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读下课后，言羽正在低头收拾东西，就见顾淮琛背着包朝自己走了过来：“收拾好了吗？”
言羽看了看桌子里琳琅满目的各科课本，犹豫了一会儿，不知道今天该挑哪些去看。
顾淮琛走近，看出言羽的为难，指了指左边的几本语文必修，和昨天刚讲过的几本那几张数学真题和必修课本，柔声说道：“要不就这几本？上午复习一下昨天讲的数学题，下午的时候休息一下，带你看看期中考的语文重点？”
言羽理科薄弱，需要补习的地方太多，所以这两天来复习重点一直放在数学上，只有在空闲时间，或者需要短暂休息的时候，才会带着言羽复习下文科的几门。
言羽思考了一会儿，而后点了点头，把顾淮琛刚刚提到的几本书和笔记本文具袋一起装走，起身把背包往肩上一挎，仰起头对顾淮琛笑了笑，说道：“行，那我把这几本带走，我们走吧。”
“嗯，走吧。”顾淮琛轻轻一笑，拿上钥匙，和言羽一起并肩离开。
而身后，杨浩宇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化身成一只悲伤蛙，泪眼汪汪地看向教室门口的方向，悲哀道：他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呜呜……
顾淮琛陪着言羽走出教学楼，迈向熟悉的通往会议室的小路。
脚上的伤似乎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走路时已经不需要言羽可以放慢脚步等他了。
顾淮琛一边走，一边回想着早读课前发生的事，装作无意地问言羽道：“早上吃得怎么样？胃没有疼吧？”
“吃得很好，刘姨手艺一流，我巴不得把刘姨请到自己家来，好让她给我做饭。”言羽朝顾淮琛投去赞赏的目光，言语间丝毫不吝啬自己对刘姨的夸奖，笑得一双眼睛亮闪闪的，露出一点白白的牙尖。
顾淮琛笑了笑，回应道：“行啊，以后来我家住吧，我让刘姨天天给你做饭吃。”
听到这话，言羽愣神了一下。
但顾淮琛态度太过洒脱，接言羽的话接得太过流畅，似乎不假思索便说出了这句话，就像是在关系场上随口应对的一句话，极尽亲切，但场上所有人都知道那不是真的。
言羽心底的那点悸动还没燃起来，就被顾淮琛的坦荡自如浇了个干净。
于是言羽笑了笑，口吻上带了点人情世故的假自然，也装作亲近地打哈哈道：“行啊，那记得给我单独收拾个房间出来，我过几天就搬进去。”
顾淮琛盯着言羽浅笑的双眼，低低“嗯”了一声，看不出心底在想什么，但却缓缓扬起了嘴角，仿佛真的在考虑该把哪间屋子收拾出来给言羽住。
这个话题就这样在两人的心照不宣中结束了。
回到会议室，言羽把书包放好，没急着把课本拿出来，反倒先去看了眼书架顶上的那株绿萝。
会议室内常年碰不到太阳光，绿萝叶片焦黄打卷，即使昨天言羽给它浇了点水，也丝毫不见有好转的迹象，反而每况愈下，仿佛过几天就要嗝屁升天。
言羽轻轻扒拉了两下绿萝的叶子，拿起水杯，去会议室外头走廊里的洗手间接了点自来水过来。昨天言羽回家百度了一下，上面说浇花不要用纯净水，最好用晒过的自来水。
百度上回答的真实度有几分言羽不知道，但是言羽不介意试一试。
接了水，摆在阳台边上晒着，等到晚上晒得差不多时，言羽打算再去浇水救救这盆绿萝。
顾淮琛坐在书架边，看着来来回回的走动着，最后将目光落到了那盆并不漂亮的绿萝上，问言羽道：“你想救它？”
