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安殿内乱作一团, 吵吵闹闹,太后哭哭啼啼,贵妃也跟着哭哭啼啼, 广陵王缩在角落里不敢说话。
一声呵斥后, 殿内的金吾卫从地方爬起来喊着陛下饶命。
承桑意扶额, 三两步上前扶起太后,面色也不好看, 口中说道:“太后带兵入宫,于理不合,您这是要闹什么?”
一句话,将主要责任推在了太后身边。
危险解除后, 广陵王从壁柱后面哆哆嗦嗦爬了起来,指着皇后就喊话:“是她、是皇后打了母后。”
明妃立即喊道:“广陵王躲在壁柱后面,只怕什么都没有看清呢。”
“就是, 太后有危险,广陵王躲得远远的,这个时候来控诉皇后, 是不是晚了些。”贤妃跟着附和, 面对广陵王的直视, 她更是不害怕,微微抬起头,“殿下,我说的对吗?”
皇后撇嘴, 冷眸看了过去,“广陵王, 我何时打了太后,你有人证吗?”
“满地金吾卫都是证据, 你们说,皇后有没有打太后?”广陵王急了,指着满地跪着的人。
贵妃柔柔弱弱地擦擦眼泪,低语一声:“殿下,您别说了,您弃太后于不顾,说出去会被笑话的。”
皇帝都被一顶孝道帽子压得抬不起头,小小广陵王身上有了这种的传言,御史的唾沫都能淹死他。
太后听到贵妃话后,想起什么事情,忙与承桑意说道:“此事作罢,秦昭仪的死又是怎么怎么回事?”
满地的金吾卫被拉了出去,宫娥进来打扫‘战场’,秦昭仪的尸体也被抬了进来。
刑部侍郎上前说话,“刑部左侍郎邵循见过太后、陛下、殿下、各位娘娘。”
皇后闻声看了过去,刑部左侍郎是女子,行礼间一双手伸出,白皙如玉,她多看了一眼,邵循说道:“臣检查过秦昭仪的身体,身上有抓痕,指尖缝隙里有些皮肉之类的物什,其二,她不是溺水,脖子上一圈痕迹,是被活活掐死的。”
最后一句话让殿内诸人都倒吸一口冷气,承桑意面色很难看,敢在她的宫里杀了皇妃,对方胆子太大了。
太后哼哼两声,“出了这么大的事,后宫太乱了。”
众人都屏住呼吸,只有皇后盯着邵循去看,不得不说,邵循很养眼,站在那里,不言不语,如同一株秀丽的兰花。
她看了两眼,一句话将她拉了回来,“皇后,你怎么看。”
承桑意眉头皱得很深。
皇后乖巧地收回视线,目光落在承桑意身上,撇撇嘴,“我也不知。”
承桑意道一句:“过来。”
皇后不知她何意,选择走了过去,站在她的身侧,低语一句:“你的女官,可真好看。”
承桑意:“……”看就算了,还要说出来,心得有多大!
承桑意压低一声呵斥:“闭嘴。”
当着太后的面看其他女人,是觉得自己太后拿不住她的把柄吗?
殿内寂静,众人都不敢说话了,承桑意示意邵循继续说。
邵循双手揖礼,继续说道:“臣推测对方力气大,身上有抓伤,从这里去查,会有线索的。”
秦昭仪的尸体就摆在殿内,阴气森森,胆小者都不敢靠近。但邵循就站在身体旁,与尸体并列。
明妃吓得不敢去看,捂住自己的眼睛,贤妃悄悄侧了侧身,挡住她的视线。
皇后这时朝邵循走过去,承桑意眼皮子一跳,伸手去拉着她:“你做什么?”
“去看看尸体。”皇后拂开承桑意的手,五官紧紧皱在一起,显得小脸更加小了。
承桑意没有松开她,而是随着她一起走过去。
贵妃等人朝后退了两步,广陵王更是趁机站到了太后身侧,心虚地不敢看太后。太后是慈母,不与他计较。
众人都看着皇后,只见皇后在尸体前蹲了下来,拿起尸体的手臂,指甲缝隙里塞满了物什,像是人的皮肉。
她低头细细看着,退后两步的邵循看着她。本该威仪天下的皇后却像小小的仵作一般拿检查尸体,面色宁静如水,不嫌脏也不害怕。
皇后问邵循,“你说,她是被掐死后丢进井里的吗?”
“回殿下,应该是掐死后,凶手慌张下丢进井里。”邵循回答,“臣已问过秦昭仪身边的婢女,她们说昭仪是昨晚不见的。”
“昨晚?”皇后咀嚼‘昨晚’两个字,疑惑道:“不该是两天前吗?秦昭仪来这里做什么,太后召见?”
太后两天前回宫,召见后妃!
