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多年筹谋, 化为乌有。甚至,她连自己怎么败的都不知道,糊里糊涂被软禁。
今日是大年初一, 却让太后遍体发寒, 她败了不说, 还被自己的女儿狠狠嘲讽。
“你的母后早就死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朕来是告诉你, 朕赢了。朕不会废太后的尊位,但此事与你儿子脱不了关系,朕会秉持先帝旨意,赐死他。”
“不准, 哀家不准。”太后疯似的冲向承桑意,五官狰狞:“你怎么可以胡来,哀家命令你放了广陵王。先帝有旨, 让人友爱兄弟,你如此残暴,会遭天谴, 五马分尸。”
两侧宫娥用尽力气才拦住太后, 险些拉不住。
内侍们上前挡住太后, 承桑意却示意他们离开,自己一步走到太后面前,长身玉立,“朕就站在太后面前。太后为一己私欲, 闹得皇陵不宁,害了那么多百姓离家, 妻离子散。”
“朕是天子,是他们的父母, 朕该替他们讨回公道。”
“朕不杀你,不是因为你是朕的母亲,而是因为杀你,太便宜了你。朕要你看着自己养大的儿子死在自己前面,看着朕如何治理天下,如何成为明君。”
“太后,你所期盼的,朕会一点一点碾碎,朕会让你孤独终老,生不得死不得。”
“我是你的母亲,是生你养你的母亲,你怎可如此待我。”太后愤怒指着承桑意,“我怀胎十月生下你这么个孽种,为了你,我在郭氏面前伏低做小,她是皇后,夺我孩子,你却认贼作母。承桑意,你就该被雷劈。”
“太后慎言!”
满殿宫娥内侍惶恐不安,她们听到不该听的内容,惶恐不安。
承桑意神色不动,风流削秀的身骸染着清冷傲物,“朕若要安内,需先收拾太后。没有太后制肘,朕可拨乱反正。太后,您儿子的死替朕铺好路子。”
“多谢太后养了这么一个好儿子。”
太后闻言,额筋隐隐发青,“哀家希望你不得好死,死后无葬身之地,欺师灭祖的的东西,不配为帝。”
太后恶言诅咒,嘴脸丑陋,承桑意想起昨夜昙花一现的烟火,那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事物了。
太后这张嘴脸,令人作恶。
承桑意定神吩咐:“慈安殿所有宫娥都退出去,门外设防,不准任何人见太后。”
“承桑意,你要软禁我,是想困死我……”
承桑意拂袖而去,抬脚跨过门槛,太后的狠厉比起前世那杯毒酒,什么都不算了。
离开慈安殿,女帝登上龙辇,朝着椒房殿而去。
车行过半,她想起贵妃,吩咐心腹:“去告诉贵妃一声,朕那位好弟弟谋逆,让她自己看着办。”
她软禁太后,第一个不满是便是安国公。这位舅父闹起来,会让她分神。
不如坦言相告,让安国公府内的人自己掂量着怎么去办。
是作为太后的妹妹重要,还是安国公府邸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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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桑意回到椒房殿,就见到门口的皇后围着一地打转。
看到那抹倩影,承桑意微微发怔,母后去后,从未有人等过她。
“皇后,你在做什么?”承桑意几步上前。
皇后停下脚步,搭眼看到承桑意腰肢纤细,女子虽弱,眉眼间难掩英气。
“等你回来,我想去看邵循,你呢?”皇后眯着小眼,神色快活。
承桑意不满:“不怕顾夫人醒来找不到你的人?”
“无妨,我与李瑶说过了。院正也来看过,是惊吓过度,身子还是挺好的。”皇后摇摇脑袋。
承桑意不解:“你为何要去看邵循?”
“新年问好呀,带些礼物去拜访,不是你们的规矩吗?”皇后换过一身红色裙裳,内衬茭白色,整个人偏于温婉,不似皇后,似刚成亲的小妇人。
承桑意敏锐,听着那句“你们的规矩”,心中不安,皇后在模仿人的规矩,意味着她不是人。
她很好的掩藏自己的情绪,“今日匆匆忙忙也不妥,明日再去,朕陪你去。”
皇后看着天色,觉得也是,人类行步麻烦,等她们过去,天都要黑了。
“好,就听你的,太后处怎么样了。”皇后想起承桑意去见太后。
“不提她。”承桑意主动握住皇后的手,“外面冷,进去说。”
皇后的手很软,指腹上有茧,是练琴留下的。
承桑意摩挲着皇后的指腹,这副身体是顾云初,骨子里的灵魂未必是顾云初。
承桑意心中有了大致方向,只是不明白,皇后对顾夫人,为何那么在意。
两人进入殿,皇后坐下来,宫娥奉上点心果子,皇后拿了一块猪肉干递给承桑意,“很好吃的。”
承桑意不爱吃这些小食,皇后直接塞在她的手中,自己又拿一块吃。
“陛下,你准备怎么处置太后?”皇后睁着一双眼睛看着承桑意,为顾侯求情的话就在嘴边了。
承桑意没答。
“你怎么不回答我?”
