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越书刚刚发出微信,很快就收到了回复,她立刻打开来看。
池盛:【好的,早点休息。】
燕越书:【嗯】
池盛:【晚安】
燕越书只回了个“月亮”的表情包。
是什么感觉呢,她也说不上来。
她心里隐隐是明白的,从雪山到回到S市,她觉得池盛好像变了一些,他身上那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似乎突然消失了,他在尽力地释放善意。
这一次他说得更直白了。
如果是以前,她肯定会欣喜若狂,会想法设法的和他建立起联系,也许还会去主动出击。
现在,她不会再那样傻了,她觉得自己释怀了,放下了,不在乎了,所以更要表现大度,什么都说“嗯”,但仅限于此,她不会再对他热情了,所以冷冷淡淡的回复他。
可是,从前受到的委屈,她也想得到补偿。
她甚至有点小小的痛快,心情舒畅起来。她有了一点报复心理,好像这么久以来的暗恋都是一种积累,卑微的积累生出恶意,小小的恶意什么时候会释放出来呢?大概就是此刻了。
就是知道他在后悔那一刻,恶意流淌在语言和行为上。
燕越书从来不是那种破坏力很强的人,她的恶意释放也含蓄得几乎看不出来,她的恶意表现是——不肯释放善意。
她不肯多和他说话,不想让他开心,不想让他得偿所愿;她甚至不肯给池盛回一个“晚安”,不想让他睡得好,不想祝福他。
虽然怀着这种不好的心思入睡了,但神奇的是,燕越书本人睡得很好,一夜无梦,早上就完全忘了昨天的事情,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患得患失了。
但是显然有人还记着昨天的一切,微博明上吃学家.她一打开手机,池盛的信息就跳了出来。
一个表情包。
燕越书不知道他哪里找来的表情包,一个憨态可掬的小熊在微信上跳着说早上好,完全不是他的风格!
她觉得有点儿好笑,便滑开自己常用的表情包,准备也回一个。她刚刚要按下的那一刻,忽然又把手收了回来。
没有必要,她没有必要回他。只是微信朋友而已,又不是真朋友,而且还是不想要的朋友。
燕越书便没回信息。
后来池盛还发过两回信息,一个早上好,一个晚上好。燕越书在后一次他发晚上好的表情包时,回复了他。
【晚上好,池先生,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回复得体又礼貌,又让人难以回答。
池盛那头“正在输入”了半天,最后发出来的是:【没事,问好一下】
燕越书便没回他了。
后来年关将近,她就开始连轴转地忙起来,忙着录制春晚,忙着参加各种活动。
二十五是小年,燕蚌打电话给她,问能不能回来吃个饭。
燕越书也想回家,她大年三十要参加考拉台的春晚,那是直播春晚,没办法在家过年。正好二十五下午录制节目到四点,她便准备回去吃个饭,等吃完饭再回酒店,第二天也不会耽误行程。
叶弥秋放寒假,便开车来了录制现场接燕越书回家。
原本预计录制到下午四点,结果到了晚上六点才结束,叶弥秋等了两个多小时,看着这里的人跟陀螺似的转个不停,不由皱起了眉头。
燕越书一出来便看到叶弥秋皱个眉头坐在长凳上,便伸出两根手指头在他额头上撑了一下。
“别皱老了,那样没女孩子喜欢的哦。”
看到燕越书出来,叶弥秋立刻就笑起来了:“那是为你愁的,要是真没人喜欢你可得负责。”
燕越书也跟着笑起来:“我有什么好愁的?”
叶弥秋坐到了车里,才道:“愁的多了去了,说好四点变成六点,怪不得总说忙,都是这些人给你拖的吧?”
“年底都忙,忙里出错是常有的事情,录制节目就是这样的,春晚慎重一点是应该的。”
今天燕越书录制的春晚节目因为前面人耽误了时间,才会拖到现在。
“你工作这么忙,连回家都是挤出时间的,这样下去爸妈更加愁了。”叶弥秋顿了顿,道,“我可是听他们又在说什么相亲了啊,你回去注意着点。”
“……”
燕越书:“啊?这次什么人?我能不能现在回自己公寓啊?”
她真的不想相亲!