若不是太后召见,秦昭仪怎么会来慈安殿附近的泰安殿了。
邵循想到什么,说道:“臣再去问一问。”
皇后悄悄施了术法,想要探一探秦昭仪生前的记忆。
凡人与妖不同,小小术法,就可看到想看的内容。
邵循出去了,皇后阖眸,术法将秦昭仪最后一抹记忆带了出来。
漆黑的夜色下,天气寒冷,秦昭仪身边的宫娥回去拿大氅,秦昭仪站在泰安殿门口等。
等了两息,一抹漆黑的影子靠近,一把抱住了秦昭仪。
秦昭仪奋力挣扎,对方捂住她的嘴,这时,宫娥跑回来了,对方怒喝一声:“滚开、滚开,若不然孤杀了你。”
宫娥被呵退了,秦昭仪眼中宫娥越来越远,她奋力挣扎,“我是秦昭仪,是陛下的昭仪,你敢……”
“昭仪又如何,不过是她糊弄天下人的摆设罢了,秦昭仪,你若听话,你我结盟……”
皇后蓦地睁开眼睛,眼中一片黯淡,下意识冲了出去。
邵循就在殿外审问宫娥,她跑过去,大口喘气,“你的主子被人挟持的时候,你为何不救,你不敢救就大声喊人来救,你怎么跑了呢。”
宫娥明燕被这么一问后,强撑起的镇定被彻底击碎了,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奴婢害怕、奴婢害怕极了……”
邵循目光淡淡,看向身侧万分激动的小皇后,“殿下如何知晓她说谎的?”
皇后没有回答她,而是蹲下来看着宫娥,“你是她的婢女,她被杀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你这样的人,就该被五雷轰顶。”
“殿下、殿下,奴婢是害怕,奴婢家里还有爹娘弟弟,殿下,奴婢可以死,请殿下放过奴婢的爹娘。”明燕吓得跪地叩首,拼命的额头,很快,额头上一片青紫。
邵循拦着皇后,“殿下,您相信臣,臣会查清楚的。”
“你敢查吗?”皇后转头看向邵循,语气凝重,“凶手就是广陵王,您敢查吗?”
“只要证据确凿,臣、什么都敢查。”邵循跪了下来,双手揖礼,对着皇后郑重拜了下来,“臣既来查,就没有不敢查之事。”
皇后眼眶发红,凝着她良久,直到承桑意出来,诧异地看着两人。
“这是怎么了?”承桑意上前搀扶起皇后,而后看向秦昭仪的宫娥,“你说了谎?”
“她说谎,秦昭仪死了两三日了,太后召见后妃那晚,秦昭仪就也已经死了,她竟然隐瞒不报。”皇后狠狠地瞪着明燕,她不明白,明燕为何会见死不救呢。
明燕大声呼救,秦昭仪怎么会死呢。
皇后望着她:“你害死了秦昭仪。”
明燕匍匐在地,哭得浑身颤抖,邵循立即说道:“还请陛下准许臣将明燕带回刑部审问。”
“审什么审,多半是这个婢女与主子起了争持,借机将人杀了。”广陵王走了出来,语气嘲讽,“宫里攀高的奴婢还少吗?”
皇后捏着拳头,死死盯着他,她没有意气用事,而是忍了下来。
承桑意一直都在注意着自己的皇后,看着她怒气冲冲,义愤填膺,奇怪的是很快又安定下来,成了无事人一般。
真是善变的小女子。
“邵卿,将秦昭仪宫内的宫娥内侍都带回刑部,严加审问。”承桑意吩咐邵循,余光扫到广陵王,说一句:“宫内都是女子,广陵王入宫不便,日后没有朕与太后的召见,不要入宫了。”
“陛下,我又没做错……”
广陵王话没说完就被承桑意凌厉的眼神吓得不敢吭声了,心中再是不满,也不敢说了,抬脚进去找太后哭诉去了。
皇后看着广陵王的背影,心中陡然起了杀意,这样的人活着有什么用呢。
她问承桑意:“如果秦昭仪是广陵王杀的,你会怎么做?”
“废为庶人。”承桑意也朝殿内看去,“有证据吗?”
“没有。”皇后叹气,“我相信刑部邵侍郎会找到证据的。”
“皇后似乎很喜欢美人啊。”承桑意嘲讽一句,“瞧你的眼睛,就该挖了才是。”
皇后被说得心口一跳,捂住自己的眼睛,“回去了。”
刑部将人带走,邵循与帝后行礼退下,转身间,衣袂翻飞,美人倩影如画。
皇后盯着出神,眼前多了一抹影子,挡住了邵循的方向,她耿直道:“陛下,邵循与旁人好像哪里不一样。”
她是妖,看到的东西与人不同。同是为官,苏时与邵循给人的感觉不同。
苏时明艳若花,邵循正直,像是不同世界内的人。
“哪里不同,论美貌,苏时远比邵循漂亮。”承桑意阴阳怪气。
皇后耿直,没听出来女帝的意思,而是认真说道:“与美貌无关,邵循给人一种高山雪的清白感,苏时像是京城内开得明艳好看的牡丹花。”
承桑意深深看她一眼:“你对苏时无好感,对邵循评价这么高。”
“嗯。”皇后还是没有听出来,乖巧的点点头,“陛下,你觉得她敢查吗?”
“皇后,你欣赏她,却不懂如何保护她。”承桑意惋惜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