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孟扶堂愣了一下, 他不知道要怎样和小荞解释,因为这里是游戏,他虽然有着和她一样年幼且稚嫩的身体, 实际年龄却已经比现在大了六岁不止, 见过的事情也多,所以他不可能不懂。
可是紧接着,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她笑眯眯地凑到自己耳边,用甜丝丝的嗓音,轻轻地说了一声:“那我们来试试吧。”
她从未用这样的语气和神态和自己说过话, 导致那时的孟扶堂听到后浑身激动到微颤,他愣住了,之后过了很长时间才又反应过来。
回过神时, 看着她的举动,惊恐地想要制止。
“不可以!”
然而那个时候已经晚了, 她把自己压在地上,小小的身体相互接触着,他浑身冒汗, 因为疼,眼泪啪嗒啪嗒地顺着脸颊落下去,苍白的脸颊上升起了红晕,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水珠。
他一边叫着喘息, 一边伸手抓住了自己的脚踝,手指掐紧着, 忍住之后快要出口的叫喊声, 看着旁边那端一直紧闭着的门, 心脏几乎快要承受不住这样的刺激,几度昏死过去。
手里那个原本紧紧抓着的兔子布偶娃娃, 也渐渐的、不受控制地掉落在了地上。
他们并没有被大人们发现。
而在那之后,游戏里发布了公告——「经由系统检测,发现虚拟人物曾在傍晚五点二十分至六点零三分的时间段里,出现过短暂的bug。目前已经修复。」
他晕倒了。
医生的检测说是心脏承受了过度的刺激,没有再多说别的,但是不能再有第二次。
那天,在病房里,父母在外面哭的很伤心。他们向来是这样,从来不敢在他面前哭,只敢在背后偷偷的抹眼泪。
他有些愧疚。
而那之后,他又在游戏里找过南荞一次,而他却可悲地发现,在那之后的南荞,居然是直接把有那天关于他的那段记忆,从脑海里剔除了。
她不记得,她根本不记得那天和他发生了什么。
他知道这不是小荞的错,可他依然无法控制地觉得痛苦。
而那之后,他住进了医院。
常年的住院、打针、吃药。那段漫长又黑暗的日子里,就是她给自己带来的那一段回忆,才让他撑下去的。
可是这些年里,他的背就没有离开过医院的床,进不去虚拟世界,也碰不到头盔。
他没法去游戏里找她。
而等他终于可以离开医院里的病床和仪器时,已经是十年之后。
孟扶堂垂眸,坐在车里,看着手里的那个破烂的兔子玩偶,目光安静,陷入了有关于她久远的、好像尘封于脑海的回忆里,没有说一句话。
“小荞……“
他轻轻地喊了一声,看着手里的那一只玩具布偶兔子,伸手摸了上去。
她的身边,终究是已经没有他的位置了。
*
“那个该死的南煜……”
南荞在车里,和苏晏之并排坐着,想到刚才自己带着苏晏之出来,那个讨人嫌的家伙居然还特意走过来,对着她冷嘲热讽了一顿,心中就来气。
她早晚要继承家里的公司,然后把南煜从家里面踹出去,让他尝尝当一条落水狗的滋味,看他还敢这么嚣张。
不就是晚上睡了会儿他的房间吗,从小到大这是唯一一件算是他帮过自己的事了,他有什么资格教育自己。还说什么祝她踹掉陆生绫后被苏晏之那个穷鬼杀掉吃绝户,还当着苏晏之的面说叫她以后不要来他的房间睡,想起来就要气死她。
再说了,她是南家继承人,整个南家以后都是她的,他的房间说到头来以后的所有权也是归她,她睡一会儿他的房间怎么了?这也是他应该的,不把他赶走就不错了!
南荞坐在车的后座上,车里开着暖气,外面还在下雪,南荞却感觉浑身热的不行。
手里拿着一把小风扇,往自己的脑袋上吹风。
怎么还没开到?
南荞拿着手里的小风扇,看着前面还没开到底的路,有些不耐烦起来:“司机,把车开得再快一点。”
车轮在地上滚动的声音越来越快,身旁的少年看着南荞,心里面很是愧疚。
刚才是他故意跑到南煜面前,穿着南荞送给他的衣服在南煜面前炫耀了一番,顺便还警告了几句南煜叫他不要居心叵测地接近南荞,还说了一些南荞现在是他女朋友的话。
可是他没有想到南煜居然会在南荞面前对她说这么重的话,把她都给气坏了。苏晏之真的没想让事情变成这样,他现在很愧疚。
这好像确实是他的错,不过南煜也有错,他要是有什么不满大可以冲着他发火,为什么要那么说小荞?