叶弥秋撇了撇嘴角:“不清楚,我一开门,他们就不说了,肯定是怕我告诉你。”
燕越书长长叹了口气。
叶弥秋本来没想说这件事,只是故意吓吓她,这会儿又觉得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便岔开了话题,得意地炫耀自己的车技:“我开车技术是不是特好?”
燕越书顺毛夸奖:“嗯,比我还好。”
叶弥秋被夸奖了很开心,嘴角微微扬起,又问:“比之前那个狗男人还好吗?”
燕越书没料到他竟然还记得池盛,不由愣了一下才道:“你怎么想着跟他比?”
叶弥秋这个年纪,有着男人一贯有的好胜心,对于害自己姐姐伤心的男人更是如此,对于上次吓得他差点撞车的事情懊恼不已,他便想在各方面碾压,替燕越书争口气。
虽然这有点莫名其妙,但男人的好胜心就是这么奇怪。叶弥秋嘴上还不大乐意承认池盛的车技:“虽然他是狗男人,但开车技术还算勉勉强强吧。”
燕越书觉得叶弥秋其实和自己一样,都有一点恶意的坏坏的心理,她自己这样,却不想叶弥秋也这样:“既然是狗男人,就别和他比啦。你已经很优秀了。”
叶弥秋大言不惭:“那是,我就那么一说。”
叶弥秋说完,便开始炫车技,不停地穿插在车流中,燕越书一路胆战心惊坐回家,说下次再也不坐他车了。
因开得快,他们一个半小时的路程只花了一个小时。晚上七点到家时,燕蚌和叶静静早就准备了一桌子的菜等着了。
叶静静让两人去楼上换衣再下来吃,燕越书却说:“我吃完饭还得回酒店,明天早上要坐飞机去外地录个视频,就不换衣服了。”
叶弥秋也跟着说:“我也不换衣服了,拖到这么晚才回来,我们先吃,吃完我得早点送姐姐回酒店,不然她熬出黑眼圈怎么录视频!”
燕蚌听了不由叹气:“我家女娃子出息是好事,明年可不能再这样了,哪有大年三十不在家吃饭的!”
燕越书笑着拉着燕蚌一起去坐:“这次是桑导邀请我去的,他也是好意嘛,我不好拒绝,明年我哪里都不去,一定在家陪你们。”
桑导是谁,家里人都知道。
燕蚌只哼哼了一声:“明年你还想跟今年一样啊,一个人跑来跑去的,都多大的人了?”
这个语气,燕越书一听便知什么意思了。她朝叶弥秋看了一眼,叶弥秋朝她挤眉弄眼:相亲。
燕越书连忙从火锅里夹了一筷子的牛肉,放到燕蚌碗中:“吃菜。”
叶静静抿着嘴笑了:“书书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你怎么又开始了?”
“我还没开始呢!”燕蚌又瞪了燕越书一眼,但是眼中满是宠爱,“你还得感谢我,我可是给你拒了一个相亲的。”
燕越书正在喝饮料,差点喝呛到了。她觉得自己真是倒霉,就相了一次亲,怎么所有人都知道了,还有人跑来找自己父母的?
燕越书小心翼翼地问:“什么相亲啊?”
叶静静抢先替燕蚌说了:“之前有个人托人介绍,想和你相亲,那条件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家里说是生意遍布全国,他自己也年轻有为,还长得好!反正什么都好!”
叶静静的语气颇为可惜,可是燕蚌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说是之前相亲她就不高兴了,又怕女儿嫁在那种人家会受苦,说不定还得退圈。
叶静静毕竟是继母,便不好多说什么。这回她想当着燕越书的面说说,听听燕越书的意见。
燕蚌却不以为然,他觉得不好,便什么都质疑起来:“说得天花乱坠,谁知道是人是鬼?什么年纪轻轻就创办了国外品牌,现在还管着好几家公司,长得还一表人才。哼,这种人早抢光了,还沦落到相亲?”
燕越书默默觉得自己被插了一刀。她就是沦落到相亲的人,还一次又一次的。
但她说:“爸爸说的很有道理,沦落到相亲的男人,肯定都是有问题的。”
叶弥秋这时插嘴道:“就是,肯定有问题!说不定是……”
叶弥秋张嘴还没说完,叶静静便瞪了他一眼,不帮姐姐解决终身大事就算了,还在里面起哄!她始终觉得这个条件可惜了,打断道:“介绍人肯定是要带点吹的成分在,但也可以见见看看嘛,要是真人不行,那再拒绝也不迟啊!”
