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和救护车来得很快。
方远和饭店的人都一块去警局做笔录, 剩下几个惊魂未定,林眠原本想让江旭他们留下等沈清远的,但是这小寸头个性倔得很, 说什么都要跟着他一起去医院,没办法, 最后还是一群人一块去了。
病房内, 医生正在给池野的手做检查。
“野哥的手会不会留下伤啊?”猫猫斟酌了一番, 还是担忧地开口。
走廊里的几个人都默了默,还是球球吓一跳,连忙阻止:“别乱说!不会有事的!C神还要跟我们一起打S赛呢!”
江旭坐在椅子上, 拳头捏得很紧,他隐忍着眼中的情绪, 蓦地抬起头来,望着靠墙的林眠, “池野是因为我才受的伤, 要是他不能打比赛了,我也不打。”
小寸头的眼中满是坚韧, 和少年人不合时宜的义气。
到底还是个小孩子。
林眠静得出奇, 他朝着里面看了一眼, 主治医生正在询问事情经过,病床上的池野很安静, 他望着那一截手臂,眼神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件事和你没关系。”林眠抵着墙壁起身, 朝江旭看了眼, “你也不用自责。”
他知道池野是怎么样的人。
作为队长,他只会认为, 保护队友是他该尽的责任。
“可是……”江旭还不甘心想要反驳什么。
林眠轻飘飘将他的话堵回去,“经理发消息了,那个赌徒就是无差别针对我们WM,你只是恰好离他最近。”
他轻轻拍了拍江旭的肩膀。
不擅长安慰,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气氛有些低迷,一贯热闹的球球跟猫猫也没说话,只时不时担心地看眼病房里的池野,而后唉声叹气等着方远过来的消息。
没有人问,万一池野手受伤,那S赛,怎么办?
大家默契地选择不提起。
“你们几个,还没吃饭呢吧?”刚匆忙赶到,方远就立刻提溜起其他几个人。
他一口气都没喘匀,“你们先回去,去吃个饭,这边我和林眠照看一下就行。”
“我不走。”江旭执拗。
其余两人也表示不走:“清远马上就到了。”
“哎,你们几个……”方远想说两句怎么一个个都不爱惜自己身体,都在这里杵着池野是会马上好起来还是咋的。
幸好沈清远及时赶到,他刚一到,就被方远一把抓着,“这几个心里都不好受,你领着先回基地,他们要是闹心你就教他们给池野祈福。”
其余几人:“……”
“行了,一个个批丧着脸还以为池野人没了呢,往好处想,至少他人没事,手伤等医生出来了看看怎么说,有什么第一时间都和你们说,别担心,祖宗们,先回基地行吗?我保不准还有没有第二个赌狗。”
方远这一通话下来,其余几个人还想说点什么,但是又觉得方远实在是辛苦,这节骨眼上也不好给他添乱,于是一下气氛又停滞了。
“都回去吧。”林眠开口,“这里有我和经理就行。”
“眠眠……”
猫猫默了默,叹口气,只好松口,“好吧。”
好说歹说把队友们都劝回去了,方远也不装了,整个人立刻从刚才紧绷的状态变得萎靡,他无力地往走廊座椅上一坐,手边握着临走时沈清远给他的一瓶水。
他前后奔波,已经累得不行。
方远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办?
要是池野的手伤严重到以后都不能打比赛,他怎么跟他交代?
眼下还有更急的S赛。
他又上哪找一个打野?何况大名单都已经上了,怎么都不能临时加人。
方远急得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股无力感笼罩了他。
池野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从进圈开始,他一路看着池野从初出茅庐的青涩,到现在的成熟稳重,可以担当起一个队的队长之责。
方远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刚叹完,肩膀被林眠拍了拍。
他什么话也没说,两个人只是对视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开始为病房里的人担心。
片刻,医生出来了。
他看眼两人,轻轻关上门,“病人家属是吗?”
“嗯。”
“我是他经理,你说吧。”
医生看了看林眠和方远,带两人到办公室,指着放大的手部片子,“轻度骨裂,修养修养就能好,但是你们是打游戏比赛的对吧,他这个手可打不了。”
“之前他手腕上就有伤,这下骨裂也需要养三个月,最少也是一个多月,不建议患者继续参加高强度的训练和比赛,不然他就打完了手也就废了。”
短短的两段话,对于方远和林眠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方远不死心,还想继续问,“就一点可能性也没了吗?”
“患者手部情况不乐观,最好也是等他完全康复了之后再打。”医生好心宽慰了几句,“但是你们放心,也就这段时间,等养好了还是可以继续打职业的。”
“好好好,还能打就是好事。”方远自我安慰,“也就是一个S赛,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这是S赛啊!”
