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盛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微微有些酸意,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道:“你在这里递给我一封信,后来你说递错了,原本……是递给章科遥的吗?”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今天在一堆她的同学中见到章科遥,高中时候那种嫉妒又长回来了一点,即使燕越书当众说他是她的男朋友,他依旧有些不安心。初恋总是难忘的。所以他对和燕越书的关系是有些谨慎的,尤其是燕越书迟迟不公开两人的关系,让他多少有些不安。
那封告白信写得情真意切,接到时他有多开心,后来就有多心梗,他却舍不得撕掉,偏偏留着信反复观摩。可能燕越书都不记得曾经写过什么了,但他能倒背如流。
燕越书也想到了这里,她一下子就想到那天早上她哭得好惨!本来她不想说话的,听到池盛这么问,不由一愣,回过头看了池盛一眼。
池盛的目光柔和,但有深深的忧伤:“真是他啊?”
燕越书看着他,长久地沉默着,没说话。她以为池盛这么聪明的人,早就在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的时候就看透了她,早就知道她的言不由衷,不应该有这种疑问才对。
池盛见她不说话,又坐了起来,亲昵地抚摸着她的长发,声音温柔:“不过没用,我现在追上你了。”
他像是信心不足似的,又加了一句:“是不是?”
燕越书抬起眼眸,轻声道:“我骗你的。”
他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燕越书根本没给错,就是在对他告白。但毕业典礼结束那天,他亲眼看到燕越书和章科遥抱在一起,并且马上就谈恋爱了。池盛听到这话,目光顿时亮了一刹那,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地问她:“骗我什么?”
哪有告白错的道理?她没料到池盛这么聪明的人,竟然这个道理都不懂!她都哭得那么惨了,显然是伤心极了,没想到池盛竟然以为真递错人了。但是即便这样,她也不能释怀,毕竟图书馆前那些话她都听到了。燕越书挥开了池盛的手,转头不去看他:“哪有告白告错人的?你真信啊?”
池盛呆了呆,低声求证:“那为什么……”
为什么后来说错了?为什么不再理他?
燕越书终于将这件丢人的事情说了出来,便索性全部告诉了池盛。她手指一指,指向了图书馆的方向:“还记得你在图书馆后面说过我的坏话吗?”
池盛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无知地摇了摇头:“我怎么会说你坏话?”
燕越书一听他这话,顿时怨气又来了,集中在胸腔萦绕,池盛竟然都不记得了!
燕越书:“你收了我的信,转眼就给李友裴看了,你们在图书馆外面讨论,你都忘了?”
池盛直觉不妙,因为李友裴嘴里就没好话,尤其是关于恋爱方面的;而高中的他对恋爱一窍不通,所以总是听的那一个。但是他应该不至于说燕越书坏话才是。
池盛记得燕越书在哪里给他递的信,燕越书递信之前问他借笔,燕越书从左边口袋里掏出来的信封……
他记得他收到后很开心,所以告诉了李友裴;但是什么时候、怎么告诉李友裴的,他已经记不起来了。
燕越书目光直直地看着他,道:“你说我追你是无知无畏,还说我不值得,配不上你!”
本来燕越书是想狠狠说他,让他心虚,让他道歉;但燕越书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
这就是一个过不去的槛,想想都会难受,当着当事人的面说出来,燕越书就更想哭了。
她和池盛在一起之后,是很开心的,吃不到口的糖终于吃到了,但是一提公开,她就下意识地找理由躲避。久而久之,池盛便发现了,后来池盛认真问过她一次,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其他顾虑,她当然立刻矢口否认。但是她静心想了想才发现原因:因为从前被这个人伤过,她怕到头来池盛觉得她配不上。
她和池盛谈了挺长时间,确实该公开了;今天她是出于突然的感动,在同学面前公开了。现在,她后悔都没地方后悔去了。
两人曾经那么不愉快过,她干脆趁着现在全说出来,一次性地责怪他,他受得了就受得了,受不了就算了。他们还不算完全公开,要是池盛反悔,到时候她还可以在网友面前否认,不会太惨淡!
“你还说我身材不好……”
燕越书越说越多,也越说越伤心,渐渐地控制不住自己眼中的泪水,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抹眼泪。
池盛连忙摸口袋,却没摸到餐巾纸,车没开进来,餐巾纸都在车上。他已经顾不得燕越书指责他什么了,连忙一边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一边拿自己袖子给她擦眼泪。
燕越书沉浸在伤心中,看见递过来的袖子停顿了一下,瞄了一眼,但推开了胳膊:“脏死了,不要!”
