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会过去没几天, 梁吉葵的日程就又被塞满了。
除了照例的各种项目会议和短期出差外,还特地腾出时间,准备去给时澜的新电影捧捧场。
除了打算亲自到场, 她还豪横地又包了十场,权当给菩桃的员工当福利。
毕竟这部新电影,菩桃也是联合投资方。
“你明天有时间吗?”
刚把头发吹到半干,梁吉葵小步跑到书房,直接钻进男人怀里。
微微仰头看过去:“我们去看电影吧?”
习惯了她的亲昵举动, 裴渡习惯地将她没搭好的腿又拢了拢,一只手搂住她的腰, 另一只手则是熟练地操作鼠标和打字。
“明天晚上要和欧洲经贸代表团的人吃饭,只能白天了。”
“这样啊,”梁吉葵有些失望:“情侣场就是晚上看才有意思嘛, 谁要大白天地跑去电影院腻歪。”
兴许是刚洗完澡的缘故,梁吉葵的嗓音变得软湿哒哒,遣词用句间还混着难得一见的甜软,听的人心尖发颤。
扶在她腰侧的长指紧了紧, 裴渡垂首,萦绕在鼻尖前的馥郁香气更浓上一分:“这么想和我约会啊?”
“怎么,不行吗?”梁吉葵看回去,理直气壮。
“当然行,”裴渡笑了下:“既然小梁总盛情邀请, 那我只能把明天的饭局推掉了。”
“别!”
见他涌出来点商纣王独宠苏妲己的由头, 梁吉葵立刻变了脸:“该工作就工作, 看电影而已, 后天又不是不行,赚钱还是挺重要的。”
扬了扬眉, 裴渡笑意更浓:“看来爱情在面包面前确实一文不值。”
瞪他一眼,梁吉葵悠哉道:“只有充足的面包,才能为美好的爱情奠定基础!”
“虽然钱买不来爱情,可是钱能买来开心啊!一开心,爱情的动力不就来了吗!”
“小梁总说的很有道理,受教了。”
短促地笑笑,裴渡抬起手,修长清贵的指骨利落地在她额头落下一记。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两人都默契地没有继续说话。
裴渡将最后几封邮件回复,退出当前页面,想了想,又操着鼠标点了下某个视频软件的图标。
因为手机在充电没得玩,梁吉葵百无聊赖地窝在他怀里,企饿裙八把弎另弃七伍三留整理上传看到裴某人居然点出了视频软件,来了兴趣:“怎么?打算看个电影缓解工作压力?”
没有否定,裴渡淡淡道:“有什么不错的片子推荐吗?”
“按理来说你的阅片量应该比我高吧?”
“我看的老片子和纪录片会比较多,要试试吗?”
“还是算了。”
梁吉葵撇撇嘴,她承认自己的艺术造诣实在是不高,做不到像他这样能够一遍又一遍地重温老片经典,再好看的电影看一遍就过瘾了,然后立刻整理心情投入下一部。
就现在而言,她还是更世俗地青睐一些商业片。
“那找个恐怖片?”裴渡又问。
“更不要!”
梁吉葵凶巴巴地拒绝。
谁要在大晚上看恐怖片啊!
会睡不着的好吗!
转了转眼睛,她轻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还不是盘算着看到恐怖的画面占我便宜!”
“小葵,”男人的口吻略显无奈,又混着数不清的纵容:“我要是想占你的便宜,还需要这种理由吗?”
话音刚落,搂她腰的手便明显用力。
被捏到敏感地带,她轻声嘤咛,撇撇嘴:“厚脸皮!”
两人最后还是没有看恐怖片,只是在首页找了部评价还不错的喜剧片。
虽然是喜剧,可题材却很新颖,演员也是近几年的金字招牌,整体风格讽刺拉满。
倒也不奇怪它能在大银幕期间狂揽十五亿的票房。
一百分钟看下来,很过瘾。
很快来到致谢部分,裴渡的视线随意扫向出品公司的位置,忽得想起来什么。
“对了小葵,你认识顾倚霜吗?”
久违地听到这个名字,梁吉葵四肢一僵:“不、不认识,谁啊?”
察觉到她的不自然,裴渡眸光一沉:“真不认识?”
“不认识!”她一口咬定。
“是吗,可这位小顾总倒是认识你。”
梁吉葵更傻眼了:“他认识我?怎么说的?”
