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找我?进来再说吧。”郁呼月头疼。
哨兵小心翼翼探头:办公室与学校风格统一,偏爱古朴贵重的红木。里面布置简单,放了好几排书架,办公桌上的用品更像普普通通的学生书桌。中间拉了个屏风,楚牧偷偷瞄了一眼:是张床。
而且,这里竟是“白房子”,屏蔽了白噪音。
他拘谨地走小碎步,弯腰放下狐狸。狐狸轻巧落地,转头又缠上他。
“坐吧。”郁呼月随口。
郁呼月,很烦,非常烦。
说句实在话,他压根不想管这群家伙。他本来只是想去上课。拜托,上报处分名单可是件麻烦事!他要写时间地点人物事情经过处分内容,还要跑几千米交到教务处,想想就麻烦。
因此,刚开始撞见那一幕时,郁呼月最初的想法是“躲”。悄悄地他走了,正如他悄悄地来。他挥一挥衣袖,不带来一个处分。
恰如他对大部分违规违纪的态度:装作看不见。只要没有老师,只要没有监控,只要没人特意跑他面前挑衅,郁呼月都当自己眼瞎,跟只孤魂野鬼一样“我看不见你们,你们也看不见我”地飘走。
可偏偏那里有监控,还正对他的方向。日后学校追究起来,肯定会询问他为什么不履行学生会的义务。这更麻烦。
两个麻烦一对比,郁呼月选择了小麻烦。
就像先前他被一个冒冒失失的小哨兵破坏了考试——这次斗殴,小哨兵也有参与。郁呼月当然认出他了,但是懒得说。毕竟,“麻烦”——那时郁呼月想,如果计较的话,他要重考、写报告、跑教务处、跟小哨兵扯皮;如果不计较的话,他只需要重考。于是,郁呼月愉快地选择了后者。
那个小哨兵听见这句话时,表情有点好笑,满眼写着“你真是个大好人!”。感觉有点蠢。
一如他现在唯唯诺诺的表情,蠢蠢的。
不过小哨兵长得确实不错,赏心悦目。他长了一张锐利帅气的脸,眉眼里总含着几分认真,虽未长开,但已可窥见日后的潇洒。按道理,这张脸的主人往往会变成一个刺头,但他却在吵架时义愤填膺地喊“我去告老师”,好像那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现在呢,还偷偷摸摸地摸狐狸的头,摸一下瞥他一眼,生怕被发现。
很少有人能受到狐狸喜爱,也很少有人长得如此顺眼。郁呼月略有几分宽容:“什么事?”
“嗯,就是,学长,”小哨兵绞着手指,难为情,“前几天您登记了一次斗殴……”
郁呼月瞬间不听了。他表情客气又疏离,眼睛礼貌地看向眼前人,时不时嗯嗯几句,但早已神游太虚。
——这就是登记处分后的麻烦之一。被登记者,跑过去向他求情,麻烦;郁呼月呢,被迫听(虽然他并没有听)他们有多惨有多不小心总而言之他们无罪的话术。想想就麻烦。
接下来还会更麻烦。
“哨兵,”郁呼月低头看书,“你说你是被拉来的。请问,是谁?”
楚牧不可能把秦寻远供出来,支支吾吾。
见此,郁呼月心有定论,冷漠:“不行。我不能特殊对待。”
果然,小哨兵更急了,麻烦也更大了。他的话语很急切,郁呼月的大脑很放空;一个在说,一个没听。
预备铃终于响了。郁呼月心里松一口气,赶人:“哨兵,上课了,先回去吧。”
“等等!”小哨兵急切,“我下节是自习课!学长你听我解释!”
“但我下节不是自习课。”——骗人的,就是自习课。
小哨兵顿时耷拉下脸,难过:“那、那我能不能下节课下课再来找您?”
“不能。”
“求你了学长!我真的需要那个奖学金!”
“如果你真的需要奖学金,那么你应该做是谨言慎行,而不是犯错后来我这求情。”
郁呼月话说得太绝,连狐狸也颇为不满,替楚牧嘤嘤出声,咬他衣角往外拖,似乎在说,我们不要理他。
然后就被郁呼月收回精神图景里。他无视狐狸的抗议,起身,打开大门,用行动命令:出去。
“等等!”小哨兵急切地抓上郁呼月的校服,“学长,我真的……!”
