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阎野一路走到洗手间都没有碰上丁贤，上完厕所回包厢那会儿反而听到从空中走廊那边传来的争吵声。
“都说让您不要来了非是不听！您要是乐意自己投资建多少个公司不可以？非得掺和我的事！我就是个废物没了您的指导就什么都做不成是吗？！”
是丁贤的声音。
阎野和王依依对视一眼，王依依心领会神，蹲下来给阎野整理衣服。
小总裁强迫症，着装通常一丝不苟。王依依为了让自己整理衣服的动作看上去更自然点，还得把阎野塞得稳稳的衬衣取出来重新理一遍。
路过的服务生隐隐约约听到花园这边有声音总有意无意靠近，估计是看王依依和阎野两个人太淡定，以为只是有客人聊天的声音太大了。
“是！我知道，天上不掉馅饼，能找上门来的馅饼都是您给的！行吧？您为什么非得插手我的事情呢？”丁贤的声音越拉越远，半途又收了回去：“我真的受够了！”
“哐当”一声响，踩扁的易拉罐撞到了墙边。王依依拉着阎野往茶水间那边退。他两刚碰上水杯，丁贤就大步走了出来。精心烫过的衣服领子被他自己扯得不成样子。丁贤破罐子破摔，反正那群人碍着老爷子的面对他拍马屁，他再装模作样也没必要。于是顶着一身暴躁就回了包厢。
这目中无人的模样跟他们第一次见到丁贤的形象差别也太大了。王依依和阎野面面相觑。
探头往外看，丁老爷子靠在栏杆上仰头看天空，白胡子吊着看上去特别长。
“探头探脑的做什么？过来陪老爷子聊会。”丁老爷子吹着胡子，对着天说。
“……”好像是在喊他的样子。
阎野磨磨蹭蹭迈了一步子，确保丁老爷子能注意到他的动静，之后等了一会，才放心地走过去。
“抓到一只小耗子。”丁老爷子眯起眼，领着阎野往台阶走。
阎野眯着眼勉强笑了一下。
我才不是耗子。
天空没什么好看的，城里楼宇多灯光亮，星星跟路灯比太渺小，不仔细找根本看不见。
一老一幼坐在台阶上，年龄隔了好几代。幼的掰着手指头数，丁老爷子儿子生的还挺晚。
老的先笑，倒是慈祥：“老爷子看过你演的外星儿子。”
“……”阎野面露迷茫。
《来自外星的儿子》怎么也不像丁老爷子这把年纪看的。
“家里婆娘喜欢。”丁老爷子嘿嘿一笑：“你这小不点怎么也来这里凑热闹？”
一下小耗子一下小不点，阎野往天空看，总觉得自己在老爷子眼中真的很渺小。
“丁总过来干嘛我就过来干嘛呗。”
各家关系熟络一点以后合作才方便，虽然这种饭局通常很容易发展成互相攀比或者捧臭脚。
阎野说这句话听着老气横秋又有点天真浪漫。
丁老爷子很不赞同：“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什么都不想，每天在学校跟同学打打闹闹。”
嘿，哪个家长不是这么想的。
阎野眨眨眼：“丁爷爷，每个人的活法不一样。我和学校同学接触的东西不一样，玩不到一块去。”
玩不到一块倒也不至于，但是跟日常烦上课做早操的同学在一块阎野确实找不到共同话题。
“……小小个人儿还挺能说，每个人的活法不一样，哎，有道理！”
丁老爷子叹了一声，或许年龄大的人都喜欢小孩子，整个饭桌下来丁老爷子索然无味，阎野的存在让他觉得自己应该在楼下花园散步遛鸟看邻家的小朋友。
他很惆怅：“老爷子果然不该来年轻人的地方凑热闹。”
“……”
年轻人？好吧对于老爷子来说可能算吧。
阎野从丁老爷子的话里听出一点别的意思：“丁爷爷你要回去了？”
丁老爷子：“聪明，吃完这顿饭就往回飞。”
