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言羽差不多吃完时，第一节晚自习的上课铃已经打响了。
从隔音良好的会议室内听到时，铃声有些失真的缥缈。
虽然嘴上说着要把菜全吃完让顾淮琛饿肚子，但言羽还是贴心地给顾淮琛留了一半，“我吃好了。”言羽抬头对顾淮琛说着。
“吃饱了？”顾淮琛坐在书架前，手里正捧着本旧书在看，闻言抬眸向言羽望去，眉眼含笑，像是不相信言羽就这么轻易吃饱了。
明明刚刚还像个饿死鬼投胎似的，看得顾淮琛特意让开了位置，让言羽独享晚饭。
言羽也知道顾淮琛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无声朝他投去一个威胁的眼神，又用下巴点了点打包盒，示意顾淮琛爱吃吃、不吃他可就自己一个人全吃完了。
顾淮琛这才把书放回原位，坐回言羽旁边，重新拿起筷子吃晚饭，言羽识相地往外挪了挪椅子。
吃饱喝足后心情舒畅了许多，言羽站起来在会议室里转了两圈，最后停留在顾淮琛刚刚坐着的位置，朝书架上看去，试图找出顾淮琛刚刚在读的那本书。
顾淮琛刚刚没吃几口就给言羽腾位置了，但是现在也并不是很饿，他吃饭时总是慢条斯理的，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一股温文尔雅的气质来。
看得言羽把目光从书架上零零总总的旧书上，悄无声息地挪到了顾淮琛的侧脸。顾淮琛的那张脸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是完美无瑕的，仿佛女娲在捏他时还找了米开朗琪罗一起合作探讨，光是顾淮琛安静地坐在那里吃着饭，场景都美得仿佛是一幅构图精美的人像画。
“啧啧啧。”言羽不由得心中腹诽：好一张祸国殃民的脸，这要是放在古代，不得掰弯十个八个的皇帝？
言羽在顾淮琛面前向来藏不住事，光是“啧”了一声，顾淮琛就能从他的多戏的眼神中看出他现在在想什么，无声地勾了勾嘴角。
“言神？”顾淮琛咽下嘴里的东西，暂时停住筷子，不怀好意地朝言羽的方向看去，笑得滴水不漏，伪装在温柔嗓音下的，是不怀好意的揶揄。
听得言羽心尖儿一颤，立刻下意识地看向顾淮琛的双眼，生怕他又在心里打着什么坏主意：“做什么？”言羽语气有些紧绷。
“不做什么，就是……”顾淮琛勾着嘴角，用眼神瞥了瞥会议桌上的书包，“我特意从别的老师那里给你带了礼物，保证你会喜欢。”
礼物？
什么礼物？
为什么刚刚不说礼物的事？
虽然知道顾淮琛肚子里肯定没装好水，但是在顾淮琛无声的眼神下，言羽也只好慢慢挪到会议桌边，伸手去翻他的书包。
礼物……
翻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到顾淮琛说的什么礼物，书包里除了课本就是习题和卷子，哪里来的什么礼物。
况且顾淮琛闲得没事干的，为什么会突然送自己什么礼物？
想着想着，言羽的眉头慢慢皱起，最后缓缓抬头看向还在吃饭的顾淮琛，目露凶色，指尖还停留在书包内的几本习题册上。
看到言羽的这副恨不得弄死自己的表情，顾淮琛就知道，言羽已经明白过来礼物是什么了。
装作没看到言羽恶狠狠的眼神似的，顾淮琛镇定自如地拿起纸杯，浅浅地喝了口热水，才把含着笑意的眼神轻飘飘地落到言羽脸上，轻声笑道：“找到了？”
“你，你真的是……”言羽咬牙切齿，也没说出顾淮琛真的是什么，只是缓缓把胳膊从书包里拿出来，离开书包时，手里还拿了一沓数学卷子出来。
