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了那株被修剪得乱七八糟的『魔鬼松树』,即使眼中有着些微的困惑,孟晚瑜仍旧笑得温柔,向身边的人道谢。

  打算着将千珩送的礼物移植到自己的花园,当黑暗属性的『魔鬼松树』看到周围一丛丛的『宁静雏菊』,那浓烈的神圣气息差点将它熏死,正要放声开口尖叫,却被死亡猎手撇了一眼,又只能噤声,假装是自己困倦了地尴尬地打个假哈欠。

  “原来宁静雏菊的安神功能对魔鬼松树也有效果啊。”弯着腰,专心挖土的孟晚瑜没有注意到一人一植的互动,有些惊讶地感叹,“明明都同为植物。”

  “嗯。”低低地应了一声,千珩盯着想摇头否认的松树,淡淡地应和,“真神奇。”

  “对了。”将乖乖屈服,已经蜷缩成一团的魔鬼松树放入掘好的坑洞中,拍实周边的土壤后孟晚瑜说道,“我在告别式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叫林宇的人,他说自己是你的表弟。”

  “林宇。”重复了一声,许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的千珩想了想,才点了点头,“啊小宇...他是舅舅的儿子,挺调皮的。”

  脑袋里冒出了那个总是学不会先乘除后加减,喜欢耍赖地跟在自己后面,委屈时容易眼红落泪的男孩。

  “调皮吗?”偏过头,孟晚瑜回忆着少年的模样,“或许是有些不太稳重。”

  想到了咋咋呼呼的林宇关心千珩时的真切表情,她微笑道,“但小宇很贴心呢,也很有教养。”

  “是吗?”木着脸,千珩脸上的喜怒不显,她弯下腰,提起了牧师的工具箱转身往小屋走去。

  “是啊,小宇是个善良的好孩子。他一开始问了我能不能和我们一起打游戏,我虽然婉拒了,不过最后他问我联络方式,我同意了。”没有注意到身旁人突然僵硬的步伐,孟晚瑜跟随着千珩的脚步,单纯以大人立场表达对于少年的看法,“除了善良之外,他和千珩你长得也有些像。”

  “像?”将工具箱搁在石屋外头的置物架,只记得林宇男孩模样的千珩不解地皱眉。

  “嗯,他很高呢,和千珩你一样都是高挑的身型。”伸出手,孟晚瑜眯眼目测着记忆中少年的身高,点起脚尖在死亡猎手身旁比划。

  “...而且,你们都是桃花眼呢。”食指触碰千珩的脸,自然地将垂落在面颊旁的头发拨到耳后,孟晚瑜笑了笑,“但千珩你的眼尾稍为细长一些,我觉得比较漂亮。”

  “是吗?”依旧是看不出情绪的两个字,千珩内心里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不快似乎就这么被抚平了,可胸口还是有些酸意。

  死亡猎手握着眼前女人的手腕,“其实不用和他交换联络方式的。”盯着孟晚瑜的脸,千珩忍不住地开口,“如果他找你聊天,你提醒他,你们之间差了十三岁。”

  “嗯?”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孟晚瑜花了三秒钟试图消化千珩的意思,以为自己被千珩当作是觊觎小鲜肉的变态,她大力地摇了摇头,“我...我没有,我不是,我只是因为是千珩你的表弟,我才...”

  慌乱地解释,她的语气着急得不行。

  “我知道,我知道。”将孟晚瑜拉向自己,千珩感受到女人的身躯触碰到自己长袍的衣料,“...说的不是你。”

  有些后悔自己没经大脑便脱口而出的话,因为她从来就无意令女人惊慌,偏过头,千珩的表情有丝丝的别扭,“时下的年轻人,都不安好心...”默默地,她做出了解释。

  她知道这样谨防自己的表弟,可能有些过分,但只要想到他持有那人的联络方式,不知道为什么,她就焦躁的不行。

  明明其实在现实生活里,一定也有无数个其他人同样也有那人的联络方式。

  可以在那人的现实生活中保持联系,可以在那人没有上线时询问原因,而自己不行...

  住在精神病院的自己,不行,也不可以。

  烦躁的情绪再度涌现上来,千珩松开了握着女人的手,下意识地藏到了长袍之下,搁在了腰间的冷兵器之上。

  “千珩...你太担心了啦。”

  听明白了千珩的担忧,孟晚瑜放松了紧张的表情,“小宇他绝对没有那种意思,我都快三十,对他来说是个老阿姨了。”自嘲地笑了笑,她抬手为眼前的死亡猎手整理衣帽。

  “我不觉得你老。”压抑下想要阻止女人在自己颈部摆弄的反射条件,千珩低头看着牧师的容颜,“差了七岁而已...很少。”

  又是没有主语的话,已经听习惯了的孟晚瑜抬头微笑,“千珩,谢谢你安慰我。”

  “这不是安慰——”

  当千珩回话到一半时,远处的传送阵突然发出亮光,全身脏兮兮的夏尔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一脸的惊慌失措,直到看到了孟晚瑜和千珩才向看到救星一般地扑向了牧师的脚边。

  “呜...”

