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荞看了南煜一会儿, 南煜也在看着她。两人相互对视了一会儿,很快相安无事收回视线,坐回到原处。
车辆继续往前面行驶了一会儿, 车里面很安静, 司机看着身后的小姐终于不再作妖了,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小姐从小就是这样的个性,想要怎么就必须要得到,想要什么要求就必须满足,不然就会大吵大闹、大哭大叫, 动不动用发疯来威胁。所以一直以来,南总以及在世时的夫人,都是尽量满足小姐的所有要求。即使小姐现在长大了, 也还是保留了小时候的习惯。
可是唯有一件事,是夫人没有满足小姐的。
——那就是股份。
尽管夫人和南总一直以来都偏心小姐, 可到底手心手背都是肉,南煜少爷再是比不上小姐得宠,那也是夫人亲生的。一直以来, 夫人并不是不关心少爷,而是担心小姐不高兴,所以只敢委托他们这些下人,在背地里偷偷关心一下少爷, 让小荞即使是欺负他,也不要欺负的太狠, 导致有生命危险。
后来夫人遭逢意外去世, 下人们在整理夫人的房间时, 也理出了夫人早早就立下的遗嘱。即使夫人给少爷留下的股份远不及小姐,可也足够让少爷以后凭借这些股份安享一生。
可是小姐, 好像对这件事很不满意。从此以后,和少爷之间的关系反而更加恶化了。
不过现在,他总觉得,小姐和少爷之间的关系,好像变得缓和了一点?
司机透过镜子看着身后,不太确定:毕竟换成以前,要是少爷这样捧着小姐的手,估计早就被小姐一个耳光扇回去了。
想到这个可能,司机不由地嘴角弯了弯:不管怎么说,小姐和少爷关系变好,这对整个南家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车里,南煜不说话。
南荞也不说话。
南煜的耳机里没有放音乐,南荞支着脑袋,看着窗外,不确定她的耳机里是不是一样。
南荞看了窗外一会儿,手指调试了一下耳机,回过头来,弯起嘴角地看向他:“你刚才干嘛这么着急?南煜?遇到紧急情况跳车这一项,应该是我们从小受到训练里的必修课吧。”
南煜手指顿了一下,转过头,看她一会儿,淡淡地回答道:“你搞错了,我只是看你一直撞门,声音太吵了而已。”
“是嘛。”
南荞依然看着他,嘴角弯弯的,没说话。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刚才他的好感度里,怎么增加了呢?
*
可是南荞还是很生气。
特别是当她回到家后,发现自己刚才撞门的手臂都起了淤青,还有手腕的地方都红了。
她一边叫仆人给她擦油和药膏,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都是那个南煜的错,还有那个司机,她早晚辞退他!
正想着,南荞的手腕上又是一阵疼痛,她疼得不行,眉头拧在一起,直接一脚把那个在给她擦药的仆人踹翻!
“你干什么,想疼死我?”
南荞从床上站起来,看着那个被她踹翻在地上的家仆,气得漂亮的眼睛里冒出愤怒的火焰。
家仆跪在地上,连连求饶,磕头:“我、我没有啊,小姐……我已经尽量很轻了,只是药膏落在伤口上,肯定是会有些疼是……”
“你还狡辩?”
南荞瞪大眼睛,火上浇油,眼里的怒火烧的更旺,扇了一巴掌过去,又踢了一脚,那名家仆摔在地上,直接往后面滑了几米远不止,药膏也摔碎在地上,流了一地。
南荞今天心情不好,正巧缺人来发泄火气,于是笑嘻嘻地站到那名家仆跟前去。
那名家仆一边捡着地上摔碎的药瓶,一边掉眼泪,样子看起来狼狈极了,手指被碎瓷片划破,都是血。
南荞笑着蹲下去,来到她面前,直接就着那一地的瓷片,对着她的手踩下去,手指顷刻间血流了更多。
家仆咬着牙,不敢吭一声,眼泪却因为委屈流的更多。
南荞弯着眼睛,捧着侧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疼吗?”
家仆哭着,不敢抬头看她,声音语气颤颤巍巍:“不、不疼……小姐。”
“不疼吗?”
南荞依然看她,脸上笑着的神情不变,脚下更加用力。
家仆的嘴唇都被咬的破皮,流了血,才没有一下子惨叫出声。
“现在疼了吗?”
“疼、疼……小姐。”
“疼就好。”
南荞这才站起来,神情轻蔑地看了她一眼,慢慢地收回落在她手上的脚。
“谁让你害我疼的,你就得比我更疼。”
小姑娘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把在不断滴血的手指藏到身后去,不吭一声的同时松了口气,想要出去拿打扫的东西。
“既然这么识相,那我就放过你好了。”
南荞还是一脸笑嘻嘻地站在她面前,听到南荞声音的一瞬间,她整颗心却咯噔了一下,身体跟着一颤。
南荞抱着双臂,抬步走到她跟前来,大而无辜的杏仁眼睛弯起,带着少女纯真的味道。
“刚才你摔碎的这一瓶药,就只需要半价赔给我就好了。”
那名家仆的身形一下子僵住,眼泪在眸子中打转,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怎么了,姐姐?”
