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教室时，老杨正在班里讲明天的月考事宜，三人安静地从教室后门进去。
“这段时间大家学习都很辛苦，我也都看得出来，这场月考正是检验大家学习成果的好机会，大家千万不要紧张，不要害怕，把它当成一次检查，而不是一个任务，知道了吗？”老杨语气缓和，在台上不疾不徐地讲道。
“下学期咱们要文理分班，相信大家也都知道了，留给大家思考并做出选择的时间还有很多，大家用不着着急，都可以慢慢来，”老杨从讲台走下来，在同学间慢悠悠走着，一边说道，“当然，大家如果有什么拿不准的地方，不仅可以回去和父母家人商量，也可以在空闲时间来找我聊聊。”
对于老杨的话，言羽向来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无声打了个哈欠，眼神望向窗外的雨幕。
天阴沉得很，雨没有要停的迹象，湿冷的雨汽沁入鼻腔，带着草木和泥土的清新味道。
老杨声调平缓，不疾不徐，尤其适合催眠，不知他在讲台上讲了多久，班里已经东倒西歪了一大片。
言羽的目光不由得望向教室，望向那个背影依旧挺拔的人。
顾淮琛在低头刷卷子，神态认真而冷峻，课桌角摆着手机当计时器，时间还没到半小时，就已经刷到卷子第二面了。
饶是言羽这样的学渣，也知道这个速度有多强，何况他还能光明正大地把手机摆在桌面上用，更说明了各科老师有多爱这个宝贝学生。
莫名其妙的，言羽的指尖痒了一下，他不自在地勾手，像是又回忆起了二人手指相碰的触感，一抹红晕浮上言羽的耳朵尖。
“言羽？言羽？言羽同学？”老杨不知何时讲完了，站在教室门口喊他出去，见言羽没反应，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来了！”言羽急忙回神，搓了把脸起身，让自己忘掉刚刚脑海中的场景。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老杨专盯着言羽脑壳瞧，生怕言羽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不要逞强。”
“没，校医都说我没啥事。”言羽难得乖巧地回话，但总觉得老杨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先前顾淮琛在电话里提到，他脑壳被砸后老说些莫名其妙的胡话，吓得老杨一颗心七上八下地悬着。
现在看来，好像状况还好，老杨这才把心塞回肚子里。
老杨上了年纪，没几年就退休，看谁都像看自己的孙子孙女，是个总是担心这担心那的小老头，他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性子倔，总是独来独往的，但是人啊，哪有没有弱点的呢？你说是不是。”
言羽抬眼，知道老杨话里有话。
老杨望向面前瘦削单薄的少年，继续说道：“我了解你的性格，所以这件事还没和你家里说，怎么样，要我通知下你家里人吗？”
提到家里，言羽平淡的眼神闪过丝不易察觉的波澜，飞速回道：“用不着。”
“也行，你人没事就行，不说就不说了，”老杨鼓励地拍了拍言羽的肩，不由感慨道，“年轻就是好啊，个头窜那么高，去帮我跑趟年级组会议室，我开会时把教案丢那了。”
“知道了。”言羽点头答应，回教室后头就要拿伞。
“哎等等，那个顾淮琛，你也跟着一起去。”老杨还是不太放心言羽的身体状况，非得让得意门生顾淮琛跟着一起才放心。
言羽拿伞的手微微一顿。
顾淮琛停下刷卷子的手，抬首对上言羽的方向，眼神晦暗难明，良久，才点点头，答道：“好的杨老师，我知道了。”
老杨这才满意地背手走了。
言羽拿上伞先走一步，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但当他站到教学楼门口时，才想起了一个大问题——
他不知道年级组会议室在哪里！
言羽高一时当了一整年的纯种学渣，踩的最多的一块地是学校后头能翻墙头去网吧的那块破砖，去的最多的地方是因为违反校级被叫去训话的教导主任办公室，呆得最久的地方是课上趴着睡大觉的课桌，年级组会议室这种高档场合他连门朝东西南北哪个方向开都不知道。
任由雨水溅湿裤腿，言羽无奈地等着顾淮琛下楼带路。
言羽：妈的，这样怎么显得像是我在专门等他一样！
当顾淮琛提伞下楼，看到立在雨幕中的言羽时，他几不可察地挑眉，越过言羽身边带路，轻笑道：“你不会，不认识路吧？”
被毫不留情地戳穿，言羽心底的逆反劲一下子就上来了，三步并作两步追上顾淮琛，多年深情互撕的经验让他脱口而出道：“你才不认识路呢，我是在等你下楼。”
话刚说完，言羽就后悔了。
还不如说自己不认识路呢！
走在前头的顾淮琛脚步顿了下，回头看向言羽，眼神遮掩在层层雨幕下看不分明，嗓音传到耳朵里，带着凉丝丝的雨意：“我认识个很好的精神科医生，可以介绍给你，你要不还是去看看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言羽越抹越黑。
言羽以为顾淮琛还是放心不下自己，连忙拒绝他的提议，生怕他产生什么暧昧的误会：“而且就算我有什么问题，我也可以自己解决，不需要你的帮助。”
“你确定吗？”顾淮琛“啧”了一声，没说话。
“我确定！快走吧，老杨还等着我们呢！”言羽义正严词，恨不得推着顾淮琛往前走。
顾淮琛这才继续迈步。
十分钟后，二人抖落肩头雨水，到达年级组办公楼。
言羽跟着顾淮琛走进二楼会议室，偌大的会议室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雨天压得屋内更加阴暗寂静，言羽打开灯，两人开始分头寻找老杨的教案。
“找到了。”言羽抽出老杨座位上遗落的教案本，朝顾淮琛抖了抖。
“行，那走吧。”顾淮琛迈下台阶，抬手就要推门离开。
天边闪现一条盘龙似的闪电，而后“啪”的一声，灯灭了，言羽眼前一片漆黑。
雷声轰隆而至。
停电了。
门打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