一个选手的黄金时期能有几个S赛啊?
何况这还是他们WM状态最好的一次,积分第一拿到S赛名额,几乎是肩负着大部分LPL赛区的希望。
方远安慰不下去了,他彻底破防,“这事儿我怎么能跟池野说啊!”
林眠又仔细问了医生关于修养的相关事宜,以及是否忌口等等的细节之后,这才拉着方远出去。
一个几十岁的大男人,捂着脸大哭。林眠看不下去,给他买了一包纸巾,默默提醒他,“教练和分析师他们马上过来。”
方远不哭了,擦干眼泪,抹了一把脸。
“这事我来和池野说吧。”方远声音有些嘶哑。
林眠摇头,“我进去了。”
他根本不等方远,直接拉开门,病房内的池野坐在病床上,手部等下需要打石膏,他现在躺在那,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眼。
“池野。”林眠出声。
小少年站在那,眉眼阴郁,闷着,也不说话,就低头看他受伤的手。
池野用另一只手轻轻牵住他,“看来结果不是很好。”
“嗯。”林眠手指轻轻动了动,握着他在旁边坐下,“饿不饿?给你叫个外卖。”
“你也没吃,一起吃吧。”
“好。”
点完餐,林眠坐在他身旁,眉眼动了动,“医生说……你手的状态,打不了比赛。”
池野的手心一紧,又慢慢地松开了。
他的表情也看不出任何变化,他低头,握着林眠温热的手,轻轻嗯了一声。
林眠心里不是滋味,他沉默了半天,忽而凑过去,轻轻抱住他,小心地没有压到他的手。
体温很热,在开着空调的病房里,这一点温度急急忙忙地闯进来,池野接了个满怀,末了微微一笑,“怎么我受伤了,还要我哄你?”
“不哄。”林眠眼圈泛红,他压低声音,安静地用袖子将眼泪擦掉,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埋在池野的脖颈处,小声说话。
“要是我当时反应再快一点,把你拉过来就好了。”林眠的声音闷闷的。
他的呼吸弄得池野有些痒,也躲不开,只好将人往怀里再按紧一点。池野闷着声音笑,“连自己都怪上了?”
意外就在自己眼前发生,多少还是会懊恼。
池野轻笑,他也不想让林眠担心,轻轻捏了捏他的耳垂,“不用担心我,手伤养养就好了,又不是一辈子不能打比赛了。”
“池野……”
林眠往上挪了挪,贴着他的耳朵,“对我来说,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就是你,我也会很可耻地想,要是受伤的不是你就好了,但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是林眠所爱的他。
林眠轻轻叹一口气,现在事情已经发生,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他只能安慰性地给池野一个拥抱,“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永远陪着你走下去,不要担心,好吗?”
“……好。”
池野将他拥入怀中。
无声的,细密的情绪一点点地在蔓延,池野想起他小时候的那个支离破碎的家。
长大后好像只有把情绪都寄托在游戏上,才可以拥有一点暂时的安全感和幸福感,那些充满裂缝的过去,现在好像被什么一点点地填满。
他们总说林眠幸运。
走了狗屎运,能被池野看上。
池野人好,长得好,又照顾人,凡事体贴细致,这场爱情怎么看都是池野吃亏。
可他从来没有这么想。
他紧紧抱着林眠,轻声道:“谢谢你。”
“不许谢!”林眠凶巴巴地反驳,“从今天起你必须严格按照医嘱,早点好起来知不知道?医生说最快一个多月,到时候你手伤要是好了,还能打几场S赛!”
这是最乐观的情况了,S赛总共有入围赛、小组赛、四分之一决赛、半决赛和决赛,耗时一般都是一个月多一点。
眼下夏季赛正快要结束,还有一点时间。
手机铃声响起,林眠看了眼,“外卖到了,我去取,你要好好吃饭。”
“好。”
外面方远和教练组他们大大小小坐了一堆,林眠刚想拿饭,又觉得不太礼貌,于是问几人,“都没吃?”
“吃了。”
“不吃!”
说不吃的是方远。
林眠沉默两秒,其余人立刻问,“池野怎么样了?”
“还好,你们要是想进去看的话,等他先吃完饭吧,方经理,你也先去吃点。”林眠想了想,还是说道:“等下你们进去就别提S赛的事情刺激他了,多鼓励鼓励,让他早点好起来就行。”
“臭小子,还用你说!”方远真是恨不得现在也把314给提溜回基地坐牢,有他在,他这个经理兼领队当得太没存在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手里还有一章==我纠结下之后的结尾怎么放,是一次性还是分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