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无奈地放下了笔，将电话挪到面前，缓缓地开口说道：“其实，你们期中考的成绩已经出来了……”
电话那头的顾淮琛眼前一亮。
一中的办事效率向来是出了名的高，三天假期还没过完，上次期中考的成绩排名就已经出来了。
按照顾淮琛原来的计划，他现在应该和言羽在一起，去他曾经计划过的地方游玩，并在心里暗暗期待着言羽这次的考试成绩。却没想到世事变幻无常，短短两天时间，事情就发生了天旋地转的变化，让顾淮琛的所有计划都化为泡影。
只是关于言羽的考试成绩这点，顾淮琛还一直记在心里。
顾淮琛曾见过无数次，那些在清晨时，太阳尚未完全驱散夜的寂寥，言羽便已坐在书桌前，手中捧着一本厚厚的教材，全神贯注地研读着的模样，阳光从窗户斜照进来，为他那沉静而坚定的面庞镀上一层淡淡的金黄。
又或者是夜幕降临，星辰点点，言羽依然坚守在书桌前，灯的光芒照亮了他那坚定的脸庞，他的身影在墙上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言羽的眉头不时紧皱，时而舒展，像是在与书本中的难题进行无声的较量……
顾淮琛见证过言羽刻苦学习追赶进度的模样，也见过无数张言羽模拟卷子的优秀成绩，那些整洁的答题卡上，言羽的笔迹清晰、规范，每一道题目都经过深思熟虑和反复推敲。顾淮琛心中对言羽的成绩已经有了大致的估测。他相信言羽已经付出了足够的努力，也相信他的成绩一定会有所提升。他期待着老杨揭晓谜底的那一刻，想要看看自己的估测是否准确。
虽然顾淮琛对言羽的能力有信心，但或许是这两天经历的太多，见证过太多医院里的生死离别，顾淮琛第一次在心里那么紧张一个小小的期中考成绩，甚至都不是他自己的成绩。
现在终于可以知道成绩了，顾淮琛感到自己的嘴唇有些发干，心里竟有了些近乡情怯的情绪，他听见自己轻轻咽了下口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而后缓缓地开口问老杨道：“杨老师，他、言羽他考得怎么样？”
一想到言羽和吴主任的赌约，顾淮琛心里就更加紧张，即使心里知道言羽不可能输，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地去担心，如果这次考试出了意外怎么办，如果言羽碰巧考砸了怎么办，如果言羽被逼迫着离开班级了怎么办……
如果言羽没能按照赌约所要求的那样，考进年级前100，那么将来的吴主任，又会怎样去为难言羽呢。
一想到这些，顾淮琛心里就腾起忍不住的担忧。
顾淮琛坐在茶几前，手里握着手机，眼神紧紧盯着手机屏幕，他的心跳似乎与手机屏幕上的通话计时同步跳动，每一次跳动都让他感到一阵紧张的颤动。他的嘴唇紧闭，干燥得有些发白，仿佛已经一整天没有喝过水。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喉咙里干涩，就像是一个长年累月没有下雨的沙漠。
顾淮琛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身下的布制沙发，指尖微凉，仿佛带着些许颤抖。他深深吸了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但那股紧张感却如影随形，始终挥之不去。
电话那头的老杨轻轻地叹了口气，话语中终于抹掉了之前沉重的忧虑，像是带了些幽光，轻声说道：“言羽这次的数学成绩差了点，但是综合排名，是我们全年级第四十九名。”
听到这句话的顾淮琛身躯一震，不可置信地问了一句：“什么？您说真的吗？言羽考了第四十九名？！”一向以冷静自居的顾淮琛，居然也会在这种时候失了态。
“那当然是真的，”好不容易聊到了些轻松的话题，老杨的口吻中都带上了不可忽视的愉悦与自豪，拿出手机对着电脑屏幕上的成绩单拍了一下，给顾淮琛发了过去，“你自己看，言羽在我们班里前20，年纪第四十九。”
成绩单随着老杨的落下的话音弹了出来，顾淮琛的视线紧紧盯着那个成绩框，他的瞳孔微微收缩，心跳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他的手心开始冒汗，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这个小小的屏幕。顾淮琛看到那个数字的一瞬间，他的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夹杂着惊喜、欣慰与感动，而更多的，是对言羽的心疼。
虽然过两天假期结束后，回到学校时这份成绩单会发下来人手一份，但是顾淮琛还是鬼使神差地，把这张照片保存了下来，看着照片里言羽排在前面的成绩，顾淮琛心中仿佛被什么柔软的东西一下子塞满了一样，又酸又涨地说不出话来。
“我是真的没想到，言羽这次竟然能有这么大的进步，这次年级里的进步奖，第一名非他莫属了，”老杨看着面前的成绩单，心中满是欣慰，滔滔不绝地说起言羽的成绩来，“言羽这次的成绩，各科都非常出色，尤其是文科这几门，地理考了几乎是满分，虽然这次地理卷子比较简单，年级里也有不少学生真的考了满分，但这可是言羽啊，言羽在短短的两周时间内，竟然能有这么大的进步，我真是、我真是太感动了……”老杨说着说着，声音就有些哽咽了。
他还记得言羽以前总是吊儿郎当的，成绩总是班级最后一名，不知道被各科老师批评过多少次拖班级后腿，但这次却一鸣惊人，不仅考进了年级前100，甚至已经进入了年纪前50名，这是年级里多少学生高中三年来都从未考进去过的成绩，而言羽，竟然在短短的两周时间内，就能从年级一千多名，一跃而成第四十九名。
这让老杨想起了言羽曾经对他说过的话：“我答应，这次一定能考进年级前100。”现在看来，言羽真的做到了。言羽和吴主任打赌时的场景，老杨现在还历历在目。
老杨教了几十年的书，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有天赋的学生，看着言羽的成绩单，老杨心中感慨万千。他相信言羽的未来一定会更加光明，也希望他能一直保持这种努力和拼搏的精神，不断取得更好的成绩。
只是可惜，或许是天妒英才，才让言羽刚考出好成绩，就要离开校园，被困在阴冷寂寥的医院病房里面，守着他在世界上最后一名亲人。
这位亲人可能明天就会醒来，也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
教了几十年书的老杨，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难题，不知道该怎么解才好，不知道这世间如何才能有两全之法，让言羽既能回校安心念书学习，又能在医院陪着家人，度过可能是最后的一段时光。
老杨总觉得自己此刻正面临着一道前所未有的难题，他的眉头紧皱，眼神中带着几分困惑和焦虑。岁月在他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皱纹，每一道皱纹都仿佛在诉说着他的人生故事。他的手，那双曾经握过无数粉笔、写过无数板书的手，此刻正轻轻地抚摸着电脑屏幕上的那份成绩单，似乎在寻找着解答的线索。
言羽的难题，就如同一个巨大的石头压在他的心头，老杨知道，这道难题不知困扰着他，也同样困扰着电话那头的顾淮琛。
可顾淮琛再怎么成熟稳重，也是个孩子，而言羽就更不要说了，只是个还未成年，瘦弱的肩膀就得挑起重担的高中学生罢了，老杨深知自己的责任重大，他不仅是言羽与顾淮琛的班主任，也是为数不多的能在这个时候帮助言羽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