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渡垂眸, 眸光一路滑下,掠过她纤细浓密的睫毛,继而停在饱满鲜艳的唇瓣上。
水盈盈的浅红色, 像果冻似的。
他对女孩子的化妆品不是很了解,却由衷地认为这个颜色相当衬她。
分心一瞬,收回手的速度也缓了一秒。
轻咳一声,裴渡故作镇定:“抱歉,刚刚有人跑过去。”
这点梁吉葵当然知道, 可超强的自尊心作祟,她不愿意在他面前露出很娇羞的一幕, 下意识摸了摸滚烫的面颊,含糊不清地“喔”声。
没有在楼梯口耽搁很久,裴渡带着钟老先生开的药房去了抓药的地方。
将单子递给玻璃窗里面的人后, 才转过来对她解释:“亲自煮太耗费时间,医馆的人会提前煮好配成中药液,这样回去加热一下就能喝。”
听见“中药”两个字梁吉葵一个头三个大,表情委屈:“这得一天喝几袋啊?”
看出来了她的怯意, 裴渡笑笑:“一天两袋就好,这是半个月的用量,之后要再来复查一次。”
一天两次喝半个月?
要命,居然有三十袋!
从中医馆离开后,裴渡原本想着送大小姐回家, 但路程刚过半, 却听见后者表示要去另一个地方。
听完她报的名字, 裴渡重复道:“理发店?”
“对啊, 我想去染个头发。”
裴渡挑眉,有些意外, 但偏头看清她的表情,便也没有多问。
临下车时,梁吉葵又回头问:“今天晚上的局你去吗?”
裴渡想了想:“不一定,得看我这边什么时候结束。”
梁吉葵抿了下嘴角,道:“行吧,我本来还想着你要是去捎我一路呢。”
“我争取早点结束。”
她的话才落地,他的声音就紧跟着接上来。
干脆利落,态度明确。
仿佛生怕晚说一秒钟,就失去了这么个机会似的。
想到这个可能,梁吉葵咧起嘴角,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可以理解为,你是为了我才重新做决定的吗?”
裴渡莞尔,口吻认真且自然:“只能是你。”
梁吉葵承认,这一刻,她骄傲的羽毛被抚慰得相当舒服。
这个人总是有一种奇怪的魔力,让人为之动容、着迷,乃至上瘾。
简直就像是引诱大天使路西法坠入地狱的撒旦一样。
无法无天。
可……如果这真的是地狱,那她倒是觉得滋味还不赖。
转身进入理发店的第一时间,她听到了手机有新消息的提示音,滑开一看,嘴角轻扬。
裴渡:【结束了给我发消息,我来接你。】
她敲字:【那要是我结束了你还没结束吗?】
那边回复得依然很快:【那就得辛苦小梁总来接我了。】
直到按灭手机屏幕,她的笑意也始终难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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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结束的时间比预料中的早,裴渡看了眼腕表,在心里估算时间。
“裴总,明耀科技的艾总派人来说,想见您。”助理唐柯走过来。
裴渡淡淡道:“拒了吧,不见。”
唐柯点头,又道:“对了,刚刚梁氏那边也有人打电话,说想约您的时间。
“梁氏的人?哪个?”
“就他们那位叶董啊,听说在董事会里挺有声望的,地位仅次于梁董事长。”
裴渡眯了眯眸,想起那位叶董的形象。
今天上午见着本尊时,虽然他端得一派慈祥和蔼,可那双眼睛却实在算不上温良恭俭让,甚至,杀气腾腾。
有关梁氏内部的事他也知道不少,梁爷爷虽然是董事长,但因为近两年身体不太好,除了处理公司一些非常重大的事情外已经不经常出现了。
而在董事会里,也潜移默化地分成了两个阵营。
梁氏到底是京市赫赫有名的大集团,内部关系鱼龙混杂,也难怪梁爷爷将锻炼小梁总的第一选择定在了不仅能完全掌握,而且足够有挑战性的子公司。
但,雏鹰之所以历练是为了将来的搏击长空。
有些东西,她迟早是要抢回去的。
脑海中不自觉浮现之前那次的画面,是以“小梁总男朋友”回老宅那次,老爷子不仅一语中的拆穿了他们的伪装,并且严肃地落下他们不合适的结论。
除此之外,他们还达成了一个赌约。
老爷子希望他能帮她,其中第一项,就是清君侧。
所以与其说是赌约,不如说是考验。
对于这点,裴渡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他生于名利场,长于名利场,更是周旋于名利场,可他,一点也不喜欢名利场。
梁爷爷说他是个天生的商人,有着不容置否的天赋,但,他很厌烦这份天赋,可偏偏又觉得,如果这个天赋可以帮到她,那么可太好了。
他甘之如饴。
巴不得能成为她一辈子的当仁不让。
从蕖商的总部大楼离开后,裴渡驱车前往那家理发店。
路上还收到几条大小姐发来的催促消息,但与其说是催他快一点,倒不如说是手机对面的人无聊了,正懒洋洋地找乐子。
余光瞄了眼聊天页面里的几个表情包,他无声地扯动唇角。
二十分钟后,他准时抵达。
视线顺势而望,却在定格住门前那道身影,时,不由得顿住。
女孩也注意到了他,隔着挡风玻璃的对视后,她摆摆手,小步跑进。
“‘裴师傅’,你也太慢了,差评!”
