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那么做了啊。”梁清清往后挪了挪, 尽量让自己离哭得看起来可怜又无助的王玉远一些。

  原本低着头擦眼泪的王玉,听到几乎可以说是冷漠的回答,猛然抬头,眼神震惊。

  梁清清不为所动:“大伯母以往不是最讨厌利用钱财、权势, 为所欲为的人么?为什么现在又想用这种方式去救你的女儿?”

  王玉的嘴唇微动, 下意识用舌尖舔了一下右上唇中间位置凸出的水泡。

  可见, 梁倩的事情真的是让她十分上火。

  梁清清起身, 走到靠墙的茶吧机前用一次性纸杯接了半杯凉水送过去:“实话实说,倩姐的事情我爱莫能助, 大伯母不用在我这里浪费时间的。”

  王玉嘴唇刚沾到水, 听到梁清清的拒绝,整个人僵了一下。

  梁清清知道她的脾气不好,但也知道她不敢这么快就和自己撕破脸,目光微冷地盯着她端着杯子的手。

  王玉手中的纸杯有些变形,她回头看了一眼, 咬着后槽牙找了个空地儿把杯子放下,转而又要去拉清清的手。

  梁清清看到她转回身时便料到了她的心思, 低下头拍拍身上的围裙, 把双手都揣进了身前的大口袋里。

  王玉手伸到一半, 讪讪地缩了回去继续抹眼泪:“清清啊,你就这么一个堂姐, 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梁清清点头:“这话没错的, 我的确就这么一个堂姐, 也的确不该见死不救,可是没有人要死啊?”

  “……”王玉哽了一下, “你姐姐她才刚刚参加工作, 还有大好前途, 她不能就这么留下污点的!清清!”

  “是很可惜。”梁清清又一次点头,“可是,不是我给她留下的污点,也不是我让她去做那些事的,大伯母,她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学历也比我高,见识更应该比我多才对,你我都知道她做的这些事情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她难道不知道吗?”

  “她是知道的,可她还敢这么干,她根本就不害怕这个后果啊。”

  王玉这次不光眼睛是红的,脸也红了:“梁清清,你怎么能、你……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梁清清没理她,侧目看向站在墙边的两人,轻轻摇头,用眼神示意她们回避。

  任夏和李娅对视一眼,面露难色,有些不大想走。

  ——她们总觉得这个婆娘来者不善,梁老板一个人对付不了。

  “我们说家事呢,麻烦两位避一避好吗?”梁清清微微蹙眉地看着一动不动的她们,干脆开口赶人。

  王玉闻声转身,这才发现不远处站了俩没见过的生人,本就拧着的眉毛瞬间拧得更紧了,跟着一起撵人:“小小年纪听什么墙根?我们娘俩说事呢,你们……哦哟!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回事,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去去去!”

  任夏刚想开口怼她,看到梁老板对自己摆手,只得抿着嘴瞪了那女人一眼,转身和李娅离开花店。

  梁清清看着重新闭合的玻璃门,余光瞄到王玉又转身看向自己,声音凉凉地答了一句:“我的意思是,她自找的。”

  “什么?”王玉比梁清清矮上一些,哪怕穿了中跟鞋,也还是要低上一些。

  她微微仰头,眼神茫然。

  梁清清重复道:“我说,现在的结果是她自找的,你们也不用为了她四处求人,这件事我帮不了忙,我女朋友也帮不了,她只是有点小钱,没到您想的那种权势滔天的地步。”

  王玉茫然的双眼终于装满了震惊,她用食指指向梁清清的脸:“你……你身为梁家人,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你跟倩倩可是一个爷爷的啊!”

  梁清清肯定道:“所以我才叫您一声大伯母。”

  王玉的眼神

  转瞬从可怜变得愤恨:“倩倩的事儿你真的不管了?!”

  “我说了,我管不了的。”梁清清微笑。

  可这笑却像是刺痛了王玉一般,她用力抿了抿嘴,额头上的青筋都在隐隐跳动。

  四目相对,梁清清生得相当好看的眼睛在那两团犹如火焰燃烧的眼睛怒瞪下,仍如两汪清澈的泉水,温柔、静谧、深不见底。

  王玉和女儿梁倩一样,从不喜欢这个看上去不争不抢却什么轻而易举得到的侄女,她的眼中再次圈起泪光。

  但在泪水坠落之前,她迅速抬起了手,朝着那张光是看着就让人嫉妒的脸上抡去。

  梁清清防了半天等的就是这一下,她动作更快地抬手,一把握住那带着风来的手掌:“大伯母,你不能这么冲动。”

  王玉没想到会被抓住手腕,想要往回抽却又比不上梁清清有力气,只能瞪着眼干骂:“你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自己姐姐都不救,还看戏似的说风风凉,你爸妈就是这么教你的!我呸!”

  “你给我松开!抓着我干嘛?还想打我?今个儿你敢动我一个指头!小心天打雷劈!”

  梁清清指了指墙角的摄像头,忍着胸口翻腾的火气说:“刚刚出去的那两位是我女朋友给我请的私人保镖,她比你们想象得更在意我,今天你这掌印要是印在了我的脸上,我保证她能让梁倩三年变五年,五年变八年,你信不信?”