“撕拉!”布料破碎声让两人一愣。
痛感传上大脑。郁呼月低头,见衣服破碎,手臂划出几道血痕。而小哨兵一脸惊恐,慌乱地举起他长满黑色绒毛的爪子,跌坐在地:“学、学长……”
突发性微兽化,常发生在精神体觉醒期的哨兵向导身上。
更麻烦了。郁呼月心里叹气。
“哨兵,”他蹲下,心平气和,“不要害怕,只是你要觉醒了而已。打开你的精神图景,让我进去。”
小哨兵害怕,但点点头,老实打开。
突发性微兽化很容易解决,郁呼月很快从小哨兵的精神图景中抽身。直到这时,他才想起一件事:学校出于安全考虑,禁止学生间互相精神疏导。
“……”太麻烦了。
郁呼月眼睛一转,想出个对策。他牵起小哨兵的手,认真:“哨兵,你现在正在觉醒,待会我带你去找老师,他们会帮你。另外,根据刚才的爪子,你的精神体应该是只黑毛哺乳动物,你可以查查,提前做好准备。”
——按规矩,学校会把正处于觉醒的学生单独隔离,等他们成功觉醒精神体了再发出来,中间往往需要三到四天。四天后,等小哨兵出来,哪怕他想举报自己私下精神疏导,也没有证据了。
更何况,还能保证小哨兵四天内不会打扰他。妙哉。
小哨兵听了这话,脸上再度浮现和考场时类似的感激,脸上写满愚蠢的“你真是个大好人!”。
“学长你真是个大好人!”他居然蠢到说出来了,还关心郁呼月的伤。
算了算了,打发走就完事。郁呼月将他送到教师办公室,生怕又发生什么麻烦事,火速脱身。
结果,他还没清净一两天,小哨兵又来敲他的门了。
这次还带了一只黑乎乎的幼崽。小哨兵小心翼翼地将幼崽捧在手心,抬高,炫耀似的:“学长,你看!”
幼崽颤颤巍巍地站起,骄傲地挺起胸膛。
郁呼月低头:“这什么?猫?”
“不是啦!”小哨兵似乎有点不高兴,收回手掌,“是黑豹!是我的精神体!”
幼崽感知到主人的不高兴,跟着歪歪扭扭地支起身子,煞有介事地朝郁呼月哈气。
“老师说一般人觉醒要三四天,但我才两天!还说我这个年纪觉醒算早的啦!”小哨兵得意,“学长用了几天?”
郁呼月其实不理解为什么他要跑过来跟自己分享这种无聊的事,但礼貌回答:“两天。”
“那我们一样欸。但是我的黑豹小小的。”说着,小哨兵用手指戳戳幼崽,“学长的狐狸又不小……为什么?”
狐狸听见自己的名字,连忙跑过来,嘤嘤扒拉楚牧的腿。小哨兵蹲下,把黑豹捧在它面前。两只毛茸茸互相嗅嗅,狐狸眯眯笑,叼起黑豹就跑。
它缩到角落里,围成一个圈,把幼崽牢牢锁在自己怀里,专心致志地舔。黑豹被舔得睁不开眼,刚开始不习惯,小爪子踩踩,似乎想挣脱;习惯后它反而有点“随遇而安”,学着狐狸的样子,生疏地舔回去。
“精神体状态意味着你对它的掌控能力。刚开始大家都是幼年期,等能够熟练控制后,精神体才会变成成年体。”郁呼月如同智能AI,语气没有起伏地回答。
小哨兵的注意力却被精神体吸引。他有点难堪:“呃,学长,我感觉到狐狸在舔我……”
“精神体共感。”郁呼月回,“你试着切断一下……嗯,就像……”
未等他想好比喻,楚牧便痛快:“好,我学会了。”
郁呼月有点惊讶:原来他不是真蠢。悟性不错。
“这是你们下学期的课程,你就当预习吧。”
小哨兵眼里又浮现那种愚蠢的感激:“那,把精神体放出去,也是学习内容吗?我记得老师说,随便放出精神体不好。只有无法管理精神图景的人才会乱放精神体……”
“我觉得放出来舒服,就放了。”郁呼月简洁,不愿多谈。
小哨兵似乎感知他的不耐烦,讪讪:“那我先走吧。”
太好了。郁呼月想。
狐狸可不乐意。它甩起臭脸,抱着黑豹死活不放。黑豹虽然喜欢它,但更喜欢主人,呜咽着向主人求助;楚牧怕伤着它,不敢乱扯,焦急地劝狐狸放手。一人二兽生生演出了一场“三角恋”。
郁呼月头疼,命令:“放手。”
作为精神体,狐狸再这么肆意,也只能乖乖听郁呼月的命令,不舍地撒手,放他们相见。见小黑豹有模有样地舔楚牧,狐狸更是不舍,开始撒泼。
它凭借动物之躯蛄蛹出人类之势,耍赖打滚,嘤嘤哭嚎。
郁呼月倒不觉得丢人,只是觉得麻烦;小哨兵看他的眼神却有些微妙,失望中甚至还有谴责:“学长,你连精神体都管不好吗……?”
