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今天顾淮琛能帮言羽到这里，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如果顾淮琛现在扭头离开，言羽也不能说什么。
但不知怎的，可能是睡得太迷糊，也可能是得寸进尺的卑劣本性，言羽问了那个问题。
顾淮琛愣了一会儿，没说话。
久到言羽都以为他不会回答时，顾淮琛轻声回了一句：“不会。”
嗓音低沉缓和，像是哄着一个孩子睡觉，生怕扰到他细碎的梦。
他说不会。
绷紧的神经在此刻彻底放松下来，言羽沉沉地睡了过去。
顾淮琛拿起手机，去了外面走廊。
等到言羽醒来时，已经是昏黄的傍晚了。
一睁眼，一溜大大小小的人头便簇拥着围上来，吓得言羽差点原地蹦起来。
“卧槽……”言羽被吓得大嚎一声，惊魂甫定，这才看清是班上的同学放学了来看他。
杨浩宇毛茸茸的脑袋凑上来，担忧的表情里透露着傻气：“言哥你终于醒了，是做噩梦了吗？怎么喊那么大声？”
言羽抄起枕头往他头上丢：“离我远点，傻狗，差点被你吓死。”
“嘿嘿，我这不是担心你嘛？”杨浩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们可是晚饭没吃就跑来看你来了，就问你感不感动？”
“你爹又不是今晚就死了，这么急着来干什么？”言羽翻了个白眼，“我这可不包饭，滚回去吃完饭再来。”
“嘿嘿，我就知道言哥你口是心非，你就是担心我会饿肚子。”杨浩宇感动地凑上去，被言羽无情推开。
站在旁边的廖思远正在看手机，闻言抬首，笑了一声道：“这你放心，我们带饭来了。”
言羽左看看右看看，只能看到他们空空的双手。
“饭在哪呢？怎么看望病人连个果篮都没带？”
话音刚落，病房的门被打开了。
姜榕和顾漫漫捧着几个沉甸甸大盒子，麻辣鲜香的烧烤味顿时散开。
沈安上前帮她们把东西放到饭桌上，打包盒盖被挨个打开，花椒辣椒夹杂热油味扑面而来，浓郁的小龙虾香味弥漫在整间病房，“言神，看，这是麻辣小龙虾，这是蒜香小龙虾，怎么样，有没有食欲？”
言羽：“操？”
言羽：“你们就给病人吃这个？？”
杨浩宇得意洋洋地开了罐冰可乐，差点撒到言羽身上，语气贱兮兮的：“不啊，我们没打算给你吃啊，医生说你现在只能吃清淡的，小龙虾是我们的，你喝白粥。”
“噔噔！言神你的粥！”沈安献宝似的把粥呈上去，旁边还贴心地摆了两颗爱心茶叶蛋，“烧烤店不买粥，班长她们跑了半条街才给你买到的粥，怎么样，爱了吗？”
言羽恨不得把粥连汤带碗一起塞他们俩嘴里，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两人笑得花枝乱颤，钻回饭桌旁。
他们几人围在小小的饭桌旁吃烧烤，有说有笑，甚至还开了两罐冰啤，清冷的病房登时热闹起来，言羽顶着诱人的麻辣小龙虾味，麻木地吞下半颗鸡蛋，还差点被自己噎到。
言羽环视一圈，却没发现顾淮琛的身影。
“哎，傻狗，你看见顾淮琛了没？”
吃得满嘴流油的杨浩宇回头，眼里露出鄙夷的神情：“怎么了？离了他半分钟就受不了了？”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离不开他了？再敢乱说就把你头拧下来串烧烤信不信？”言羽骂回去，语气反而像是被拆穿后的恼羞成怒。
顾漫漫咽下虾仁，好心地指了指病房外，“他刚在外面打电话呢，让我们先吃，说完事了就回来。”
“谢谢班长。”言羽把白粥囫囵喝光，看了眼半掩的门外，迟疑了会儿，拖了个凳子坐到了饭桌旁。
病房配套的是张小小的双人饭桌，现在挤满了一圈正值青春的高中生，显得尤为娇小可怜。
“挤一挤挤一挤，给我掰一口，不然告你们虐待病人。”言羽抽了张一次性手套戴上，挑了个看起来不是很辣的虾尾丢进嘴里。
喝了一天的粥嘴里都快淡出鸟了，再不吃点有滋味的言羽宁愿直接去世。
“好吃。”言羽腮帮鼓囊囊的，竖起大拇指，眼圈被辣得微微发红。
廖思远推过来一杯清水：“不用谢。”
言羽对他这种贴心的举动表示了赞扬。
顾淮琛推门进来时，他们刚吃到一半。
姜榕个头小小的，声音也小小諵諷的，面对顾淮琛时脸上总会浮出羞涩的红晕：“顾神你来啦。”
顾淮琛点点头，面上没什么波澜，目光却落到言羽身上：“嗯。”
第一个虾尾还没来得及咽下去，言羽就被顾淮琛看得莫名心虚，“那啥，我就尝尝味道。”
顾淮琛走近，言羽识相地把自己的位置让出来，又拖着凳子灰溜溜地回去嚼鸡蛋，顾淮琛从容落座，让大家继续吃。
看到这幕，杨浩宇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大口咬着羊肉串：还说没背着哥们搞到一块去，死妻管严。
廖思远给顾淮琛递了罐冰啤，顾淮琛抬手接下：“谢了。”
廖思远：“客气什么。”
只有姜榕，将顾淮琛和言羽的互动尽收眼底，低头小口地喝着饮料，眼神被垂下的刘海遮掩，看不真切。
一堆人顶着言羽幽怨的眼神吃饱喝足，收拾完后，又要赶着时间回去上晚自习。临行前，杨浩宇还丢给言羽一个书包。
里面是换洗的衣服，和些日常用品。
言羽道了声谢。
杨浩宇握着手机朝他挥手：“走了，爸爸明天再来看你，有事联系。”
言羽竖起中指：“快滚，别来。”
杨浩宇回以一个諵諷鬼脸，戴上耳机，和其他人勾肩搭背说笑着离开了。
躺回床上，言羽抬眼望向窗外的天空。夏季天黑得晚，现在还有缓慢的明亮，天边像擦了一道橙光，梧桐落了满地，车流声远远地传来，有些慵懒的孤独。
言羽翻车下床，打算打会儿游戏就睡觉，指尖刚碰到手机，就像被一条闪电歘地击中脑门似的愣在原地。
不对！
他刚刚怎么没听到杨浩宇耳机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