燕越书对相亲是反感的,但她委婉道:“我现在太忙了,实在抽不出时间来。”
“那等年后再看看?”
“……”
燕越书只好道:“年后还是忙的,行程表都排到明年了。”
叶静静只是觉得是个机会,见燕越书一再推辞,便知她大概是不愿意了,她便不好再说什么了。
……
叶弥秋送燕越书回去的时候,问她:“你年后不会真的去相亲吧?”
对着叶弥秋,燕越书毫不犹豫道:“不想去,妈妈应该是懂我的意思的。”
“我就怕妈妈过几天又热情上头了,我觉得你说的很对,落到相亲的男人肯定有问题,说不定是不行这种大问题,你可千万坚持住。”
“我看起来像那么不容易坚持的人吗?”
“我是怕你不好意思,你总是不好意思拒绝妈妈。”
燕越书默默叹了口气,她确实不好意思拒绝叶静静,毕竟她是个很热心的人。可是相亲……
……
大年三十那天,燕越书在考拉台准备着春晚的直播。
她在后台见到了许久不见的桑导。桑导已有三十多岁了,历经沧桑,但依旧是一副不正经的浪荡子模样。
桑鸣回见到她便张开了双臂。燕越书便和他拥抱了一下。
才打了个招呼,桑鸣回便笑着问她:“听说你最近在相亲?”
“……”
燕越书:“桑导您怎么也笑我!”
桑鸣回笑得更欢乐了,但却说起燕越书的哭来:“上次见你还是在电视上,哭得比以前更有层次感了,我以前还担心你这情绪酝酿迟早把你给哭垮了,现在好了吧?”
桑鸣回是当年发掘燕越书的导演,第一部 戏桑鸣回是手把手教的,没有桑鸣回就没有她的今天。他们已经有两年没见面了,但见到桑鸣回,燕越书就觉得又回到了从前,她像个什么都做不好的大学生,桑鸣回像个操心的老父亲,事事过问。
一般刚入行的人是很难顺利哭出来的,更不容易次次这么顺利。当年燕越书的哭戏却无师自通,该哭的地方,稍微酝酿一下,哗啦啦眼泪就流下来了。
桑鸣回见她哭没问题了,便想在此基础上让她哭得更有层次一些,便问起她是如何酝酿情绪的。
有人指导当然是好事,燕越书虽然害羞,但还是悄悄告诉了桑鸣回。她想哭的时候,就想想以前学校里暗恋的那个男生,想想她好愚蠢,被拒绝得好惨好惨,连个签名都不给她,就哭出来了。
都已经过了好几年了,没想到桑鸣回还记着这事。被这么一问,燕越书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连忙否认:“我又不一直傻……”
桑鸣回听了便哈哈大笑起来:“看来相亲相得不错。”
燕越书:“……”
两人正聊着的时候,手上拿着的手机响了,燕越书拿起来看了一眼。
池盛的微信跳了出来。
燕越书一看到是池盛,立刻又放下去了,继续和桑鸣回聊着。
桑鸣回看她有信息便道:“你先回信息,我去后台看看。”
燕越书摇了摇头:“没事,是他。”
她每次都以为池盛不会再回她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池盛能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忍受自己的不理会,她不想去探究这种原因。
桑鸣回有些惊讶:“还有联系?”
“嗯。”燕越书笑着说,“他是只金大腿。”
池盛的成长里没有她,但她的成长里有池盛,为她而选择走上如今的道路,也终于在这么多年以后,学会了坦然面对他,她甚至能拿他来开玩笑了。
但桑鸣回觉得她是有些迟疑和茫然的,好奇问:“发的什么?”
燕越书打开来看了一眼:【燕越书,新年快乐】
“回个‘新年快乐’不难,”桑鸣回笑着拍了一拍她的肩膀,“我不跟客气了,我先去后台看看,回头找个时间一起坐坐。”
燕越书开心地点了点头:“谢谢桑导。”
“行了,先去准备吧,别给我丢脸啊!”