  焦虑不安的男孩尾巴的毛因为紧张的情绪而爆起,压着飞机耳,扯者孟晚瑜的脚就要往外拉。

  重心不稳的牧师一个踉跄,被身旁的千珩揽住了腰,看着罪魁祸首的夏尔一脸快要哭出来的模样,脾气好的女人也顾不上其他,只得一边跟上男孩的步伐,一边努力保持平和地问着,“夏尔,夏尔,冷静点。”

  “发生了什么事?不要着急,我们一起处理。”

  “裴...裴...”总是龇牙的夏尔艰难地吐着模糊的音节,一边等待着传送阵冷却,一边两只手扯着孟晚瑜的衣袍,恨不得直接从高塔跳下去的模样。

  “裴?是裴娜她出了什么事吗?”

  听着男孩破碎的发音,孟晚瑜询问道,在瞧见了夏尔重重甩在地面上的尾巴之后,她紧皱眉头,接着又问,“裴娜现在在哪里?她在你们的『房间』里吗?”

  再次获得了肯定的答覆之后,孟晚瑜抬起头,看着已经掏出了传送水晶的千珩,将脚边的夏尔抱起。

  牵起千珩的手,三人下一秒被银光笼罩,再次睁眼时便已经出现在了森林里的小屋旁。

  粗暴地推开了那老旧的门板,夏尔拉着牧师冲进了小木屋中,靠墙着墙壁,本该排列着整齐魔导书的木柜倒在了地上,凌乱的书页散落在房间中央,餐桌上的碗盘也像是被台风卷过一般碎裂。原本最为凌乱,摆放着夏尔的玩具区域,反而是看着最整洁的空间。

  “裴...裴...”

  角落里的双人床边,一个女人晕倒在地上,额角冒着鲜红的血,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给反覆撞击,苍白的皮肤上有着深浅不一的瘀痕。

  露在魔法袍的瘦弱手臂,范布了一些深紫色的伤疤,伤口周围的肉芽狰狞,却让时常为同伴治疗的孟晚瑜一时间无法分辨是被什么样的武器所伤。

  “裴娜!天啊...”

  见到如此伤势的女人,孟晚瑜赶紧上前,唤出法杖嘴里吟唱,施展了一个高级的回覆术。

  金色的圣洁光芒覆盖着昏迷的裴娜,一颗一颗的像素粒子逐渐向伤口处聚拢,可不知怎么,却无法如往常一般汇聚,伤处不仅没有愈合,似乎连止血也做不到。

  “怎么会这样...”

  连续施展了四五次的回覆术,连魔力条都已经快要见底,可被治疗的对象却依旧伤痕累累,孟晚瑜彷徨地喃喃。

  站在牧师身后的千珩抱着手臂,连最资深的她都没有见过这种事情,死亡猎兽偏过头望着蹲在一旁眼睛泛红的夏尔,“是你吗?”

  淡淡地发出疑问,千珩好奇是谁有能力让同为七大恶的裴娜伤成这样。

  猛地摇摇头,被怀疑为凶手的夏尔一瞬间也忘记了对千珩的恐惧,暴跳着龇牙。

  回过神的孟晚瑜转身,向着委屈到快要哭出来的夏尔,轻声问道,“那夏尔可以告诉我是谁伤害了裴娜?为什么裴娜会变成这个样子?”来到了男孩的跟前,孟晚瑜的语气轻柔。

  “裴…不...”

  不懂得说话的男孩皱着鼻子,痛苦地揉着脑袋,却也能吐出断断续续的音节。

  他狂躁地原地踱步,像野兽一般低吼了几声,此刻的他脑袋发胀,只想冲到森林里把所有看得到的东西撕碎,可视线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女人,他强迫自己留在原处,蹲在地上大力甩了甩脑袋,嗅到了领口处香囊的气味,夏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裴…裴娜。”

  夏尔来到了餐桌拿起了餐盘,像是在向另外两人演示着魔法师之前的动作,接着他突然松开手中的盘子退后了几步倒在了地上。

  “血…裴娜...血。”

  看着孟晚瑜,躺在地上的夏尔又一咕噜地坐了起来,比了比自己的脑袋和手臂。

  “夏尔你是说,裴娜她在整理盘子的时候突然昏倒?然后就有血出现在了头和手臂上?”蹙眉猜测着,一边喝着魔力恢复药剂,孟晚瑜一边摇了摇头,“难道是因为撞到地面和盘子碎片才受伤的?但这伤口不像啊...”

  夏尔着急地摇了摇头,粗鲁地同时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和手臂。

  “那些伤口是突然同时冒出来的?”眨了眨眼,孟晚瑜借着动作又推测道。

  这次,夏尔蹦了起来,尾巴一下一下地打在了地上,是代表肯定的意思。

  “但是...这怎么可能...”睁大了眼睛,牧师看着遍体鳞伤的女人,眼中除了不敢置信外,更是对于这陌生情况的一筹莫展。

  正当她准备起身再度尝试为裴娜施展治愈术时,外头突然雷声轰隆。

  小木屋的门响起了咿咿呀呀的开门声,一个长发的高大身影出现在了门外,一脸不快的他带着沉重的威压,连带着外头的天气,也跟着浓云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