正常人听见这话可能会羞恼,做出什么证明自己的实力;郁呼月却觉得麻烦,秉持“是是是,对对对,你开心就好”的态度,敷衍打发,坐下打算完成作业。
“那我之后还能来看它吗?”小哨兵问,“我没事干可以来这里吗?这里是白房子……”
“哨兵,你要学会和白噪音共存。”
“我已经学会了。”小哨兵不喜欢别人质疑他的实力,开始摆证据证明自己,“六年级后,我们教室和宿舍都变成普通房间,我都这样活三年了,怎么可能没习惯……”
郁呼月又没在听,嗯嗯敷衍。
小哨兵滔滔不绝半天,最后重回正题,摸摸狐狸,看着他。
“当然……”郁呼月笔尖一顿,目光停在“向导论文大赛”几个大字上,眼睛一眯,话语一顿。
家族这学期又自作主张替他报名了论文竞赛,并且擅自定了选题:精神体喜爱与主人之间的联系。据说这是当下热门,还是评委的“好球区”。
这下论文有活素材了。
“当然可以。”
郁呼月终于呈现几分热情,翻出先前的处分名单——他懒,半个月才上交教务处一次——寻找一番,找到小哨兵的大名:“小shao……楚,你想来就来,就当陪狐狸玩吧。”
“作为回报——”作为活素材的回报,郁呼月慷慨划下“楚牧”二字,“你的处分撤销了。”
“真的假的?谢谢学长!”楚牧得到梦寐以求的结果,心想学长真是个大好人,感激无比,开心。
郁呼月对这场完美的合作十分满意。彼时的他单纯想只是通过应付楚牧来应付论文,却忽略了一种可能:
狐狸喜欢的,他也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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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牧精神体觉醒得比较早,是有受到考场里面郁呼月那波精神力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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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呼月:这种小孩一看就很麻烦,肯定不能要看我手拿渣攻剧本,利用完他写完论文就美美丢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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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现在月哥会嫌麻烦,心里烦了就把小孩拎出去卖。
卖的时候周围围了一堆人问怎么卖,月哥说随缘,能被看上就免费送。
于是大家又把注意力放在身上。结果小孩一张嘴巴拉巴拉:精神力是S级吗?几个奖杯几个奖状几个奖学金?成绩有没有年纪前十?未来是入伍还是考大学?考大学的话能考得上清〇北〇吗?入伍的话有什么打算?二十岁之前能自己买车二十五岁之前能自己买房吗?写个人生规划给我,最低要求五年为间隔,最好每个月都设立一个小目标。
(天真无邪的语气):这都做不到凭什么买我?
听得大家汗流浃背,满头流汗黄豆他们又转过去问月哥,说这小孩怎么回事。
月哥(无慈悲):有什么问题吗?
月哥:他又没骗你们,明码标价,有什么问题吗?自己做不到就不要怪别人。
月哥:而且这要求也就一般般,我就能做到。
问了一圈看没人要(没有资格买),月哥遗憾,想着算了算了,大不了自己养,把带回家了。
养了几个月后月哥又把带出来。
大家一看,想,嘿,这哥们终于受不了了,又拿出来卖了。
结果月哥摆完摊,给大家指:这是我家的奖状,这是我家的奖杯,这是我家的奖牌🥇
月哥:对了,孩子不卖,就是跟你们炫耀炫耀我家有多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