坐上车后,梁吉葵自顾自地系上安全带,一扭头,发现他还在看自己的头发,撩了把发尾,狐狸眼弯成了月牙。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她美滋滋地问。
裴渡敛神,颔首应答:“很适合你。”
听见只有这么简单的四个字,梁吉葵登时便不爽了:“我可是坐了好几个小时,你就不能有点配得上我辛苦的评价吗?”
裴渡哑然,视线被面前的张扬赤红引得挪不开视线:“我的意思是,因为适合你,才让它更漂亮。”
实话说,在听到梁吉葵说要染头发时他没太在意,毕竟现在的女孩子染发是件太稀松平常的事,大街上黄、棕、橘总能看到一大片。
可他独独没想到,大小姐不拘一格,居然染了一头绚烂的红。
她皮肤本来就白,今天还穿了件黑色,配上这头招眼的红发,像极了西方传说里的恶龙魔女。
张扬,乖张。
美得无与伦比。
抵达汀月会所时,正好七点钟。
门前的侍应生似乎是等待已久,走上前引路。
汀月是家私人会所在京市贵圈里名气不小,吃喝玩乐一应俱全,连排游泳池和台球厅都有。
梁吉葵以前也来过几次,但都是被邀请的那方。
抵达四楼的包间,一推开门,有男有女,尽是熟脸。
相比较她的冷淡,屋里的一圈人倒是都傻眼了。
“还得是我们小梁,当了一整个大学的乖乖女,一毕业就敞开了!”
“这个发色好自然啊!哪家染的?”
“亏我以前还以为梁老爷子管的很严呢,现在看分明是纵容!”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来。
简单打了圈招呼,梁吉葵就被几个熟悉的女孩子拉到一边玩了。
裴渡则是慢条斯理地朝更里面走,还没反应,手里就接了根被人丢过来的台球杆。
徐疏寒半倚在墙边,下颌微抬,指向另一个拿球杆的人:“你要再不来,时绰都要连赢十局了,快点,杀杀他锐气。”
裴渡莞尔,拿球杆地手随着步伐调整到了一个习惯的姿势和距离。
走近球台,看着不远处的时绰:“来把?”
时绰轻描淡写地看了眼他的手腕,顶级成色的玉石散发着温润清透的光泽,于白炽灯下更甚。
说来也巧,这条五彩绳平安扣,两天前他看见梁吉葵也戴过。
时绰:“我们两个玩就加点筹码吧?不然输赢就太没意思了。”
裴渡笑笑:“别装,你想要我那块亚历山大园的地皮很久了吧?”
没有否认,时绰道:“我这边的筹码是兰迪斯岛的度假村项目,我记得梁吉葵一直想撕这个来着,试试?”
眸光暗了暗,裴渡兴致渐浓:“那就试试吧。”
一个半小时后,梁吉葵堪堪从名媛堆儿里脱身。
刚一走到台球桌附近,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徐疏寒指了指小房间的位置:“裴渡喝多了,在里面休息。”
梁吉葵皱眉:“你灌他酒了?”
徐疏寒立马撇清关系:“他从时绰手里赢了那么大一个项目,理应喝点。”
理智精准捕捉到几个字词,梁吉葵问:“什么项目?”
“兰迪斯岛的度假村。”这次说话的人是时绰。
与风流占大头的徐疏寒不同,时绰的气质更冷更凛,不苟言笑,仿若清玉佛陀。
而且相比之上大学后才认识的徐疏寒,她跟时绰已经认识了十几年了,是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爷爷去过时家,当时时绰作为世交的哥哥,还总是到丁家辅导他们的功课。
听见是之前自己撕过但没撕下来的项目,梁吉葵心里有了大概。
也顾不上问别的,直接朝小房间走去。
推开门,一眼便看见侧躺在皮质沙发上的人。
他身量长,腿更是修长有型,好看得没话说,可兴许是酒劲上来,哪怕是眼下略局促的坐姿,也完全没有察觉。
甚至气质更为随意慵懒,混着股混不吝的帅气。
第一次看到他这幅样子,梁吉葵好奇心大发,便没有开灯,而是带上门蹑手蹑脚地靠近。
最后甚至干脆双腿折叠,跪坐到了沙发上。
小窗户离得不远,光线昏暗,月色清冷,不拘一格的晖色洋洋洒洒落在男人衣服上、发丝间,自成一派美感。
视线一寸寸游走,最后不受控制地停在他的唇上。
梁吉葵吞咽一口,胸口孕育出一种羞于启齿的灰色情绪。
应该没事吧?
徐疏寒不是说他喝多了吗,看这架势,肯定睡得很熟!
不断自我安慰着,她深吸一口气,以此作为激励buff。
不知道什么时候,盈凸月被飘过来的云层遮住一半,光线也顺势偏移,折到了墙上。
墙壁分成了两种色调,白色之外更有两道灰黑色的身影。
出于紧张,梁吉葵闭上了眼睛,可当唇齿贴近,感受到那冰凉却柔软的触感后,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僵住。
她亲了裴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