丁老爷子家大业大，唯独对这个老来子偏宠了一点，但他也不能在这边坐久了，不然丁贤上面几个得闹出事来。
“哦。”
阎野对丁老爷子家里长短的事情不感兴趣，准备等他说完这句话之后说点别的什么。
然而等了好久丁老爷子还在仰望没有星星的天空，阎野等不住了。再陪老人家这么看下去，萧言女士该跑出来找他了。
“您等我一会儿可以吗？”阎野用的是问句，人却已经急得站了起来。
小孩站的台阶低，起来了还跟坐着的丁老爷子一个海拔。丁老爷子爽朗地笑两声：“去吧。”
空中走廊不长，阎野来回没用多长时间。从王依依手上接了公文袋，还被塞了一杯温开水。
阎野趁着丁老爷子取文档翻的时候解释：“这是我们公司最近准备的活动企划，想问一下您的意见。”
小孩一本正经说话的样子特别可爱，但他模样太认真了，丁老爷子便稍稍收了调侃的心：“你自己做的？”
“嗯。”阎野谦虚了一下：“有助理帮忙。”
他的题外话丁老爷子也懂，有助理帮忙，但主题想法还是他自己提的。
丁老爷子想到丁贤，心里不平衡了：“阎厉真不是个东西！让你这么小的孩子担这压力！”
“……”
老道人对着夜空破口大骂，剩阎野在夜空中凌乱。反驳也不好意思，赞同更不对。
早在这顿饭之前他就知道丁老爷子了。自己配了手机以后和老者联系也方便很多。阎厉跟他提过丁老爷子，但阎野不知道丁老爷子知不知道他。把企划拿过来也是想试探一下，效果出乎意料。
“是我自己想做的……”阎野小声嘀咕：“再说您这么帮丁总，人家不也没领情嘛。”
他把声音越放越轻，还让年近古稀的丁老人家听清楚了。
丁老爷子没好气点他脑袋：“人小鬼大。老爷子话放在前头，说话也对事不对人，东西是好东西。缺了什么我可以帮忙，但是你能给我什么好处呢？”
阎野一脸你别欺负我小孩子不懂：“您要是入股了后面获利能少吗？不然我们家阎老爷子能跟你提我吗？”
“嘿，也就你当某个孤寡老人是你们家。”
丁老爷子带着阎野回去，屋里齐齐看了过来。丁贤的视线尤其诡异。
得，老人家吃一顿饭觉得索然无味，临头了随便捡了一孙子回来，不爱搭理他们一屋子人了。
其实也不是这么一回事。
阎野回来以后渐渐加入了他们的话题。他们从天南地北怀念过去扯回来谈市场走向，阎野端着个小盘子在边上听的极其认真，偶尔在丁老爷子看过来的时候扯着童音说一两句观点。再之后别人说话还会下意识看他一眼，跟看别人家成绩优异的孩子一样。
噢，原来光娱传媒管事的是这个小不点。
饭局散场。
某个小不点上了车以后就抱着萧言的腰不撒手，窝在她怀里一动不动。
“困了？”萧言捏捏儿子的脸。
阎野含糊不清地嘟囔：“困死了。”
外头开始下雨，司机把车窗给带上了，隔绝了喧嚣的商业区。萧言抱着儿子往窗外看，城市都渐渐模糊成暖橙色。司机放了旧年代的歌，阎野却意外受用，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的。
“儿子。”萧言很清醒，内里烘着干软的心情：“妈咪真的很爱你。”
小孩儿耳朵不易觉察地动了动，突然松了力道，吓得萧言抱紧了他。怎知阎野迷迷糊糊挣了两下，整张脸都贴紧了萧言的肚子。
妈咪我也爱你。
阎野本来下意识想回应，但一来实在太困了动弹困难，二来也不知道怎么地，突然不太好意思说。阎野上小学之后在剧组待了老长时间，后来又跑通告，和萧言单独说话的时间不多。等再休息下来，人都拔高一截了。哪里还好意思撒泼打滚。
小孩儿临睡前还有点抓狂：没事说这个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