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色苍白，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活力，仿佛一阵微风吹过就能将她吹倒。然而，那张笑容却依旧温柔而慈祥，像是一朵盛开的花朵，在无尽的苦难中绽放出希望的光芒。她的眼睛深陷，眼眶里充满了疲惫和忧虑，但那双眼睛却依然闪烁着对对面前人的心疼与关怀。
外婆的手瘦弱而苍白，仿佛只剩下骨头和皮肤，吊水的针头刺入她的骨缝之间，头发也散乱得不像样子，没有昔日的整齐和优雅，满是凌乱的白发。
明明自己现在已经脆弱得不像样子了，可是不知为何，在看到面前这个少年担忧的模样，她自己的心里也一下一下地抽动着，像是心中最柔软的一处地方，正在被一只无形的手无情地抓弄，一下一下地疼着。
于是在看到面前少年眼含泪水的时候，下意识地想要露出个笑颜来宽慰他。
浑浊的泪水在外婆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无声地蓄满了眼眶。
可言羽看向外婆的双眼，看着外婆看向自己的眼神，内心却不受控制地下落，仿佛整个人被一只手从高高的峭壁上推了下来，要落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言羽的内心如同被巨石压着，透不过气来。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站在峭壁边缘的人，一不小心就会掉进无底的深渊。他的心在疼痛，在颤抖，他试图用理智去压抑这种情绪，但他无法做到。
言羽太熟悉外婆看向自己的眼神了，那向来是带着无限的温柔与宠爱，愿意包容自己做任何荒唐事的眼神。
外婆的笑容，是言羽最喜欢的。那笑容总是那么的温暖、那么的亲切，仿佛可以驱散他所有的烦恼和忧虑。每次当言羽闯了祸时，外婆总是会用那种包容的眼神看着他，也不说话，仿佛在无声地告诉言羽：“没关系，只要有外婆在，所有的一切都没关系。”
言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红了眼眶。
而现在，外婆看向自己的眼神，仿佛就在看一个熟悉但又想不起来究竟是谁的陌生人！
言羽直勾勾地盯着病房上这个病弱衰老的老人，像是不愿相信似的，仿佛想从外婆的眼神中找出当初的感情：“外婆？外婆你看看我，你看看我是谁？外婆！”
言羽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他疯狂地想要确认，眼前这个人就是他深爱的外婆。
可外婆唯一做出的回应，就只是虚弱地眨了眨眼，像是不明白为什么面前的少年会突然激动起来似的。
到了现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言羽心里就已经明白了，只是他不愿意接受而已。
顾淮琛站在旁边，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数，向来以镇定自处的他，竟然也有一刻的不知所措。
言羽双眼瞪得几乎目眦具裂，泪珠终于忍不住了，大颗大颗地从眼眶中滑落。
当初外婆病情突然加重时言羽没有哭，在手术室前等着整整一宿时言羽没有哭，手术结束外婆单薄脆弱得像是一张纸似的时候言羽还是没有哭。
可是在现在，在言羽心里那个不好的念想愈发接近时，言羽却害怕地止不住泪水。
而病床上的那个諵諷老人，却只能茫然地看着言羽，似乎是不明白为什么面前这个清俊的少年刚刚还好好的，现在却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还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手。
可是，虽然脑子里想不明白，她心里还是不愿意见到这样的场景，就像是曾经见过许多次这样的场景似的，每一次时，她心里都会涌起浓浓的悲伤，就像是再也开心不起来了一样。
为了安慰面前的少年，外婆动用全身的力气，轻轻地点了点少年冰冷的手背，这个动作让言羽心中一喜，还以为刚刚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外婆是清醒着的，是记得自己是谁的。
可言羽满怀希望地抬头，看向那双曾经美艳端庄，现在却被病痛折磨得腐朽浑浊的双眼时，看到的依旧只是心疼与不忍，完全没有言羽想要看到的家人间的感情。
得到希望后又被狠狠抛弃的绝望感，让言羽几乎无法呼吸，泪水一点点淹没眼眶，模糊了视线。他的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伤，像是被尖锐的刀子割裂，破碎的心痛得无法自已。他努力地咬紧嘴唇，想要抑制住那即将溢出的悲伤，但泪水依旧从他的眼角滑落，温热而苦涩。
言羽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手指的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变得发白，身体微微颤抖，仿佛在承受一种无法言说的痛苦。脸色在瞬间变得苍白，失去了血色，就像是被冷酷的现实折磨得失去了所有生命力。
他的视线落在外婆的脸庞上，却似乎透过现实，看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世界似乎在这个瞬间坍塌。他的灵魂仿佛被抽离了身体，只剩下空洞的躯壳。
言羽的喉咙紧绷得像是被绳子勒住，依旧紧紧地抓着外婆的手，不敢松开，却又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握下去。言羽害怕这次再松手，就真的会彻底失去外婆了，可又会害怕，自己再不松手，病床上的外婆会开口问自己：“孩子，你是谁？为什么一直握着我的手不放呢？”
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言羽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下去了。
言羽喉头哽咽，心中充满了痛苦与不舍。他缓慢地松开了外婆的手，那双曾经无数次抚慰过他的冰冷而僵硬的手。他的手指颤抖着，不敢轻易松开，仿佛一旦松开，便再也握不住那曾经的温暖。
把外婆冷冰冰的、布满针眼的手塞回了被子里暖着后，言羽还不忘贴心地一边无声流泪，一边替外婆掖好被子。
那双手在被子中显得格外冷寂，仿佛一片冰凉的雪花，无声地融化在温暖的被窝里。
尽量压抑住自己的哭泣，言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抬起手，轻轻抹去外婆眼角的泪水，尽管他知道，外婆已经认不出面前的这个人究竟是谁了。
言羽试图对病床上的人扯出个笑脸，让她先安心养病不要担心自己，自己这就去喊医生过来，可无论怎么努力，都只能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看得外婆也悲伤地皱起眉头，像是担忧极了。
最终，言羽抬起颤抖的胳膊，抹去脸颊上胡乱的泪水，哽咽着朝一直守在旁边的顾淮琛看去，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悲伤和无助，仿佛一个孤独的孩子在寻找一丝温暖的安慰。
不用诉诸言语，顾淮琛也能明白言羽此刻内心的痛苦，他心中还未想好该如何安慰言羽，身体却已经不由自主地起身走到了言羽的身边。
这一次顾淮琛还没开口，甚至离言羽的位置还有一步的距离，言羽就猛地扑到顾淮琛怀里，将人推出门外，在外婆看不到的地方，终于崩溃地哭出了声。
言羽的内心已经无法再承受更多的压力和痛苦。他需要找到一个出口，一个能够让他释放情绪的出口，而一直陪在他身边的顾淮琛，就是所有感情的出口。
言羽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一颗颗滚落，每一颗都落在顾淮琛胸膛。
顾淮琛紧紧地抱着言羽，任由他的泪水湿透校服外套，他轻轻地拍打着言羽的背，像是在哄着一个无助的孩子，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安慰，只是静静地任由言羽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