燕越书立刻握着拳头加油:“必须长脸。”
桑鸣回便笑着走了。
……
池老爷子的规矩是过年一家子必须一起过,因此池家的家宴非常热闹。吃饱喝足之后,所有人都在玩儿,只有池盛吃完便坐在有电视机的房间里,守在电视机面前。
偶尔有小孩子玩闹跑过来,还有跑过来玩捉迷藏的。小孩子进来之后,大人们也跟着进来了。
池学南来帮自己小侄子找丢了的玩具,一进门,就看见池盛靠在沙发上,低着头在看手机,看起来有些落寞,池学南难得看见意气风发的人有这种时候,不由便一屁股也坐到了沙发上,想要好好欣赏一下这样的天之骄子。
池盛发现有人坐下来了,便抬头看了一眼,看到是池学南,便低头继续玩手机了。
池学南在生意上惨败了,看池盛什么动作和表情都是挑衅,便觉得刚才他那冷冷淡淡的一瞥是瞧不起他,顿时怒从心头起。
池学南冷哼了一声:“相亲被拒,我们家从来没干过这么丢人的事吧?”
池盛的手指一顿,没说话。
他也没想过会遇到这种事,这次他父亲终于松动了,还亲自托人去问的,结果燕越书的父母竟然连个机会都没给他,连名字都没问,就直接拒绝了。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池家人谁不盯着他,尤其是池学南。
池学南不仅盯着池盛还盯着燕越书,自己事业上干不过池盛,就指望着池盛在感情上一败涂地。
池学南见他不说话,便更加得意了,说起风凉话来:“我女朋友倒是认识一些明星,给你介绍一下啊?”
池学南这次带了女朋友过来,家里条件一般但长得很漂亮,好歹是长脸了,因此在池盛面前就得意起来,想要借此打击打击池盛。
池盛这次终于抬头:“行啊。”
“啊?”
池学南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不是非要那个女明星不可吗?怎么突然就改主意了?他可不想做个冤大头,给池盛介绍对象!
“开玩笑的。”池盛忽然笑了一下,举起了自己的手机摇了摇,“你看,燕越书祝我新年快乐。”
“……”
池学南没想到这两人有微信联系,那还走什么相亲路子?他觉得这不符合常理,池盛肯定是在打肿脸充胖子,想了一会儿他才道,“新年快乐谁不会发啊?有本事让她发‘我想你’啊!”
“……”
池学南见池盛脸色不虞,便不敢多说话了,要是池盛在其他事情上给他小鞋穿,那就得不偿失了。
他退出房间的时候,还小声道:“不打扰你了,我女朋友肯定在找我了,一会儿不见就想,我也是没办法……”
“……”
看着池学南装模作样,池盛心情更不好了。
他又坐了一会儿,便打开相机,对着开着的电视拍了一张照片,给燕越书发了过去。
燕越书看到那张考拉台的电视照片,很快回复了:【我今晚上考拉台春晚[笑哭表情]】
池盛:【我知道,我在等着看】
……
等着看什么?他没说,但燕越书明白。她是有一点开心的,但这点开心掩盖在今晚过年的热闹气氛中,她只给他回了个系统自带的表情。
燕越书:【[加油]】
过了一会儿,池盛发了一个可爱的加油表情包。
燕越书看笑了。
每次池盛发这样的表情包,她就觉得特别好笑,用的表情包比她还可爱!
燕越书笑了笑便切回了界面,一会儿功夫,手机上又有一对祝福的小红点出现了。
这会儿还在休息室,比较空闲,她便一条条的回复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叶弥秋的微信跳了出来,是一张图片:一桌子的菜,燕蚌和叶静静的手也入镜了。
燕越书开心起来:【想吃】
叶弥秋:【我帮你吃】
燕越书:【[哭哭表情]】
看他一时没回复,燕越书切出去回复了几个祝福,页面上方这时又跳出来叶弥秋的信息。
叶弥秋:【你什么时候开始?】
燕越书瞄了一眼,迅速发完别人的信息,点开了那条信息,准备回复叶弥秋。但她没发现那条信息已经变成了:【你什么时候上场?】
她直接点开回复。
燕越书:【还有一会儿,但想吃碳烤笋尖!想吃大烧鹅![馋嘴表情]】
发完这条她又切回页面,依着顺序一条条回复别人的信息。
这时,页面顶部,一条池盛的信息突然跳了出来。
池盛:【好的】
???
她有点莫名其妙,什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