言羽把水杯放好了后回来，坐到刚刚放书包的地方，一边低头从包里拿课本出来，一边小声“嗯”了一下。
想救。
虽然只是盆随处可见的绿萝，虽然已经枯萎大半失去了它的价值，但言羽还是想救。
顾淮琛看了眼奄奄一息的绿萝，绿萝叶片因干枯掉落了大半，原本柔顺青翠的枝条也干巴巴地垂下来，枯叶层层叠叠的遮掩下，顾淮琛能看到绿萝已经枯萎了一半的根系。
顾淮琛没忍心和言羽说，根枯了，就已经救不回来了，而是起身把绿萝干枯的叶子摘掉，简单收拾了一番，露出了些依旧翠绿的顽强叶片，让它看起来更有生机一些。
做完这些，顾淮琛后退了几步，抱臂端详着这盆绿萝，煞有其事地说道：“这样看起来好多了，应该不出几天就能好起来了。”
“真的吗？”言羽眼神明显一亮，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兴奋，“我看它一副快死的样子，你真的觉得它能好起来？”
顾淮琛看向言羽，笑着点了点头，安慰道：“能活的，相信我。”
言羽看向顾淮琛的眼神都藏着按捺不住的欣喜，不知为何，顾淮琛总给言羽一种安心的感觉，仿佛只要有顾淮琛在，就没有做不好的事。
不管是之前的园区打架，还是现在的期中复习，只要顾淮琛陪在言羽身边，轻浅一笑，言羽便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困难的事情了。
既然顾淮琛都这么说了，言羽自然相信不已，乐呵呵地把绿萝从书架上搬到能接触到阳光的窗户旁，坐等着绿萝重新焕发生机的那一天。
顾淮琛坐回会议桌边，低头整理了下今天要复习的内容，柔声问言羽道：“为什么想救它？”
他们班里的盆栽也有不少，但顾淮琛还从没见过，言羽对哪棵草这么上心过。
言羽坐到顾淮琛对面，从书包里掏出卷子，回顾淮琛道：“我外婆就喜欢种这些，在她生病住院之前，我们家院子里就全都是她种的花啊草啊，还有一些蔬菜，整个院子满满当当、生机勃勃的。”
一提到外婆，言羽的表情就柔了下来，就连语气都带上了点不易察觉的温情，继续说道：“以前我总不喜欢她侍弄那些，她年纪大了，生怕她累着或者磕碰到那里，后来她住院之后，院子没人收拾，就逐渐荒凉了起来，她的那些花花草草，仿佛认人似的，不管我怎么照顾都是一副蔫嗒嗒的样子。”
“那时候外婆的身体一天天变差，每次院子里有花草败落的时候，我就会很烦躁，总觉得这是不好的迹象，像是在暗示着我什么，所以每次一有花草有要死的迹象，我就把它们挖了换新的埋上，总觉得这样就能多留住外婆几年，”言羽语气不急不缓，甚至带上了些许的平淡，嘴角勾起一点礼节性的笑意弧度。
怪不得，从来没见言羽对班上的绿植这么关怀过。班里的那些被照顾得欣欣向荣、娇艳如滴，并不会勾起言羽对过往的黑白回忆。
言羽顿了片刻，低头笑了笑，似乎在笑自己的傻，一株草木而已，哪里就会和外婆的身体状况扯上关系了呢，言羽垂眸感慨一一句，说道，“算了，你可能觉得我这样有点傻，我们还是开始上课吧。”
但是顾淮琛知道，这就是言羽心情低落时的表现，不显山不露水，习惯了隐瞒自己的所有情绪，习惯了一个人承担所有。
顾淮琛默了片刻，抬眼看向言羽，轻声安慰道：“不傻，她会好过来的，相信我。”
不管是绿萝，还是外婆，都会好起来的，顾淮琛这样向言羽承诺着。
言羽抬头看向顾淮琛，轻轻笑了笑，明白这是顾淮琛在用自己的方式来安慰他。
于是言羽点了点头，低声回应道：“嗯，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