但没推开池盛。
池盛有些手足无措,燕越书平时偶尔小生气都不太明显,她这么大哭还是第一回 !
“对不起,我不说了,你也别哭了,好不好?”
“我要说!你都不记得了,我当然要说,你太过分了!你都不记得了……”燕越书一边说一边依旧哭着,还越哭越来劲,像是池盛干了天理不容的事情,“你还说我……”
池盛一脸惊慌,完全不记得这些事情了。他终于明白生日宴的时候燕越书为什么会那么骂他了,他之前还以为是李友裴口无遮拦被燕越书听到了,所以其实是自己说的吗?应该不会吧?
等燕越书终于哭完讲完了,抽了个大气,缓过来一些,池盛这才小心翼翼道:“我真的这么说过你吗?可是我心里从来没那么想过。”
燕越书:“你不是直接说的,但是李友裴说的时候,你一声没吭,全默认了!还有,你忘了,第二天你还当面说我无知无畏!”
一句话差点又将燕越书惹哭,池盛连忙闭嘴了。
他真想穿越回去重新来一遍。他想也能想到,李友裴那张嘴什么都说,他大概是为了让李友裴认同这段恋爱,所以什么都默认。无知无畏,确实很过分。燕越书能给他递情书,是勇敢无畏的,可是不该加上“无知”两个字。他那时候对着燕越书说那些伤人的话时,现在想来依然很无情,不过那时候的他太不冷静了,想通过打压燕越书的方式来阻止她给别人送情书。
“我很怕你转头把情书递给别人,我那时候真混蛋。对不起,我不应该那么说的。”
听到他说对不起,燕越书心里终于好受了些,但那份伤心劲还在,还想要得到更多安慰。她抬起一双泪汪汪的眼睛:“我好伤心的。”
池盛心中好像被什么轻轻划了一下,有点心疼:“以后再也不会了。”
燕越书全部发泄完了,便不做声了,低着头小声地抽泣。
池盛便抱着她,让她趴在自己肩膀上哭。
燕越书回到这里,被池盛一两句话一问,她就没忍住,因为一想到这件事就特别想哭,就算她现在和池盛好好的,但是从前发生过的事情无法抹平,她必须要在池盛面前哭这一回才能释怀。
哭得差不多了,她又觉得自己这哭有点莫名其妙,不就是那点事情,值得哭成这样么?她突然推开他,背过身去,低着头擦眼泪:“让我再哭我一会儿,我眼泪比较多。”
池盛被她一句话可爱到了,连生气哭都这么可爱。
知道她已经发泄完了,池盛又将她转了过来了,往怀里一拉:“我是你男朋友,来男朋友怀里哭。”
燕越书眼下挂着泪珠儿,扑哧笑了:“你好幼稚。”
池盛什么都没说,紧紧地抱住了燕越书,心底柔情泛滥,以后再也不能让这么可爱的燕越书伤心了。
横亘两人之间的心事一说开,感情中的不安定分子便散去了。
出了操场,两人走到了河堤边。燕越书哭过后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想要离池盛远点,她便不走正常的水泥小道,而踩着靠近水边的大石头,一步一步地踩着走。
池盛以防止她掉水里为由想牵着她,被她拒绝了。
池盛便落后一点跟着她,沿着大石头和水泥道之间的土地走,看着她。
燕越书在石头上小心翼翼地踩着走,有的石头和石头之间距离比较远,燕越书便跳一下,跳到另一块石头上。
偶尔跳,偶尔踩,很鲜活的一个女子。
池盛就这样看着、跟着,忽然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他跟着往前大步走了两步,追到了燕越书旁边,抓住了她的手,握住了。
燕越书居高临下地站在石头上,侧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赌气似的甩了一下,没甩开,因为池盛握紧了,不放手。燕越书哼了一声,低下头,却微微笑了一下。
她的眼睛哭得有点肿,虽然不掉泪珠了,但眼圈还是红的,看一眼便让人心生怜惜;笑容绽开,又生出一种鲜活的姿态来。
池盛将紧紧握着的手松了开来,改为了牵着。
两人并排,一高一低,手牵手地沿着河堤走着,为秋天添上了一道美丽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