  “……”王玉嗓子眼被堵了一下,哑了一瞬后尖着嗓子叫,“你威胁我?!刚刚不是还说帮不了的吗?!现在本事又大起来了!吃里爬外的东西!当心被人家玩完儿像破布一样丢掉!”

  梁清清眼神冷漠地看着失声尖叫的王玉,声音还和刚才一般大小:“是啊,我吓唬你的,但摄像头是真的,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全部都拍下来了。”

  王玉:“……”

  “这视频和你女儿拍的可不一样,她传播人家隐私,我发出去那是正经维权,你千万想好了。”梁清清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王玉看着梁清清淡定的样子,气个半死,揉着手臂连哼三声,却又别无他法,最后转身滚蛋前只能无力地尖声咒骂:“你个死丫头!你给你大伯母来这招!你给我等着!”

  梁清清看着走到门口,因为回头骂自己,下台阶时险些踩空摔倒了中年女人,脸上的假笑随之垮掉。

  她后怕地呼了一口气,暗自庆幸刚刚得亏抓住了,要不然真挨了那一下,回去还不好解释呢。

  想到这里,她又烦躁地把那个装了半杯凉水的一次性纸杯丢进垃圾桶,转身走到花店门口张望一圈,对着站在已经落得一叶不剩的银杏树下的两人招了招手。

  李娅和任夏因为不放心那老婆娘,出去后也没敢走远,见到梁清清招手,又快步回来。

  片刻后,梁清清看着走近的两人,笑着伸出右手:“正式认识一下吧?我叫梁清清。”

  任夏立即伸手轻握:“任夏,任性的任,夏天的夏。”

  李娅紧随其后:“李娅,木子李,比亚当的亚多个女字旁。”

  “任夏,李娅你们好。”梁清清笑,“中午一起吃饭吧,哦对,刚刚的事情还要麻烦两位不要告诉南柯,午饭就算做封口费,你们想吃什么,随便点!”

  任夏和李娅有些犹豫,梁清清又解释说:“我的家事,不想让南柯觉得我的亲戚关系比较……复杂。”

  “理解的。”任夏这才答应,“我们不会说的。”

  一旁的李娅默默点头。

  梁清清见她们也不是死心眼,微笑着将背在身后的左手拿出来,一人给了一朵今天品相最好的两朵鲜花:“谢谢。”

  ……

  而对刚刚的事情一无所知的南柯,

  此时正坐在书房里,一脸严肃地盯着胡利传回来的仅有数行的——谢洺的背景资料。

  胡利给她的这份,和网络上能搜到的相差并不大。

  寥寥几行,便概括了他的大半生。

  可看在南柯眼里,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相信谢洺的过去真的如此清汤寡水。

  一个能和盛欣远相恋并结婚,甚至让盛欣远心甘情缘地利用掉自己仅剩地那点能力替他承受怀孕生子之痛,且最后还能全身而退的男人……

  没点本事?

  开什么玩笑。

  况且,让人查不到他的过去,这本身就已经是很能证明他本事的本事了。

  南柯靠着椅背,仰头看着天花板,睫毛轻轻眨动——

  事出反常必有妖。

  谢洺和盛欣远离婚二十多年,离开g市二十多年,不可能平白无故回来的。

  肯定是要为了点什么的。

  可为了什么呢?

  真的只是因为姓盛的最近出的事情吗?

  但如果他真的很在意这娘三个,又怎么会直等到局势已定才回来?

  难道不应该早就默默关注,在发觉她们遇到麻烦的时候,就出手帮忙吗?

  没有理由要到现在出来、去保全盛宿那早已无关紧要的名声吧?

  还是说,他在意的不过是盛宿那看似还有一些的名声?

  为什么?为什么要在意这个?

  和盛欣远离婚后,他没有再婚,更没有再生孩子……所以盛宿盛星是他唯一血脉。

  ——盛宿做的错事比盛星多得多,只是他要比盛星聪明一些,没有把自己送出去。

  ——而“被戴绿帽、被劈腿”便是他身上唯一被大众所知的污点。

  那么,只要撇清了这一点,对外他仍是一个人模狗样的公子哥……

  同时,也正是因为谢洺没有再婚,所以他虽然是个omega,却也拥有了一直生活在谢家的权力……

  是了!谢家!他的出现必然有谢家的原因!

  南柯脚尖点在地面,轻轻一用力,旋转椅慢慢转动起来。

  她盯着天花板筒灯的眼睛一眨不眨。

  椅子慢慢停下,南柯深吸一口气,迅速坐直身子,将搭在扶手上的双手重新落在桌面的键盘上。

  她修长好看的手指快速移动,在寂静无声的书房里敲出一段清脆的旋律。

  ——查谢家,事无巨细!

  谢洺的出现如果真的像她想的那样,那么他下一步的动作必然会去寻找盛宿,说不定已经开始找了。

  只要他的心够细,手段够厉害,那么用不了多久就会找到自己头上来。

  她现在必须要知道足够多的信息,并先他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