丞淮在旁边,又改了称呼,“今日属下带人去了兰庆坊,曲春楼已经盘了出去,是刚来上都没多久的外地商户。”

  李昭贤这么快就把隐龙卫的撤走,还把曲春楼盘了出去,看来是早有准备。

  云丞淮听到此处,便明白了她们在谈什么,所以北竹脚面上的血是在这时滴上的?

  不对,北齐的人撤离了曲春楼,那么她们就没有遇上,那北竹脚上的血迹。

  难道她们是在别的地方遇上了?

  很快,北竹又道:“然后属下按照您的指示,去到了水江道,果然在那里发现了北齐的人,可惜被人发现了,经过一番激战,属下才拿到您要的消息。”

  说着,北竹看向云丞淮,等她自觉提离开。

  “继续。”沈流年盯着桌子上的茶杯,像是在观察上面的花纹,语气依然平稳。

  北竹这才道:“北齐太女李昭贤,人在千岁府。”

  魏淑,当朝皇帝身边的内监大总管,手握南秦最为阴暗狠辣的有司衙门,跟北齐隐龙卫差不多的组织——四方司,人称魏千岁。

  魏淑是皇帝最忠诚的狗腿子,是皇帝手中最听话的刀,那么北齐太女李昭贤在千岁府,究竟是魏淑的个人行为,还是另有深意呢?

  小说是围绕着沈流年写的,南秦的这些势力高官,云丞淮只能靠前身的记忆。

  北齐太女跟四方司的总司长,大内总管魏淑走到了一起,沈流年想要让李昭贤吃亏的计划,未必能成。

  然而沈流年突然看向云丞淮,用没什么温度的声音道:“你可敢跟我走一趟?”

  云丞淮:“?”

  “去哪?”

  沈流年没有回答,就那么看着她。

  她猜测道:“千岁府?可我还在禁足呢。”

  禁足期间走出王府,岂不是给人家抓住把柄。

  沈流年可不管她的犹豫,起身就往内间走去,看起来不是不走,而是要换衣服。

  外面有禁军,戍时正就要宵禁,街上会有巡防营的人巡逻,她们除非是能飞檐走壁,否则很难躲过去。

  察觉到她的心绪不宁,沈流年背对着她道:“怎么,你不怕我一去不回?”

  怕,当然怕,她很担心沈流年会离开南秦,开启她的圈禁之路。

  可沈流年是铁了心的要出去,她做不到就这么放任对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