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刚从父亲那里得知她的消息, 一大早就看到了母亲家族那边的人,说她要见他。
他其实不想去的,但是可能,他心中还有那么一点细微的期待吧。
祁宴礼把江砚辞叫过来陪祁献礼, 自己上了车, 临走的时候看了一眼乖巧期待他回家的弟弟,心中的压抑不觉散了许多。
没有期待是不可能的, 但是他也不断的告诉自己, 不要抱有期待,因为得到的只有加倍的失望。
果然如此, 那个女人不过是情绪很不稳定,又想起来这个让她耻辱如鲠在喉的垃圾儿子。
女人把手边能能拿起的东西都扔了一边,那套茶杯被摔在地上, 崩起的碎片在他的右手指关节处划伤,冒出细小的血珠,又快速的停止流血,形成一道不明显的血痕。
他低头,目光轻扫过那道痕迹,随后移开视线对上女人冰冷看仇人的目光。
“是你叫我过来的。”
“啊啊啊!!去滚去滚!滚啊!你怎么不去死!你和那个畜生一样!你是畜生的孩子!你就是小畜生啊!我怎么会生了你!你怎么不去死啊!你们毁了我的人生!”
女人突然发疯一般跑过来, 推搡捶打着祁宴礼, 可他还是下意识的接住她,怕她走路摔倒,他一直知道, 这几年她的精神状态越发的不好, 偶尔也会发疯给他打电话, 痛骂一个小时,不过第二天他就会被拉黑。
佣人把女人拉开, 把她关到了其他屋子里,祁宴礼目光在那个房间巡视了一遍,那里面没有坚硬的物体,看来是她的房间。
身后传来缓慢又沉重的脚步声,其中还夹带着金属敲打在地面上的声音。
祁宴礼转头,对上男人的目光。
对面的人身材高大,背部却还是受岁月的影响微微弯下来,右手握着那把金属小巧的拐杖。
“外公。”
男人颤了颤眼皮,沉默许久才开口,“有没有受伤?”
祁宴礼下意识缩了缩手指,语气平淡,“没有。”
男人目光巡视一圈,确认没有发现明显的伤痕,这才继续开口,“她最近精神愈加不好,她也不容易,你……体谅体谅她吧。”
“……我没怪她。”
男人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拍了拍祁宴礼的肩膀,“你母亲她……不要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她是爱你的。”
祁宴礼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他的喉咙晦涩,似乎发不出声音,只能点头表示知道了。
男人放下手,“你母亲……没几日了……医生说,她的癌变太快了,我想着,闹了一辈子,怎么也得让她见见你,怨恨仇恨或是别的,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见见的。”
祁宴礼的身体猛的一颤,但出乎意料似乎又并没有过多的伤心,更多的,只有茫然和无措。
“我老了……老婆子早就离我而去,若不是还有个女儿要照顾,可能我早就也离世了,毕竟她这个样子,没了我可怎么办呢……不过,现在,我也看到头了,我也可以休息了。”
两人并没有再说什么,男人只是让司机再把祁宴礼送回去,他来这里,不过是男人想让自己的女儿看一眼自己的孩子而已。
外公其实挺关心他的,从小到大也会定时打电话,还会找时间一起吃饭,但是作为一个父亲,对于他来说,更重要的,还是一手带大的女儿。
祁宴礼沉默了一路,到了祁家,还沉浸在茫然的情绪中,突然看到花园里打闹的弟弟和简澄。
他愣了一下,和简澄对上目光,随后缓步走过去,在看到吹风机的时候缓缓弯下腰,轻摸了摸它的脑袋。
“是江砚辞叫你过来的吗?”
简澄看着明显心情不是很好的祁宴礼,点点头,“嗯,他有事先离开了,时间也不早了,既然你回来了,我就先走了。”
简澄转身,想要回去拿东西,手腕却突然被人拉住,一触即离,但她还是停下动作,转过身。
“怎么了?”
