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周觉得，莫闻远是个有趣的人，面前这个小东西好像比莫闻远还有趣。
顾野说得全对，他确实是因为唐梓的缘故才针对莫闻远，把人关在这里折磨了一个月。
而他为什么知道莫闻远和唐梓之间的交易，还要说起另一个人，莫行舟。
唐周冲顾野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站起来让他们跟上。
他很少来这里，也不知道莫闻远被折磨成了什么样子。
就这几步路的时间，唐周又问，“你说说，你怎么找到了这个地方？”
顾野抿唇不答，其实他也不太清楚，为什么那个定位器还在莫闻远身上，就算是莫闻远没有发现，但像唐周这种人难道检查不出来吗？
就在钱包里，那么明显。
对于顾野的沉默唐周并没有生气，他慢慢悠悠的把人带到地下室，刚进门，大家就被浓烈的血腥味笼罩。
顾野第一眼看见了被绑在架子上的莫闻远，这个画面竟和他的梦如出一辙。
胸腔里的心在不停的抽动着，频率非常惊人，好像不甘于被埋葬，一直想着从胸腔里跳出来。
顾野双眼蓦的通红，眼中有水光荡开，如同涟漪，一圈接着一圈。
莫闻远浑身是血，上半身赤裸着，身上都是鞭痕。
顾野挪动着发麻的腿，把唐梓交给陈郁青，一步一步向着莫闻远靠近。
他眼里只有莫闻远，没注意到这里还有别人，直到那个人冲到他面前，他才发现出现在他面前的人竟然是好久没出现过的莫文轩。
顾野嘴唇动了一下，抬手开枪，子弹射穿莫文轩的心脏，对方倒在地上，不甘的抽动着，眼睛盯向唐周，好像是在求唐周救他。
莫行舟绕了那么大一圈，无非就是想保全莫家和莫文轩，莫家没了，毁在他自己手里，眼看着莫文轩也没了，他估计死不瞑目吧。
巨大的枪声让莫闻远睫毛动了动，他艰难的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非常朦胧，像是一个恍惚的梦，他好像看见顾野向着他走过来。
顾野身上有血，那是刚才离莫文轩太近，溅到的。
莫闻远以为顾野出了什么事，整个人都激动起来，他不停的往前，脚步却一直在原地。
“顾野……顾野，快跑！”
顾野身型一顿，快步跑到莫闻远面前。
“莫先生……”顾野喃喃，“真好，你撑过来了，恭喜你。”
顾野没哭，他拿起一旁的刀将绑在莫闻远手腕上粗粗的麻绳割断，麻绳已经嵌进了骨血里面，被染得通红，上面还有着已经干掉的腐肉，用手一搓，那些东西就像是攀附在绳索上干掉的泥巴，掉了一地。
直到莫闻远无力的倒在他身上，血腥味立马侵占了顾野的鼻腔。
他环顾四周，这里阴暗潮湿，没有窗户，非常沉闷，像是古代的囚牢，架子旁边放着鞭子，鞭子上还有发沉发暗的血迹，莫闻远脚边有一个大桶，里面装着红色的污水。
“顾野……”感受到顾野的体温，莫闻远终于反应过来，这个顾野是真的。
“是我，莫先生。”顾野看着周围的一切，眼神空洞且麻木。
原来莫文轩在这里，一直都是他在折磨莫闻远。
顾野后悔了，刚才那一枪，太便宜莫文轩。
“顾野……”
莫闻远不断喃喃，右手手死死抓住顾野的胳膊，脑袋无力的趴在顾野肩膀上，力气都用在了手上。
顾野转身，一个身材娇小的人，竟然将人高马大的莫闻远直接背了起来。
刚才顾野开枪时的果断让唐周微微惊讶了一下，现在顾野居然能背起莫闻远又让唐周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有趣。
唐周只能用这两个字来评价顾野。
到了陈郁青跟前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盖到了莫闻远身上。
顾野快速背着莫闻远去了客厅，他把人放下来，却发现莫闻远已经陷入了昏迷，只有那双手该紧紧的抓着他的胳膊。
“送医院吧，”唐梓说，“你们先去，这边我解决。”
唐周微微耸肩，没说什么。
顾野看着唐梓，真心实意说了一句多谢。
如果唐梓不松口，他们不会这么轻松的把人救出来。
他们走了之后，别墅里又恢复了平静。
唐梓没打算走，一副要和唐周促膝长谈的架势。
唐周这人记仇，更何况莫闻远把主意打到了自己最疼爱的侄女儿身上，但是他确实不知道，莫闻远居然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
