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晚自习有两节，高三的话会多加一节。
言羽听顾淮琛讲了两节课的数学卷子，等到第二节下课铃打响，高一高二的学生陆续收拾东西离校，喧闹说话声透过夜雨声传来时，言羽已经能把这次期中考的题型倒背如流了。
不同于文科科目的要死记硬背的知识点很多，数学卷子只要记下一个开头，剩下的都可以依照逻辑推理出来，所以背几张卷子对言羽来说并不困难。
正相反，言羽今天下午时看了一下午的语文书，脑袋里昏昏沉沉塞的都是文言文和古诗词，越背越痛苦，而数学卷子，却让言羽越背脑袋越灵光起来，仿佛锈掉了的匕首被格外认真地打磨抛光，利刃重新出鞘，周身都散发出凌厉的冷光来。
顾淮琛拿了张空白草稿纸，提笔随意地出了几个经典题型，言羽也能解答得八九不离十了。
虽然早就了解到言羽的学习能力异于常人，但是看着草稿纸上颇为标准的答题过程，顾淮琛还是忍住不眼神中的赞叹之意，给言羽的答案打了个满分，看着言羽的脸夸奖道：“很厉害，你比我预想得还要厉害。”
似乎是习惯了顾淮琛的调笑揶揄，突然被这么一夸，言羽竟有些不适应起来。
不过仔细想想，言羽好像从来没见过顾淮琛夸奖过谁。顾淮琛在别人眼里总是一副高不可攀的形象，仿佛周身都散发着“有我在你们都只能挤破头争第二”的王者气场，而王者眼光太高，所以总是吝啬于自己的夸奖。
但是在言羽这里，情况却总会变得不一样，别人眼中高贵冷艳的顾神，却独独会在言羽面前展露出温柔莞尔的一面，而别人眼中不学无术总是惹是生非的吊车尾学渣言羽，却总能得到顾淮琛独树一帜的偏袒与嘉奖。
言羽捏了捏自己的耳垂，有些不知该如何接受顾淮琛对他的偏爱，抬手把刚刚的草稿纸推到了一边，低头开始收拾东西，不动声色地换了个话题道：“放学时间到了，我们也准备回去吧，今天真是多谢你帮我了。”
顾淮琛合上笔帽，清脆的“咔哒”声响落于安静的会议室：“也好，今晚回去好好休息 一下，明天我们再来。”
顾淮琛把试卷分门别类地整理好，放进背包，而后把椅子推回原位，先一步走到门边等着言羽，手隔空搭在电灯开关上，做出等着言羽出门便要关灯的姿势。
会议室大门被打开时，楼外的放学时的特有的那种喧闹声透过空气传来，落进了言羽耳中，恍惚间像是和世界撞了个满怀，让言羽有一种真切地活着的感觉。
收拾好物品，言羽回头看了一眼，确保没有丢什么东西后，推开椅子朝顾淮琛的方向走去。
顾淮琛正在门边等着他，看向他的眼神带了点笑意。
但又不是那种平常的浅淡的笑，也不是见到言羽时会展露的那种喜悦的笑，更像是把什么东西隐藏在了浅浅的笑意之下，心里却在想着什么坏事。
言羽感觉到有一丝不妙，微微加快了脚步。
可还没等言羽走出两步，耳边传来轻细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嗒”的一声，而后言羽面前便突然一黑，整个世界仿佛顷刻间陷入一片黑暗，顾淮琛立在面前的颀长身形因黑暗而无法看到。
那一瞬间，言羽的脑中闪过无数熟悉的片段。
怎么回事？难道又停电了？！
门！会议室的大门！
几乎是在转瞬间，言羽还没来得及思考什么，就立刻往顾淮琛的方向跑过去，生怕大门因为停电再次锁死，把他们两又困在里面！
在同一个地方连着遇到两次停电的概率，不一定比连着两次被闪电击中的概率高，但是不知为何，言羽只要一想到有那种可能，身体上的行动便快过了大脑的思考。
还没等言羽反应过来，他人就已经摸黑跑到了顾淮琛面前，突然就落入了一个温柔的拥抱里。
顾淮琛闷沉的笑声在言羽耳边落下，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些亲昵的调笑：“小心点，别再摔倒了。”
别“再”摔倒了……
一回想起这个“再”指的是什么场景，言羽耳朵尖突然就浮现了一抹红色，连白嫩的耳垂都变得通红，甚至忘记了从顾淮琛怀里离开。
连忙回过神来后，确定门没因为停电而反锁后，言羽撑着顾淮琛的胳膊站起身来，从想起来问顾淮琛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回事，难不成又停电了？不应该啊我看外面……”
一句“不应该啊”还没说话，言羽看到外面灯火通明的学校，和依旧熙熙囔囔笑闹着的学生，立刻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身子一僵。
顾淮琛闷闷的笑声依旧没停，感受到言羽身体的僵硬，就知道言羽已经反应过来了，抬手按到墙上的开关上，熟悉的“嗒”的一声后，白炽灯瞬间通电，洒下一片明亮来，闪得言羽不得不微微偏头躲避一下。
“逗你玩的，没停电。”顾淮琛靠在门框边，看着微微躬身伏在自己怀里的言羽，笑得眼角眉梢都是温柔。
顾淮琛刚刚趁言羽没发现，按下开关把会议室的灯关了，让言羽误以为两人又遇到了停电，结果下意识地就往顾淮琛身边跑，意外落入了顾淮琛的怀抱中去。
就仿佛那天的场景再现一样。
一个独属于顾淮琛的小恶作剧，明明像是小学生骗人似的幼稚得很，顾淮琛却乐得怡然自得，刚刚伸手浅浅地扶着言羽的胳膊依旧没有松开，两人还保持着黑暗中微微相拥的姿势。
面对这样的小把戏，就连言羽自己都不知道是气顾淮琛多一点，还是无可奈何多一点，但搭在顾淮琛胳膊上的手却暗自用力，发泄似的抓了顾淮琛一下，笑骂道：“顾淮琛你今年几岁啊！幼不幼稚啊你！”
言羽抓得不疼，甚至像是只气急败坏的小猫在挠人，顾淮琛没收回手，任由言羽抓着发泄怒气，赔罪似的低声哄道：“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言神生我的气了？那我给你真诚地道个歉？”
生气倒不至于，只是拿顾淮琛这种小恶作剧没办法。
等双眼适应了头顶的灯光后，言羽抬头嫌弃地朝顾淮琛翻了个白眼，推开顾淮琛转头就走，留顾淮琛一个人关灯关门，不留下一丝暧昧或旖旎的回想。
顾淮琛看着言羽气呼呼的背影，低头轻笑一声，再次关上灯光和会议室的大门，背上背包快步跟了上去。
顾淮琛受伤的那只脚还没好利索，虽然走路没有什么大碍，但是在楼梯上跑起来总归还有些困难。
再加上言羽有些气急，离开的脚步飞快，根本没给顾淮琛留追上他的机会，等顾淮琛终于下了一楼时，言羽已经走在前面领先顾淮琛一大截了。
眼看就要追不上了，顾淮琛只好在花坛边停下来，笑着看向言羽头也不回的背影，喊了一句：“言羽！”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够穿透薄薄的雨丝，落入言羽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