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衍的小提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质的飞跃？
在蒋超的印象里，苏衍成天不是逗猫就是跟着他在码头上赶着成片成片的海鸥和鸽子乱跑。
有时候还会教唆美短去抓海鸥。
当然，没有一次是成功的。
美短猫被喂得太胖，起跳时总是差那么一点儿的距离，然后就被海鸥们围着群殴，落得抱头鼠窜的下场。
次数多了，它不再听从主人的指挥，成天不是在船上偷渔民的鱼，就是在一旁晒太阳。
偶尔天气不好的时候，两个人会坐在码头上，顶着冬日寒风，拉长插板线，围着小电炉看漫画。
蒋超多次邀请他进船舱，苏衍每次都不肯，只站在梯子边，看他利落地上船下船。
这样一晃，转眼便到开春，学校每年一次的校庆上，居然有苏衍的小提琴独奏。
流畅悦耳的音符从他纤细指尖握住的琴弓中拉出来，不复往日中有金属拉锯般的刺耳音符，使人听得如痴如醉。
而他一反常态，不穿优雅得体的白西装，是一身仙气飘飘的汉服。
白色的里衣，镂空绣花的浅蓝长袖衫，长发高束，留了一片八字刘海，有节奏地拉动小提琴的模样，好看得仿佛电视剧里的仙君降临。
蒋超一下就看呆了。
苏衍在优美动情的演奏中，目光穿越人海，冲他调皮一笑。
“怎么样？帅不帅？”
演出结束，他把小提琴往苏珩手里一丢，凑到他面前，大剌剌转了一个圈，像穿上公主裙急切向同伴炫耀的小姑娘。
蒋超连连点头：“帅帅帅！”
耳根子在春日的暖阳中，红得晶莹剔透。
苏衍开心地笑，露出他可爱的虎牙。
“成天也不见你练琴，什么时候拉琴都没有刺耳的声音了？”蒋超很震惊，他总是拉出刺耳音符的日子仿佛还是昨天。
苏衍得意地从哥哥身上的背包里，拿出魔都音乐学院独有的藏青色证书：“看到了吗？我已经过了11级了哦。”
蒋超对音乐证书只有微薄的认知，并不明白这十一级的含金量，但一定是很厉害了，不禁向他竖起大拇指：“阿衍真厉害。”
“那是~”苏衍扬起小脑袋，一副傲娇的世家公子模样。
苏珩见状，伸手弹了下苏衍的脑门：“最高等级都没考呢，就在这儿骄傲。”
苏衍捂住被弹痛的脑袋瓜子，噘嘴反驳：“我又不想当小提琴老师，干嘛考那个？！”
苏珩宠溺地笑：“又不差那么点时间，考个最高等级的，难道不好吗？”
“哎呀，何必把自己弄得那么累，够用不就行啦？快点快点，帮我多拍几张照，难得穿这么帅！”苏衍不想再提考证的事，拉着苏珩和蒋超，把学校的知名景点都拍了个遍。
彼时的年份，汉服还未兴起，想买汉服只有两种方法，一是找裁缝订制，二是拖关系去剧组里买不会再拍第二次的废弃服装。
苏衍显然是第一种。
演出的时候，他很想给苏衍拍很多很多的照片，但相机这种奢侈品，是他买不起的。
虽然这些时刻，都有苏珩帮他记录下来，却不是自己亲力亲为，他想为他做很多很多的事。
*
夜里，蒋超窝在小船上看星星，可惜魔都的工业太发达，雾霾遮住星空。
父亲说，今天是个好天气，春日较为平稳的气候里，穿越大海，可以看到璀璨的星空与碧蓝大海重合，有荧光生物在海底映照出繁星的景象。
只是他身为学生，没有出海的权利。
啪嗒~
一颗小石子落进了夹板。
“蒋超超~”
“喵喵喵~”
蒋超忍不住笑起来，走出船舱：“大晚上的你怎么来了？”
苏衍站在台阶上，双手藏在身后，朝他挤眉弄眼：“睡不着嘛，过来看看你。”
美短肉肉蹲坐在他脚边舔爪子。
蒋超又躲了回去，面色窘迫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提起这事，苏衍来气，他故作生气地噘嘴：“我又不是那种看身世背景的人，你干嘛要骗我你家在小区里。”
蒋超用船沿遮住脸，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我……”
“看在今天是你生日的份上，不跟你计较喽，喏，给你买了蛋糕。”
蒋超看到他把一个精致的蛋糕盒露了出来，忙跳下船：“你怎么知道……”
蛋糕盒子是黑色的，魔都知名甜品屋黑天鹅的包装，他们家的甜品好吃，好看，也好贵。
苏衍把蛋糕又收了回去，扬起小脑袋，骄傲到：“不用太感谢我哦。”
蒋超笑着想捶他一拳，可感觉他细皮嫩肉，脆弱易碎的模样，蒋超始终下不去手，于是傻笑到：“谢谢啦，阿衍。”
“在这里给你过生日不太合适，我们去个别的地方？”苏衍说。
蒋超点点头：“我新发现了一个好玩儿的地方，走！”
下意识牵住他的手往前走，蒋超不由得顿了一下，快速把手松开。
“怎么了？”苏衍问。
蒋超尴尬地笑了笑：“没有。”
码头边上有一座钟楼，是中世纪时期，八国登陆后建造的一座教堂，那些成群的鸽子，便是教堂里的牧师修女养的。
钟楼里还养了一只大杜宾，专门给它开了个小门，夜里小门没有锁，杜宾犬会守在那里。
蒋超朝他喂了一块三文鱼，那本来是父母奖励给他的。
杜宾嗅到三文鱼的味道，兴奋地摇起尾巴，跑到一边吃去了。蒋超把苏衍的猫藏进衣服里，带着他穿过小门，进入了钟楼内，然后一路往上爬。
“哈哈，我们算不算钻了个狗洞？”
到了顶楼，两人把腿荡在外面，挤挨在一起，目视着灯火通明的城市，以及蒲江入海口。
广袤的海洋延伸出去，与黑暗交织。
苏衍止不住的发笑。
“大概算的。”蒋超看向他的笑，心里像是开出一片玫瑰原野，说不出来的美好。
“喏，生日快乐。”苏衍将蜡烛点燃，渺小的火焰把他的面容照得温暖。
眼眶不由得一阵湿润。
在很多个日夜里，他独自前行于这世间，曾一度以为，生活不过如此，淡漠如水，没有任何一点意义。
是苏衍的出现，让他知道世界还有另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