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泛晚上回到将军府,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书,一个人呆在空荡荡的藏书楼。
窗外寂静,偶有几声蝉鸣,往日楚兰舟在时,秦泛从不觉得藏书楼空荡,她才刚走了半日,秦泛便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秦泛看着手中钟家的卷宗,没看几页便开始想楚兰舟。
这个时候也不知道她到没到洛城。
“主子,前面便是洛城了。”墨骥驱马靠近马车,道。
“好,去分楼。”楚兰舟道,随后拿出纸笔写道‘已到洛城,安。’
楚兰舟唤来信鹰,将信绑在鹰腿上,不用半个时辰,这封便能送到秦泛的手中。
这只信鹰在墨音楼中的信鹰中速度最快,是墨骥专门为楚兰舟挑选,从幼鹰时他便亲自训练,只认楚兰舟一人为主。
“是。”墨骥收起脸上的笑,驾马上前,道:“去分楼。”
往日他们在各城落脚,去的都是泛兰舟酒楼,这次楚兰舟入住分楼,是真的要回到墨音楼了。
后面他也不会再问。
墨音楼的分楼同样遍布各地,甚至比泛兰舟更多,虽然墨音楼的资产暂时比不上泛兰舟,但终有一日会超过它。
墨音楼如今的一条消息最高能卖至千金,待墨音楼楼规更完善时,掌天下之密信,钱财不过是唾手可得之物。
楚兰舟要入住分楼的消息刚一传出,洛城分楼楼主便命人立刻打扫好院子,携楼内众人等候在院门口。
待楚兰舟的马车驶近,众人纷纷躬身行礼,高呼道:“恭迎主子。”
楚兰舟从马车上下来,墨骥跟在她的身后,走到众人面前,楚兰舟抬手道:“起身。”
墨音楼最注重规矩、上下等级和服从性,这与泛兰舟皆不同。
泛兰舟走商路,利益和信誉最为重要,能为商铺获利者为尊。
墨音楼则不同,消息的来源和传播,必须严格遵守楼规,否则大乱。
楚兰舟虽觉得靠规矩管人终不是长久之计,墨音楼的发展也停滞许久,想要更为精进,需得选择他法。
可她暂时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所以才想去文州总楼看一看,路上经过各地分楼也了解一下实情。
毕竟往日她得的消息,全是从纸上来,真的想改进,还需实地考察才行。
这也是楚兰舟要去文州的主要原因。
楚兰舟刚用完了晚饭,信鹰便回来了,落在桌前,脚上的信筒里被塞上了信,另一只脚上还用线绑了信纸。
一看便是秦泛的作风。
楚兰舟抿唇,眼中含笑,从鹰脚上取下信,刚一打开便是满纸的想你。
‘舟舟,我好想你啊,想你想你想你.....’
许是写到最后,纸上快没地儿,才想着写正事。
‘我今日去了刑部,认识了刑部的人,钟家的案子很多人都想查,查了这么多年也没查到新的证据,我打算另辟蹊径。’
‘藏书楼里有关钟家的记载我也看了许多,明日我再去墨音楼看一看。’
小小的一张纸上,写了不下百字,越往后字写得越小,那么细小的字,甚至不像是毛笔写的。
楚兰舟拿出起笔,想问一问秦泛,刚要落笔,又觉得此时太晚,打算明日再问。
信鹰依旧落在桌上,楚兰舟将它另一只脚上的信也取下来。
‘是不是想问我这么小的字使用什么写的?嘿嘿,我就知道你肯定想问。’
‘这个是用碳棍,将碳粉压实,用纸包裹着,再将碳棍磨细就可以啦。’
‘我是不是很聪明?’
‘舟舟,以后你能不能多写几句话给我哇。’
‘告诉我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心情如何,就像我写的这个一样。’
‘明天到了下一城记得报平安呦~’
楚兰舟笑了笑,将两封信纸折好放进桌上的匣子中。
这个空匣子是秦泛特意交给她,让她用来装信的。
“墨骥。”楚兰舟将信装好,对外喊道。
“主子。” 墨骥从门外进来,躬身道。
“将楼内有关钟家的卷宗,全部调到长临分楼,明日姐姐会去楼里。”楚兰舟道。
钟家是大家族,各地也有钟家分支,当年之事虽让钟家就此没落,可各地旁支却仍然不少。
几大世家的消息也全部放在各地分楼,需要用时,再统一调入。
“是。”墨骥应道。
“把分楼里的主事都交到书房。”楚兰舟又道。
“是。”墨骥下去命人将钟家的消息连夜调入长临,又喊来分楼中的人。
众人齐聚书房,楚兰舟连夜与他们商讨洛城分楼之事。
从长临到洛城,楚兰舟选了一条最远的路,为的便是在每城都停下,与各处的分楼主商讨出更好的楼规。
白日赶路,晚上商讨,在文州再待上几日,回来再选一条最近的路,或许不用一月,她便能回到长临。
秦泛第二日退朝之后,去了趟刑部,没呆多久,便去了墨音楼分楼。
“秦大人,钟家所有卷宗已全部调到此处,这里是有关八年前钟家案子所有的涉案人员,秦大人若还想查什么,直接告诉我们,不用一日必能查出。”分楼楼主侯思止一早便在楼中等候秦泛,从他昨夜陆续收到钟家的卷宗开始,便知今日秦泛会上门,秦泛一来便将她带到了暗室。
能连夜从各地调来卷宗的人,除了主子的命令,无人有权如此,即便是墨楼主也不行。
而楼内人皆知,此时主子不在长临,在长临的只有秦泛。
“你们如何得知我今日会来?”秦泛看着满室的卷宗,以及桌上的几摞,有些好奇。
墨音楼她可是第一次来,来人不仅知道她姓秦,甚至知道她要找的是钟家的卷宗。
“昨夜楼内收到主子调令,各地有关钟家的卷宗全部调来长临,我等已等候秦大人多时了。”侯思止躬身道。
“原来她早就安排好了,昨晚也不记得告诉我一声,我还以为她是早睡了呢。”秦泛小声咕哝着,不过脸上的笑却越发灿烂。
她仅仅是和她提了一句要去墨音楼瞧一瞧,她就把所有钟家的卷宗连夜调了回来。
若哪一日她想要见她,她会不会也连夜赶回来呀。
秦泛边哼着曲儿边看着钟家的卷宗。
墨音楼里记载的钟家八年前之事,与刑部记载的果然不同。
当年钟鹤希是吏部尚书,与朝中多人交好,平日里去钟府的人不在少数。
秦泛从众多往来名单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裴行俭?