老实说，他非常欣赏这个年轻人，有野心有能力，唐周常年在国外，也不知道莫闻远什么时候居然和唐梓搭上了关系，而且还想拉着唐家下水。
唐梓订婚的时候，他还在赶回来的路上，没想到赶回来之后，唐梓的订婚典礼又取消了。
车上，所有人都一语不发，顾野和莫闻远坐在后面，莫闻远的头枕在顾野大腿上。
街边的夜色肉眼可见的寒冷，车里开了空调，非常温暖，可能是心思不在这儿，顾野没什么感觉，他的手一直在莫闻远的鼻子下边，感受着对方还算得上平稳的呼吸。
在座各位，没有一个人见过这样的莫闻远。
确实，莫闻远比现在更惨的时候不是没有，只是在那个时候他所遭受的一切没人关心，更不会有人心疼，独自扛过去之后，有些东西就变得不再重要。
虎落平阳被犬欺，不是说唐周是犬，而是莫文轩。
而且还是丧家之犬。
陈郁青先一步联系了涂知其，他们到医院的时候，涂知其已经等在医院门口了。
顾野看起来很平静，莫闻远抓着他的胳膊，人没醒，手也不松开，陈郁青和齐君与两个大男人上阵才把莫闻远的手掰下来。
看着莫闻远被人推走，顾野亦步亦趋的跟着，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
就算是过年医院里还和平常一样，就是多了些装饰品，挂上了红灯笼，让白色为主调的地方多了些红色，也多了些喜庆的味道。
莫闻远进手术室后，顾野站在手术室门口，这是他第一次没在里面而在外面，他知道手术的时间应该会很漫长，就像他和莫闻远的狗血恋情一样。
对方不爱的时候他爱惨了，对方爱的时候他却想离开。
回想往日，再看今朝，岁月之漫长，兜兜转转，两个人还是没分开。
顾野觉得自己经历的所有事情就像梦境一样，杂乱无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说不清是生活在掌控他们还是他们在掌控生活。
唯一能确定的只是，他们交错的人生经历了单方面伤害之后变成了互相伤害，互相伤害之后又发现其实他们还是互相爱慕。
顾野曾在杂乱无章的人生中陷入绝望，他绞尽脑汁，想不出来一个能完全解决他和莫闻远之间那些问题的标准答案。
他不想，也不能去忍受莫闻远有另一个人，而对方却于爱情止步，为权势神魂颠倒，顾野才知道，自己一直都不是输给了一个人。
对方都不是人，他都能一败涂地。
所以，当莫闻远回头的那一刻，他心里涌起了报复的快感。
谁都不是圣人，每个人都会犯错，请求原谅的时候，应该要用悲戚的表情认错才对。
顾野还没等到那一天，莫闻远却出事了。
有一句话叫计划赶不上变化，莫闻远再谨慎也总有遗漏的时候。
这个遗漏差点让他身首异处，但同时也救了他的命。
这一个月，像是一部充满着血腥、暴力、且漫长的电影，这部电影只有一个主题，慢慢折磨，一点一点的去催夸一个人的意志，最好能在最后安静的迎接死亡。
顾野也很意外，见到莫闻远之后，他没有声嘶力竭的哭喊，他甚至没哭，他只是很安静的把人从那个昏暗的地下室里背了出来。
没见到的时候他以为自己会非常激动，会哭天喊地，会浑身发抖到说不出话。
可是，都没有。
见到的那一面，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莫闻远还活着，真好，其他的情绪都给这一个念头让路，等到这会儿，事情尘埃落定，顾野才明白过来，自始至终，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莫闻远活着。
拿枪指着唐梓，他的手在发抖，唐梓感受到了，还伸手帮他扶了一下手臂，让他把枪拿稳。
可能，不只是如此，也有些许情绪外露，只是他自己没发现。
他认为，他很平静。
齐君与让肖笑笑送饺子过来，顾野还吃了十来个，今天就吃了早饭，中午饭都没吃，等闻到了饺子香，顾野一瞬间就感觉到了饿。
这也是心情放松下来的一种体现。
那个疯狂的顾野时隐时现，但总归是收敛了许多，或许经历了那么多他也明白，两个人的感情不能只靠一个人付出。
莫闻远的手术时间没持续多久，仅过了几个小时，人就被从手术室里推了出来。
顾野走过去，看着莫闻远消瘦又苍白的脸，想伸手去拉莫闻远的手。
他伸手触摸，立马察觉到了不对。
顾野低头一看，脸上持续已久的平静如同面具般骤然破碎，震惊一闪而过，随后钻入眼眸之中，顾野抬头，凶狠的看向涂知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