苏晏之知道,小荞身上确实有一点懒散的小毛病,还有一些小脾气,可这些都无伤大雅,试问这世界上有哪个小女孩不这样?也正是因为小荞的身上有这些缺点,才会更加招人喜欢吧,这样的她才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人”,而不是那种虚无缥缈、看似完美的纸片人。这些小脾气在他眼里都是那么完美跟可爱,怎么偏偏在南煜眼里就成了十恶不赦。
是,他也确实就像南煜说的,和南荞在一起时,总是感到患得患失,生怕她哪天突然不在意自己,可是恋爱不都是这样的吗?要是什么都不在乎,心里一点害怕失去的感觉都没有,那才是有问题吧,只能说明心里一点也不在乎对方,南煜为什么说这些都是小荞的性格有问题?
苏晏之抿着唇,经历了今天的事情之后,他反而更加确信了南煜居心叵测,想方设法挑拨他和小荞之间的关系:不过他说的那句叫小荞晚上不要再来找他是什么意思?
刚才他和小荞出来的时候情况太乱,小荞直接对着南煜摔东西,还往他身上扔东西,作势还要扑上去打他,苏晏之连忙就把她拉出来了,都没来得及问她。
而现在,苏晏之看着旁边脸上明显是气的不行,还拿着小风扇扇风的南荞,也止住了喉咙口即将溢出来要说的话。
“别吹风了,小荞。”
苏晏之伸手要去拿南荞手上的小风扇:“现在是冬天,外面那么冷,你会着凉的。”
谁知南荞在气头上,一把拍开了苏晏之落在自己头顶上的手,扯了下嘴角,朝他冷笑。
“怎么了,你也要管着我吗?你也不看看,你有什么资格。南煜是我名义上的哥哥,而你呢,只不过是个没钱的下等人,小时候要不是来我家做家教就连学费也交不起的穷鬼,现在更是靠我家施舍你的一点点工资生活,没有我你就什么都不是的穷鬼,你有什么资格?”
苏晏之一下子顿住,原本抬出去的手僵在半空。
神色愣了一下,像是不可思议南荞居然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一样,不敢置信,神情充满了悲伤。
“小荞……”
他不是只能靠南家给予的钱生活,他原本是要去国外发展,还收到了国外好几家公司的邀请,是小荞,她说她想他需要她,他才拒绝那些公司和人,然后留下来的……
南荞看了一眼他的眼神,嗤了一声,转过头去。
拿着手里的小风扇继续扇风,不说话。
心里面没有一点后悔:本来就是。
苏晏之身体僵硬了一会儿,收回手,有些微颤地低下头去。
手指放在腿上,逐渐收紧……
没关系,小荞她肯定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太生气了,才会控制不了和他说那样的话。
对,一定是她太生气了才会这样,而且她之所以会生气,本来也是因为他。
想明白了这些,苏晏之才又渐渐地抬起头来,转头看向身旁的她,目光充满了溺爱与包容。
南荞却不愿意再看他,扭过头去,边拿着风扇边看着窗外的风景,有些受不了车里面古怪和压抑的气氛。
“司机,再开快一点。”
车辆开得飞快,好在私人领域附近也没什么人,后面的那辆蓝色跑车,很快追上前面那辆因为主人心存留恋,所以一直缓慢行驶的黑色轿车。
“少爷,后面有一辆车好像追上来了。”
这是一件新奇的事,毕竟这里是私人庄园和独栋别墅的交界地,平日里没什么人。如果恰好遇到了谁,那对方一定是某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坐着后座里的孟扶堂愣了愣,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往后面那辆车子看过去。
可是因为隔了一段距离,再加上关着车窗,所以他始终看不清楚。
孟扶堂把车窗摇下来,车辆还在行驶,外面的冷风一下子灌进车里。
少年捂着胸口和嘴唇,一阵猛烈的咳嗽,心脏处传来一阵绞痛,他的脸比平时更失了几分血色,变得惨白如纸。
“少爷!”
前面正在开车的司机大惊失色。
然而孟扶堂就好像听不到般,一边咳嗽,一边牢牢捂住正在不断传来心绞痛的胸口,不在意其他,执着地、甚至是疯狂般往窗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