秦泛记得裴行俭如今隶属花党一派,现在是户部左侍郎,不过八年前他还只是个户部主事。
八年前的杨、花两党之争,还不像此时这么剑拔弩张,甚至党派界限也没这么明显。
其他人去钟府,缘由都记得清清楚楚,多是为了公事,或者与钟鹤希叙旧。
可偏偏这个裴行俭,竟是因为感情之事?
他想求娶钟晚宁?
秦泛皱了皱眉,觉得这条不对。
钟晚宁乃当朝吏部尚书之女,钟家更是世家大族,与之往来的多是朝中权贵之族,或是之家。
裴行俭只是一个小小的户部主事,裴家更是小门小户,甚至连钟家旁支也比不上。
他哪儿来的胆子要求娶吏部尚书嫡女的?
甚至自己直接上门。
秦泛站起身,又去翻看裴家的卷宗。
裴家的确太小,这么多年的事,竟然一本也未记完。
秦泛翻到八年前的事,上面竟然真的记载着,裴行俭为钟晚宁多次登门钟府。
钟府是礼仪之家,即便裴行俭只是户部的小官,他们也都以礼相待。
可多次上门求娶钟晚宁的人,竟在裴家入狱的当年便另娶了他人。
也因着他夫人的关系,搭上了花家,自此在仕途上也是一帆风顺。
仅用了八年时间便从小小的户部主事,一跃成为户部左侍郎,成为户部仅次于户部尚书之人。
原本像他这种毫无背景之人,别说八年,便是一辈子,最多也只能做到户部郎中的位置。
看了一上午,秦泛数了数,竟只看了两本。
秦泛揉了揉太阳穴,站起身,打算去一趟泛兰舟。
若说最了解钟家之事的,还得是钟家之人。
她身边正有一个活生生的钟家人,找她一问便知。
秦泛打开门,侯思止正向这边走来,正好不用去单独找他了,秦泛道:“侯楼主,我还有事,得先离开,我明日再来。”
“楼里已备好了午饭,秦大人是否用完了再走?”侯思止问道。
“不了不了,我正好去泛兰舟吃饭。”秦泛摆了摆手,边走边道。
“恭送秦大人。”侯思止也不多挽留,止步躬身道。
秦泛回头,对着侯思止笑着点了点头,脚底抹油般地溜了。
她怎么觉得这个分楼的规矩,比皇宫里的还多,待久了只觉浑身不自在。
“你们东主呢?”秦泛进了泛兰舟酒楼,直接问掌柜。
“东主马上过来,楼上已备好了酒菜,秦东主到楼上等候片刻。”掌柜认识秦泛,刚见秦泛进来,便立刻让人准备酒菜,又让人去通禀东主。
“好。”秦泛笑着点了点头,还是在泛兰舟里觉得自在。
秦泛刚在包厢坐下,顾泽溪便推门走了进来,直接在秦泛的旁边坐下,笑着问道:“秦姐姐,你怎么想起来泛兰舟了?”
“自然是有事来找你们东主,这几日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人捣乱?”秦泛道。
虽然楚兰舟早已将泛兰舟交给钟晚宁打理,可那时楚兰舟毕竟还挂着东主的名号,即便她不管事,泛兰舟内也不会出事。
不过如今却是不同了。
“暂时还没有,就是觉得背后好像没人撑腰了。”顾泽溪想了想,虽然现在和往日没什么不同,依旧是看账本、开会、巡查铺子,可感觉上却变了。
“怎会没人撑腰,我们不是还有秦大人吗?”钟晚宁刚上楼便听到顾泽溪的话,唇角微勾,踏进房内,反驳道。
“秦姐姐。”钟晚宁向秦泛点了点头,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