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学习时，言羽总有些心不在焉的，就连顾淮琛讲过的一道原题，都不小心看差选错了选项。
看着顾淮琛耐心地给自己又讲解了一遍题目，言羽的心中总漫上来些酸涩的愧疚感来。
“怎么了，不舒服？”顾淮琛搁下笔，靠近了些低下头观察言羽的脸色，神情有些担忧。
言羽摇了摇头，低头继续看向自己的卷子，解释说：“没什么，就是学得有点头晕。”
顾淮琛还记得言羽上一次头晕的时候，整个人虚弱得不行，趴在课桌上睡了一整个上午的觉，嘴唇白得吓人，再次开口说话时，眼前一黑倒在了顾淮琛怀里，鼻血缓缓地流向嘴唇，最后在医院躺了一周才好。
不管这件事过去了多久，每次回想起那天的场景，顾淮琛总还是心有余悸。
现在一听到言羽说他头晕，顾淮琛心底总是会有些紧张，即使知道言羽现在身体很健康，但依旧会为言羽感到担忧。
“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我陪你出去休息一会儿？”顾淮琛推开言羽面前的书本资料，又起身拉开椅子，给言羽让出一条路来，搭着言羽的胳膊把人给扶了起来。
“不用不用，我就是有点闷，出去透透气就好了。”言羽连忙摆手，向顾淮琛示意自己其实没什么事。
但顾淮琛还是忍不住地担心，一定要陪在言羽身边才行。言羽说他想出去透透气，那顾淮琛只好陪着一起出去。
言羽站在走廊上，靠在栏杆边吹风，带着些微凉秋衣的冷风从言羽的脖子和耳朵边刮过，还没用上半分钟，言羽就觉得自己被冻得精神抖擞起来了。
身体冷静下来后，头脑也就更加清晰了。
其实言羽刚刚确实有点头晕，只不过不是因为学习太累，而是脑子里一直在想苏桐和顾淮琛的事情。
他们俩一个是蝉联了三年的一中校花，一个是高不可攀的高冷学霸，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俩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关于苏桐和顾淮琛的cp帖子，每月都如雨后春笋似的从学校论坛里冒出来。
更何况他们俩从小就认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样的感情一直持续到现在，彼此不是亲人更胜亲人，哪怕顾淮琛说苏桐对他的喜欢让他很苦恼，从言羽的角度来看，也只能途生羡慕。
言羽靠着栏杆向远处望去，隔壁的教学楼内还在上课，四周静悄悄的，远处的操场上甚至没有上体育课的班级，言羽吹着风，总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已经凉了半截。
而另外半截，被顾淮琛送的玉牌温着，还灼灼地燃烧着。
言羽还记得他第一次进医务室时的场景，顾淮琛被老杨喊过去看望受伤的言羽，顾淮琛一个人坐在医务室冰冷的座椅上，仰头靠着墙合眼假寐，高贵不屑的表情下，耳机里却放着言羽的录音。
直到现在，言羽都没弄清楚，顾淮琛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那份录音，可不管怎么样，言羽都觉得，顾淮琛应该是喜欢他的吧。
从奋不顾身地抱着自己去医务处，到一厢情愿地假报言羽的名字替言羽园区约架，再到现在默默无闻地帮助言羽复习备战期中考……
顾淮琛说的每一个字，投过去的每一个眼神，做出的每一个动作，无不在隐秘地宣誓，他喜欢言羽。
现在更是希望借助言羽的帮助，好让他摆脱掉苏桐，能够重新回归自由的身份。
那么自由之后呢，顾淮琛会做什么呢？
还是会像现在这样，不声不响地暗恋着言羽，将自己心底最深沉的喜爱压在一张不动声色的面皮之下吗？就像他过去的十一年间一直做的那样。
即使言羽已经很了解顾淮琛的性格了，但是对于顾淮琛之后会做的事，言羽心底还是拿不准主意。
仿佛顾淮琛喜欢言羽喜欢到，愿意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全都送到言羽跟前，又仿佛顾淮琛隐忍着，愿意一辈子都不说出自己的心意，只希望言羽能过得开心。
一想到这里，言羽的眉宇间便会覆上一层淡淡的担忧。并不是为晚上的晚饭担忧，而是因为自己猜不透顾淮琛的心思而忧愁。
言羽不知道自己靠在栏杆上吹了多久的风，只知道直到对面教学楼的下课铃打响，周遭重新喧闹起来，顾淮琛才碰了碰言羽的胳膊肘，问他要不要进会议室坐一会儿。
外面实在是有点太冷了，言羽昨天说着要换厚一点的那点校服外套，结果起床时又把这件事忘了，今天穿的还是那套薄薄的夏季校服，在风口吹了这么久，一张脸都有点冻僵了。
言羽迎着冷风缩了缩脖子，但还是不太想回去：“还是有点晕，我在待一会儿就回去，你要是觉得冷就先回去吧。”还是外面空旷一些，能让言羽更好地思考自身现在的情况，会议室虽然温暖，但总像是温情的泥沼，让言羽一不小心就陷了进去。
但顾淮琛并没有回去，反而陪在言羽身边，继续在走廊上站着：“没事儿，我不冷，再歇一会儿吧，这几天的学习任务对于你来说确实有点太重了。”
顾淮琛的话语声在秋风中飘散，言羽听到了，却没看向顾淮琛，不知道是因为太冷了不想转头，还是因为言羽现在不敢看顾淮琛。
两人就这么在漏风的走廊上靠着，看着对面教学楼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言羽目不转睛地盯着教学楼，又仿佛目光只聚焦到远方虚空中的一点。
半晌，言羽才回过神来似的，依旧保持着看向远方的姿势，问顾淮琛道：“学姐说今晚想吃点什么吗，我提前定位子。”
顾淮琛掏出手机，翻看他和苏桐的聊天记录，苏桐喜欢吃的，除了牛油火锅就没有别的了，顾淮琛看了一会儿，面色平静对言羽说道：“她说她想吃粤菜。”
“啊？”听到这话，言羽回过头来，朝顾淮琛投去迟疑的目光，疑惑道：“学姐不是最喜欢吃火锅吗，怎么会突然想起来吃粤菜？”
言羽一边疑惑着，一边往顾淮琛的手机屏幕上瞅，似乎是不相信顾淮琛刚刚说的话。
比起川味火锅，粤菜口味偏清淡鲜美，言羽不太相信，学姐会突然变了口味想吃粤菜。
顾淮琛笑了一声，然后把手机屏幕亮给言羽看。
果然，聊天记录上清清楚楚地写着，苏桐说她想去学校旁边那家新开的川味火锅店，顾淮琛这个坏东西睁眼说瞎话，言羽差点就被他骗了。
“幼稚。”言羽白了顾淮琛一眼，没有说话，默默地拿起手机去预约位子。
而顾淮琛站在言羽身边，笑得优雅又无赖，丝毫没有说瞎话被拆穿的愧疚感，“开个小玩笑，反正是你请客，吃什么当然是你说了算。”
言羽被顾淮琛的小把戏弄得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仿佛陷进了一团软软的棉花里去。
“你真的是……”言羽无奈一笑。
“嗯？”顾淮琛偏头靠过来，轻笑一声，等着言羽的下文，“我真的是什么？”
言羽转身往会议室走去，把顾淮琛一个人留在走廊里，低沉好听的嗓音顺着走廊的风，传进顾淮琛的耳朵里。
言羽说的是——
“你真的是，一只诡计多端的幼稚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