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姝会意,答道:“封禅南巡这一路不太平,料想还会有大事发生,你能左右张勉自然是好,可毕竟太过危险。还是到长安之后,稳妥些。”

  常媛只是道:“那便听长姐的。”

  “李齐和我骑马先走一步,绕到南巡车队前面;李布护送你在后跟着,坐车回长安。你身边缺个可信任的贴心人,便把金风也带上,我也安心些。”常姝嘱咐道。

  常媛应道:“一切听长姐的。”

  93 第93章

  在南巡路上耗了几个月,不知不觉,又入秋了,天气转凉,秋雨一阵阵,直让人心烦。

  与此同时,周陵宣在金陵的失态之举也被好事之徒传遍了天下。再加上封禅失利、渡江遇匪,如今天下人人皆知,本来是打算封禅南巡耍威风的周陵宣,却在路上吃了一肚子的瘪。

  周陵宣整日阴沉着个脸,一言不发。群臣也是不敢上前进言,唯有柳怀远仍是不记打,不厌其烦地向周陵宣说着及时止损的办法,却无奈周陵宣根本听不进去,一听见就暴跳如雷,恨不得立刻打死柳怀远。

  张勉十分无奈,他如今也是能离周陵宣多远便离多远。张勉尚且如此,更何况那些被陈昭若一手提拔推荐上来的软骨头、墙头草呢?

  陈昭若看着周陵宣这副模样,心中着实开心得很。她特意把潘复唤来身边,嘱咐道:“陛下近来心情不好,身子也不畅快,唯有道士的丹药能略略缓解,公公可一定要记得按时给陛下服用丹药。”

  潘复略一颔首:“奴才谨记。”

  周陵宣的身体便一天不如一天了。他看起来没什么大病,只是身子不知为何一天比一天虚弱,精神也越来越不济了,常常暴怒,又常常困乏……明明是一个不到三十的年轻君主,却活像一个四五十的将要油尽灯枯的老人。

  青萝也不由得偷偷笑:“瞧周陵宣这副模样,可真是威风。”

  “那是自然。”陈昭若淡淡笑着,心中却又有些落寞,她又想起了那个撞死在车驾前的疯子。

  “那个疯子,”陈昭若想着,不由得忽然提起,“已厚葬了吗?”

  她派人在金陵城内走动煽动,又派人以疯子做引在当天出头闹事,本意只是想逼迫周陵宣在天下人面前犯错,暴露他的真实面目,却不想竟牺牲了一个忠臣。

  “已下葬了,依着主子的令,偷偷葬在了武帝陵寝旁。”青萝答道。

  陈昭若点了点头,答道:“葬在我父皇陵园外,也算是全了他一片忠心。”又问:“怀远这几日还是不停去找周陵宣进言吗?”

  “是,”青萝颇有些无奈,“柳侯还真是一片忠心,每回都被周陵宣打出来,下次还是去找。从金陵到这里,如今都快到骊山行宫了,这都多久了,他还是不放弃。可惜周陵宣如今什么都听不进去。”

  陈昭若微微笑着,道:“怀远被骂了十年的叛臣,周人不信他,陈国不认他,他唯有将一片忠心剖出来给人看,才能全了自己的名声。他太在意这个骂名了。”

  青萝也附和道:“柳侯自小便是如此,不过好在,柳侯心中终究对主子存了一份情谊,不会妨碍主子的。”

  “长安有消息吗?琏儿可有什么消息。”陈昭若又问。

  青萝摇了摇头:“风平浪静,半点消息都没有。之前主子不见时,太子还曾千里迢迢派人八百里加急询问主子情况,这些日子却没有什么音信了。就算有也是再给周陵宣的信里顺带提一句罢了。”

  陈昭若听了有些落寞,却仍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对青萝道:“也好。去问问今天能到哪吧。”

  青萝已经问过一次了,便回答道:“主子,方才张勉将军说今晚便可到骊山行宫了。”

  “骊山行宫?”陈昭若有些头疼,她着实讨厌这个地方,一来这里就没有好事。

  正发着愁,却听潘复又来了:“夫人,陛下有请。”

  陈昭若皱了皱眉。自离了金陵城,周陵宣便有意疏远陈昭若了,一路上少有叫她在旁侍奉。说起来,不过是因为在金陵城中百姓闹事的时候,提过一句罢了。

  如今好端端的,又叫她去,也不知搞什么鬼。

  陈昭若想着,只得道了一句:“是。”

  潘复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马车外低声道了一句:“陛下面色不善,夫人小心。”

  陈昭若点点头,也压低声音,道:“多谢了。”同时也使了个眼色,青萝会意,便又给了潘复些赏钱。陈昭若又对潘复许诺道:“本宫如今毕竟陷在这深宫,能赏的无非是些财物,日后本宫得偿所愿,好处定少不了公公的。”

  潘复在车外笑道:“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潘复有今日,全靠夫人提携,潘复哪里还能奢求那许多呢?”

  陈昭若也笑道:“公公这话便是过谦了。若非公公自己争气,就算本宫再怎么提携,也不会今日的公公。”

  潘复又自谦一番,因不便久留,便退下了。

  话说到这份上就够了,潘复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行事。

  陈昭若略略整理了下妆容,便扶着青萝下了车,往御驾方向走去。如今他们正在林子里歇脚,周陵宣说不想被人打扰,便命人把御驾停在了稍远的地方,因此陈昭若的车驾离御驾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陈昭若正走着,却忽然被一人拦住,抬头一看,正是柳怀远。

  陈昭若看他模样,知他是刚从周陵宣那边回来。只是不知为何,一向温和的柳怀远此时看起来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陈昭若有些心虚,但仍是装作云淡风轻,道:“柳侯,此处人多眼杂,你这般似是不合礼数。”

  柳怀远冷哼一声,看向了一个方向,道:“同我到那边说话。”

  “陛下在等我。”

  “他正饮酒呢,哪里会注意到一时半刻的差别?”柳怀远的语气似是不容陈昭若质疑。

  陈昭若无法,只得跟着柳怀远到了一旁,却听柳怀远隐忍着怒气,道:“我在金陵的人来报,他查出来了,那日闹事的那些人,是你的人。”

  陈昭若微微一笑:“原来是这事。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呢。柳侯既然没别的事,便退下吧。”

  “在你心里这只是一桩无足轻重的小事?”柳怀远反问。

  “自然。”

  “呵,”柳怀远轻轻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我认识的长清公主,绝不会靠牺牲他人来达成自己的目的。若那事真的闹大,若我没能拦住陛下,若张勉没有及时命令车队继续前行,若羽林军真的大开杀戒,你让金陵百姓如何自处?难道要看到金陵再次血流成河,你才开心吗?那是你自己的臣民,你竟下得去手!”

  陈昭若登时冷了脸,背过身去,道:“柳侯好差的记性。我说过不知多少次了,你认识的那个长清公主,早就死了。”

  “你当真问心无愧吗?”柳怀远不依不饶,“你在朝堂上小打小闹就算了,可你竟然、竟然……”

  柳怀远被气到说不出话,恨不得指着陈昭若就开始骂。只是碍于现在大家都在一个车队里,人多眼杂,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