南荞依然笑着,双手抱胸:“难道你妈妈没有教过你,来到了主人家里,要是打碎了主人的东西,是需要赔钱的吗?”
“我也很想体恤你的,”南荞低下头去,漫不经心地弯着自己手上刚做好的贴着亮片的指甲,“可是规矩一定要有,为你破例了一次,以后就管不好家里的其他人了。不管好家,之后就管不好公司,更打理不好整个家族。所以……”
她又抬起脸来,笑嘻嘻地看着眼前那个身穿黑白制服的少女,向她伸出手:“把钱给我吧。要是没有钱的话……那很不幸,你就只能去坐牢了哦。”
坐、坐牢……她想逼死自己,一定是……
少女抬起头,看着眼前一脸笑意像看小丑一样看着她的少女,流血的手指紧紧握着,眼里往地面流下绝望的泪水。
门突然开了。
南荞把头转回去,看见门口出现的那个罪魁祸首,气得眼里冒着火,直接朝他大步走过去。
“你还敢过来,南煜。”
南煜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南荞旁边的那名手指正在滴血的家仆,落了一圈,目光最后又落回到南荞身上:“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这个人刚才弄疼我了,还摔碎了这一瓶药,我是要让她赔呢。”
南荞弯起嘴角,似笑非笑地向南煜走近几步:“可惜她压根赔不出来这么多钱,南煜,她要是因为债务被逼死了,这就都是你造的孽。”
南煜皱着眉头,看着南荞左手边撩上去的袖子处,露出来的淤青。
看了眼旁边干站着的家仆:“你出去吧,剩下的我给小姐上药就行了。”
那名家仆“是”的应了一声,目光却看向小姐。南荞弯起嘴角,朝她挥了挥手。
她愣了下,这才喜不自胜地点头,然后开心地关门出去。
劫后余生,她步伐欢快,可看着还在流血的手,还有那瓶摔碎的药瓶,步伐却不知不觉放缓下来。
手指还留下被碎瓷片割破的痕迹,估计之后也很难好。可她却莫名觉得,小姐好像也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坏……
*
房间里,南荞侧靠在床上,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南煜。
“你确定你会给我抹药膏?”他是为了救家里的其他仆人吧,毕竟他从小就是这么一副假好心的样子。
可能是从小不受重视和宠爱所以留下来的习惯,讨好不了父母,就只能去讨好那些身份低贱的下等人了,真是个可怜人呢。
可是即使是这样,南荞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家里的那些仆人们好像比起南煜,还是更听她的话一点。即使她动不动对他们喊打喊骂,还很可能要挟到他们的性命。
南荞不清楚是人性本就如此,比起尊敬的人,会更加听他们害怕的人的话;还是因为这个世界只是普通游戏世界的原因,让他们听自己话不需要什么人性上的逻辑,只需要幕后操纵的人轻轻动一动手指。
南荞支着下巴,坐在床的边上看他:“我可说好了,你待会儿要是弄疼我了,我会毫不犹豫的像扇那些下等人一样的扇你哦。”
“知道了。”
南煜目光平淡,轻轻地说了一声:“你躺下就好了。”
南荞忍不住朝他翻了一下白眼:她本来就一直躺着。
她躺着床上,继续把头往身后面的靠垫上靠过去。
南煜搬了把凳子,坐在她的旁边,伸手开了一瓶新药,用消毒湿巾擦了两遍手后,用消毒棉签沾了一点药膏。
看了眼南荞手臂上大块的淤青后,还是放下,伸出手,用食指沾了一点,缓缓地擦在她身上,然后涂抹开。
手指继续游走在她身上,缓缓地涂抹开药膏,指尖扫过的同时,清清凉凉的感觉逐渐随着皮肤散开来。他动作很轻,确实不痛。
南煜低头看着她的手,没有看她,轻轻问一声:“痛吗?”
南荞顿了一下,眼里面连忙燃起怒气,咬牙切齿,回答他:“痛、死、了。”
“是么?”南煜渐渐扬起嘴角,手上还在涂抹着,到了后来,指尖却微微颤了一下。
南荞由于痒,皮肤接触到药膏又有点凉意,于是手臂跟着微微哆嗦了一下。
南煜低头,看着被他擦过药膏的地方,泛红的地方一直延伸到学校里的制服衬衫里面,可是袖子已经挽起到最高,再想要擦药膏的话,就只有……
他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目光垂落,问了一声:“后背上也红了吗?”
南荞却愣了一下,她半靠在床头,手臂伸给南煜,心中突然升起灵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