不知道是不是紧张所致,连带着声线都微微发抖。
没有立刻回答问题,裴渡话锋一转:“小葵,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没有!”
心慌得实在是厉害,梁吉葵也顾不上那么多,直接从男人怀里跳下来,一溜烟又跑出书房,直奔卧室。
十几秒后听到卧室门“砰”声关上的巨响,裴渡还坐在原位,神色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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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好时间去看电影那天是9号。
刚好赶上周六,电影院人潮涌动,旁边的商场和步行街也几乎被行人塞得满满当当。
影院门口还有买花的小学生,一个赛一个地嘴甜,不少情侣只要路过,女方手里都会多上一束玫瑰花。
“哥哥,给这位漂亮的姐姐买朵花吧!”
穿着小裙子的女孩跑到他们面前,小脸灿烂,手里的红玫瑰更是娇嫩欲滴。
但二十一朵的价格,真心不算低。
梁吉葵偶尔也会考虑实用价值,但还没想清楚,可看见有人已经想拿手机付钱了。
她挑眉,捷足先登。
收款到账的提示音无比响亮,裴渡侧眸,眼底盛满笑意。
“姐姐也可以买花送给漂亮的哥哥呀。”
说着,她将已经属于自己的那朵从花桶里抽出来,又递给了面前的人,咬准字音:“是吧,漂、亮、哥、哥。”
卖花的小朋友看得一愣一愣,大眼睛闪着惊奇的光。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有姐姐给哥哥买花呢!
没有拒绝这份好意,裴渡接过花,口吻温柔:“那就谢谢小梁姐姐了。”
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这个称呼,梁吉葵嘴角藏不住弧度,还没说什么,就看见某人又扫码买下一支玫瑰。
这次的玫瑰,被送到了她面前。
平心而论,这两朵玫瑰除了新鲜别无优势,品种是最低廉的烂大街,香味也算不上多惊世骇俗,可不知道为什么,把它们拿在手里,心跳就是止不住地加速。
两支玫瑰被用一条丝带缠到了一起,还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最后被梁吉葵握在手里。
“裴渡。”
“嗯?”
“我好像由更喜欢你一点了。”
“因为玫瑰?”
梁吉葵笑着摇摇头,又晃了晃手里的花,道:“因为我发现,你好像是圣诞老公公送给我的礼物。”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礼物呢。”
她忽得想起好多年前的那个圣诞节,当时爷爷出差不在家,佣人们也都被放了假,偌大的豪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从来不信“圣诞老人”的童话故事,可睡觉前还是止不住地期待床头会不会有礼物。
爷爷每年都会给她准备。
但因为小老头想展现心意,送的都是自己亲手做的手工,比如在一张卡纸里粘上她喜欢的各种卡通角色。
即便因为手艺很差每年都被她“嫌弃”,可这份礼物却每年都乐此不疲。
直到那年,送卡纸的人换了,手艺也好得不像话。
除了卡纸,还多了一只苹果。
苹果被很俗气地帮上缎带,还粘了只贺卡,上面只落了一句话——
“送给被上帝偏爱的小孩”。
她认得出来,那是他的笔迹。
十年前是苹果,十年后是玫瑰。
并不是多奢侈的宝物,可就是让她觉得魂牵梦萦。
可能她骨子里也是俗到极致的吧。
梁吉葵如是想着,嘴角微扬。
七点半,电影准时放映。
这是一部题材略小众的爱情片。
三角关系,口味略重,走青春文艺风。
但好在剧本和人设抗打,哪怕是一些容易演尴尬的剧情也被诠释得恰到好处,很有水准。
左看右看都知道,是奔着某个电影节去的。
电影结束,两人跟在人群的尾巴,是最后一对走出来的情侣。
可没想到,才刚走出来,就撞见了很意外的人。
“这不是梁吉葵吗,这么巧啊!”