祁宴礼下意识的摩擦手指,“太晚了,留下吃饭吧,一会我送你回去。”
“不用……”简澄想要拒绝,主要是两人并不是很熟悉,再加上上次那件事,她其实有点尴尬。
祁宴礼稍稍后退一步,两人的距离似乎有些近,“留下吧,阿姨的手艺很好,希望你尝尝,而且,献礼也很希望你留下来,也是为了感谢你今天陪着他。”
简澄最终还是答应下来,留下吃饭。
看着缓缓上楼的背影,猝不及防和他对上目光,随后相视点头。
简澄摸了摸鼻尖,她也没想到他会突然转过身,抓到她偷看。
祁献礼正在收拾自己的玩具,把散落在地的玩具一个一个的放在大箱子里,玩具箱的底下有轮子,被他推着跑。
简澄走过去,蹲下身帮他一起收拾,“献礼都是自己收拾玩具的吗?可真棒。”
祁献礼不好意思笑笑,随后露出担心的表情,“平时都是哥哥和我一起收拾的,但是……今天哥哥心情不好,献礼不想麻烦哥哥。”
简澄没说话,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安慰他。
随后想起什么,让祁献礼先在客厅自己玩,她抬脚去了楼上,她手机还在书房那,正好把东西收拾一下拿到楼下。
把桌子上属于自己的卷子和工具装进背包,巡视一圈并没有发现有落下的东西,便打开门要出去,却没想到正好碰到洗完澡出来的祁宴礼。
“是来拿东西吗?晚饭可能还要稍等一会,正好路上我给献礼带了零食,不介意的话,一起去吃吧。”
简澄只是点点头,差一个身位的跟着他,祁宴礼刚洗完澡,身上还带着沐浴后的淡淡香气,还有着湿漉漉的潮气。
湿润的水汽莫名让她的鼻子有些发痒,没忍住打了个喷嚏,也是巧,右脚落在楼梯处那里没有踩稳,身体顿时前倾,不过很快,身体被人接住,阻止她往下坠。
祁宴礼反应很快,把人下意识的拉进怀里,半抱着她,“小心,没事吧?脚有没有扭到?”
简澄有半秒的停顿,“没事。”
两人自然的分开,到了楼下分别坐在一左一右的沙发上,祁献礼困惑的看了一眼两人,最后还是选择靠近祁宴礼,“哥哥,你还好吗?”
简澄眉头微动,同时右脚也试探着转圈,有些刺痛,看来刚才还是不小心扭到了。
她不是看不懂脸色的人,正是发现祁宴礼心情不好,状态也不对,想着应该不太严重,还是先别麻烦他了。
不过她的动作都被祁宴礼不动声色的收在眼底,哄了一会祁献礼,起身离开,再次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药水。
他走到简澄的身前,自然的蹲下来,抬头望着她,“抱歉,我看看你的脚。”
随后宽大的手掌抚上她的脚踝,稍稍抬起观察了一下,随后打开药水倒在了右手手掌,顺时针轻揉那处红肿。
简澄有些尴尬,缩了缩脚趾,“我想着不严重,就没说,想着别打扰你,而且看你今天心情似乎不太好。”
祁宴礼低着头,“嗯,下次有事直接告诉我就好,疼吗?”
“是有一点疼,不过可以忍受。”
“我轻一点。”
简澄看着祁宴礼的发旋,莫名觉得,平时有点清冷的人此时意外的……有些居家?像是那种……等着忙碌妻子回家的……
瞬间的疼痛打断了她的乱飞的思绪,下意识的身体前倾,双手没有可以控制力度的着力点,更是下意识的撑在祁宴礼的脑袋上,触碰到他的软发。
一时间,两人的动作皆是一顿,随后简澄自然的松开,放松着身体向后面靠着,只不过手中却下意识的勾起他前端的一小撮软发,在手里把玩,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简澄赶紧松开手。
看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或者注意到了但是并不在意,只是手下的动作却是更加的轻柔,手掌的温度似乎因为摩擦而升高。
两人一时沉默,简澄掩饰的拿起手机,翻开朋友圈。
祁宴礼低着头,简澄并未看到此时他略带侵略的眼神,嘴唇抿在一起,身体的肌肉也僵硬着,他不动声色的拿起刚刚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掩饰的盖在腰腹。
几分钟后,他起身,把东西拿走,尽量不是那么直起腰,不想让眼前的人看到他的丑态。
“你先坐在这休息一下,我送一下东西。”
“嗯,好。”
刷朋友圈的简澄百忙之中抬头和他对视,随后继续低头研究手机,也就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祁宴礼拿着毛巾和药水上了楼,去的方向却是自己的房间,他总得先解决一下眼前的问题。
只是触碰了脚踝而已,他不禁有些厌弃,厌弃这具身体,厌弃自己的反应,无一都在表述,他和那个男人一样恶劣,就像她说的,畜生生的小畜生罢了。
祁宴礼没再下楼,管家替他给简澄道歉,并且用过饭后派人给她送回简家。
“实在抱歉简少爷,我们少爷情绪不佳,身体疲惫,不能送您,还希望简少爷不要在意。”
简澄摇头,她挺理解的,她大概也能猜到是家庭纷争之类的,“没事,我理解。”
她弯下腰,摸了摸祁献礼的头,“别担心,晚上去你哥哥的房间,你实在担心,便去安慰安慰你哥哥,放心,明天就好了。”
祁献礼点点头,“知道的!我一定会陪着哥哥的!”
祁宴礼站在窗边,看着简澄上了那辆车离开家里,直到看不见,这才把窗帘拉上,转身进入黑暗。
心情不好?其实已经好很多了,不下楼,只是怕再次在她的面前失态而已,他无法改变自己,只能远离那个让他失态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