言羽低头一看，无声地舔了舔牙尖。
果然，一中历届的高二期中考试真题，足有十几套，摞在一起成了厚厚一沓，言羽嘴角无声地抽搐了一下——
这就是顾淮琛要送给自己的“神秘礼物”。
言羽弯了弯手腕，把卷子晃得哗哗作响，咬牙道：“这么多套，真是劳烦您有这份心了。”言羽觉得自己仿佛就是过年时没收到压岁钱，反而收到了一堆习题本的可怜小学生，卑微、弱小、又无助。
“不用谢，”顾淮琛云淡风轻地接下言羽恨不得仇杀他的眼神，一边不紧不慢地吃晚饭，一边解释道，“数学科目的题型每年都是一样的，先把这几套卷子和解析答案背熟，今年的期中考数学这门你差不多就能考及格了，我想了很久，发现这是适合你零基础刷分最快的方法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在连题目都看不懂的情况下把历年的考卷背下来，谈何容易。
“我谢谢你为我考虑了这么多啊，”言羽阴阳怪气道，把真题摔到桌面上。
看着眼前厚厚的一沓“礼物”，还是很想把顾淮琛的脑子从中间劈开，把这一沓试卷塞进去，再把顾淮琛的脑子合上。
兴许是言羽投过去的眼神太过吓人，也可能是顾淮琛知道自己再逗下去就又要越线把人给惹毛了，这才停下逗弄的心思，放下筷子温声和气地解释道：“是我刚刚没和你解释清楚，我们一套一套来，我会挨个给你讲知识点，不会让你一头雾水硬往下背的。”
“这还差不多，”言羽坐在顾淮琛对面，把书包拿下去放在空着的椅子上，又把真题摊在面前随意地扫了两眼。
嗯，很好。
选择题还没看完，言羽就已经开始犯困了。
言羽无声翻了个白眼，又把卷子合上了，目光转而落到了顾淮琛身上。
顾淮琛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打菜的包装盒里还剩着一点番茄炒蛋，顾淮琛拿着勺子，小口小口地把菜吃光。
看着剩的那点菜，言羽突然就回想起了番茄炒蛋吃到嘴里的滋味，酸甜口的，勾了薄芡，但是放了姜丝，言羽虽然比较喜欢吃番茄炒蛋，但是不爱吃葱姜蒜，所以没吃几口，剩得比较多，最后都留给顾淮琛吃了。
顾淮琛咽下最后一口番茄炒蛋，放下勺子，抽出张纸巾擦了擦嘴。
他唇上因为刚刚在吃饭而显得略微有些湿润，沾染上一些番茄的艳色，比平常更红一点。
言羽只看了片刻，便无声地咽了下口水，挪开了目光。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顾淮琛刚刚可以看做是和自己一起吃晚饭，也可以看顾淮琛刚刚吃掉了自己的剩饭。
言羽虽然不是第一次和顾淮琛一起吃饭，甚至之前还在顾淮琛家同吃同住过好几天，但这还是第一次，两人亲近到吃同一个碗里的饭菜。
就像是间接地……
一想到这里，一抹绯红便悄然爬上言羽细白的颈侧，言羽连忙摇了摇头，把不好的想法甩出大脑。
“怎么了？”见言羽好长时间没说话，顾淮琛一边收拾桌子，把用过的餐具和打包盒一起放进垃圾桶里，一边问言羽道，“怎么一副失魂了的样子？”
突然听到顾淮琛的叫声，言羽惊得回神，有些掩盖似的把脸撇过去，假装在看卷子，强行稳住声线回道：“没、没什么，就是这题我有点看不懂……”
“是吗，哪里没看懂，我给你讲讲？”像是没发现言羽的不对劲之处似的，顾淮琛从容地走到言羽身边，胳膊随意地撑在桌面上，弯腰靠近言羽，轻声问道，“哪道题？”
顾淮琛的声音又轻又柔，呼出的热气撒到言羽耳侧，撩得言羽尾椎发麻，半边身子仿佛都酥了个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