“顾侯这个时候,应该死了。”
“你说什么?”皇后咬着肉干的动作顿住,下意识站起身,脸色瞬间就白了,“你说什么呢?”
承桑意昂首,对上皇后吃惊的双眸:“朕说,这个时候顾侯应该已经死了。大军在朕的掌控中,他闯入大军,不死还会安然无恙的回来吗?”
“你答应过我不杀他的。”皇后手中的肉干豁然落地,“你杀他,好歹告诉我一声啊,你说都不说,承桑意,你混蛋。”
承桑意习惯被骂了,小皇后也不算生气,就是震惊。
“朕说的是应该,他带着精锐赶过去,就是想让顾寻发兵京城。你觉得结果会怎么样?你都拦不住他呀,他带着怎样的决心赶过去的。”承桑意捏着肉干,微微发力,指腹捏得发白。
皇后气得原地打转,想就这么走,又放心不下顾夫人,兀自打转后,怒视着承桑意:“你说话不算话,我看透你了。”
“是吗?”承桑意语气散漫,冷意的唇角渗出一丝狠,“他要兴兵围困京城,届时会有人死伤,皇后,你的父亲是人,他要活着,旁人就会因他活着人死了。”
“皇后,你是皇后,一朝之母,万民也是你的子民,你不能为一己私欲不顾子民生死。”
“我、我没有你那个意思……”皇后被说得无言,可自己答应顾家小顾姑娘要照顾好父母。
才过两三月,顾侯就是了,小姑娘得多伤心,自己也成为不守诚信之人。
她板着面孔看向承桑意:“我还是要去一趟。”
说完,她匆匆离开。
承桑意没有去追,坐在殿内想着皇后的本事,来无影去无踪,她想管都管不住。
她应该求个办法,管一管皇后。
承桑意自己想了半晌,内侍说钦天监太求见。
“朕去见他。”
承桑意陡然来了兴趣,披上大氅就去紫宸殿。
钦天监并非一人来的,特地带了一好友来见女帝。
好友是一妇人,板着面孔,约莫有三十岁左右,一袭袍服,广袖轻曳。
女帝轻瞥一眼,眸中凛意若雪山凝雪,“有何本事?”
妇人上前行礼,只一言:“陛下与妖物常有来往。”
“朕如何信你。”承桑意不动声色接下妇人的话,“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朕是天子,岂可信你三言两语。”
妇人淡淡一笑,“陛下所言不需,可陛下召我来,必然有难解之事,是除妖吗?”
“不、不除妖。”承桑意慌忙回绝,“朕就是想知晓是不是妖物,你有本事,尽管使来。”
她并不厌恶皇后,甚至让皇后稳坐后位,伴她在宫中生活。
妇人说道:“我已确信是一妖物,道行不深,捉来也容易。不过这些小妖不敢接近天子,身上带有妖气,怕是夺了旁人的身体来好遮掩。”
“陛下不知妖族的规矩,不可伤人。小妖已伤人,陛下不除,日后成大妖,很是棘手。”
承桑意不理会夫人的说辞,皇后道行不深是真,但不会伤人。
她信皇后。
那双水色弥漫的明眸,不觉浮现心头,澄澈通透,怎么会是伤人的妖。
这一刻,她觉得妇人对皇后有很大的敌意,起了想将人赶走的想法。
承桑意略微动一动,又放弃想法,问道:“如何辨别妖与人?”
“简单,妖就是妖,怎么会与常人一般。”妇人骄傲,取出一块石头递给女帝,“此物可替陛下解惑,只要放在小妖面前,小妖就会不舒服,时间一长,便会血气消失而亡。若遇大妖,此物便是一块破石头。”
承桑意收下此物,觉得新奇,忍不住多看一眼,发觉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罢了。
收下石头,承桑意发下赏赐,自己提着石头去椒房殿。
龙辇停在椒房殿外时,她心生悔意,万一是一小妖,皇后就没命了。
她没有急着下车,看着石头,心中一时无法,该怎么做。
椒房殿在前,承桑意不知所措,坐在龙辇上,露出无措的神色。
很快,承桑意吩咐回寝殿,今晚不住椒房殿,待皇后回来,将她请过去试试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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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一路疾行,天黑前到了大营,站在营地外,她不敢进去,不知里面是什么情况。
无措之际,乍见眼前站着一人,她心口一跳,深深吐气。
邵循长身玉立,披着大氅,脸颊冻得通红,主动走上前,“我知道皇后会过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皇后意外,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家多年吗?
“你不必进营,顾侯压根没有进得去。”邵循低头,敛下眸内情绪:“陛下在营地三里外设下埋伏,顾侯、顾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