还算熟悉的声音于不远处响起,梁吉葵条件反射抬头,发现居然是大学时的同学,孟珈。
可下一秒,视线偏移,她看清孟珈身旁的人,她瞪大了眼。
顾倚霜比她先一步认出对方,神色淡然,没有太多反应。
但目光还是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留了半秒。
孟珈是个粗神经,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劲,满脑子只有和老同学见面的热情,直接跑过去,尤其是在看到裴渡时,还做起自我介绍。
梁吉葵故作镇定:“他是孟珈,当时就是我们两个去澳洲做的交换生。”
这句话没说完,顾倚霜就也走了过来,却径直忽略她,先和裴渡打了招呼。
梁吉葵松了口气,巴不得装不认识,可这份轻松还没存在一秒钟,就被前者搅得丁点不剩。
“梁吉葵,好久不见。”顾倚霜道。
心里咯噔一下,梁吉葵硬着头皮干笑:“是啊,好久不见。”
周围喧闹吵嚷,她的心绪也跟着一并躁动不安。
她承认,再次看见顾倚霜这张脸,她还是没法冷静。
毕竟当初,是她辜负了他。
与裴渡的温润清朗不同,顾倚霜的五官是极具攻击性的凌厉美感,眉骨更锋利,气质也更为冷峻挺括。
这时候,孟珈又叽叽喳喳地说起来。
听到他开始忆往昔,梁吉葵只觉得后背冒冷汗,但显然,有人更不想让孟珈说下去,直截了当地落下结束语,拉着朋友就走了。
看着他们离开,她抿唇回头,果然看到裴渡饶有兴致地盯着自己。
虽然看着他在笑,可梁吉葵品得出来,某人此刻的状态并不寻常。
裴渡:“不是不认识吗?”
喉间滚动,她心虚道:“怕你误会没说实话还不行?”
裴渡想了想,道:“那我方便知道更多的事吗?还是说,这是什么了不起的小秘密,不能告诉我?”
“小秘密你个头!”
梁吉葵气呼呼道:“是前男友你满意了吧!”
并不意外的答案,甚至可以说是意料之中。
其实在三个月前出差,第一次见到顾倚霜那次,他就猜到了。
当时团队里好事的人知道他和小梁总的关系,便在喝醉后壮着胆子多问了几句,他倒是没所谓,但顾倚霜却在听到那个名字后明显地变了脸,还追问了她的全名。
那个反应,绝对不是对于商业伙伴或是意向目标。
而是蕴着一种更复杂的情愫。
比如,曾经喜欢的人。
“你知道的吧,我大三的时候得到了系里的交换生名额,去墨尔本大学待了一年,我和他就是那时候认识的。”
“谁追的谁?”
梁吉葵心更虚了:“……我追的他。”
裴渡笑笑,打趣道:“一见钟情?”
“准确来说,是对他身上很像你的特质‘一见钟情’。”
裴渡敛眸:“我和他,并不像吧?”
“不是外表上的像,而是气质、谈吐和审美,一种更意向的东西。”
提到那段过去,梁吉葵只觉得无力又后悔。
她和顾倚霜的一切都很突然,就像是一辆赛车冲出赛道一样,不仅走了歪路,居然还开得很爽。
那时候,她追了顾倚风三个月,被他身上的某些特质吸引,正式交往后才发现,他们有很多地方像得可怕。
明明五官一点相似都没有。
那段时间,她像是着了魔一样。
在那时候的留学生圈子里,顾倚霜是很有名的“高岭之花”,可这朵花却被她这样采下,不少人都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
他们的恋情只维持了半年,已经算是她历来最长的一段了。
她当时也看得出来,顾倚霜动了真心。
而就在她即将结束交换生时间、要回国时,东窗事发,有人把她的事捅给他了。
顾倚霜得知自己只是个替身,主动提了分手。
那是骄傲的小梁总第一次被人甩,因为愧疚,她说不出来一个字。
她知道他是真的喜欢她,可她想要的,她没法给他。
甚至还把他的一颗真心当草芥。
梁吉葵从来不否认自己的“渣”,也是真心认为对不起当年的顾倚霜。
可一面本来就不应该存在的镜子,既然已经破了,那就永远不可能重圆。
同一时间。
孟珈被顾倚霜拽了一路,跌跌撞撞地坐到长椅上。
“别装,你这反应一点都不正常!”
顾倚霜捏了捏鼻梁,没有说话。
他也是这样,孟珈珈对他们当初分手的理由越好奇:“说起来,你不是都打算带梁吉葵回家了吗,怎么突然就分了?”
朝他看过去,顾倚霜冷笑一声。
“别傻了,覆山的雪,蓬勃的花,永远不会有结果。”
向日葵是春夏里的花。
最灿烂,最明媚,与漫天的飞雪最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