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卿宸看着喻冬,眉梢一挑:“果然?”

  喻冬垂着头,突然笑了,声音因为之前的大喊而变得有些嘶哑:“我虽然怀疑过,但还是傻不愣登地往坑里跳了。”

  “嗯?我哪儿出了纰漏,招你怀疑。说出来,我改进改进。”白卿宸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格外欠抽。

  喻冬失笑,摇摇头,看着周身的枷锁低声道:“最大的纰漏就是,你变弱了。

  遇敌时,你的表现乏善可陈,没什么谋划,落入敌手时,你身边也没有尸首,我不信就那群人能毫发无损地捉到你。

  被关起来后,你居然叶老老实实地待在里边儿,一点小动作都没有。

  而这群人捉我们时的无耻作风和抓到后的严密手段,倒是有你的风格,看着处处有机会,实则滴水不漏。”

  白卿宸摸摸鼻子:“既然这么多纰漏,你怎么还上当了?”

  喻冬埋着头,手指无意识地在镣铐上拨拉:“哪怕有一分的可能是真的,我便无法自拔的担忧。谁让这一切与你有关……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白卿宸因为喻冬的动作,而注意到了他手上被镣铐勒出的血痕,皮肉绽开,格外惨烈。而自己不过是有些红肿,微微沁血。

  那血痕越看越触目惊心,白卿宸不自在地别开脸:“你也多少能猜到我演这出戏的理由吧?”

  “你怀疑我……不,你确认我对你用了药,所以你布了这个局。如果我表明了你身上确实是我下的毒,你下一步要做的就是逼我交出解药吧。”

  说话间,那大胡子已端了托盘回来,菜肴精美,还狗腿地给白卿宸铺了个软垫。而这一切,明显都没有喻冬的份儿。

  喻冬不以为意,作为唯一的阶下囚,他这点自觉还是有的。结局已定,区别在于死不瞑目还是从容赴死:“让我做个明白鬼吧,你是什么时候意识到不对的?”

  白卿宸美滋滋地喝了口汤,舔舔唇,准备开始详细讲述神探的破案经过。

  “我要不是打不过你,我早翻脸了。最开始,我疑惑的是,为什么我离开你后会那么想你,先开始,我以为是病中受你照顾而产生的精神依赖,但后来我意识到,之前的想念与其说是想念你,不如说你想念你身上的味道,属于药物的依耐性。

  只要一起疑,再回想之前种种,你的问题就太明显了,每次照顾我的时候都会燃香,我一闻到就会昏睡,全然不知梦里发生了什么。

  那么你到底趁我在睡梦中时做了什么?以至于我每次在你那儿一睡着,都会做到那样荒诞的梦。其实光是做梦这一点就够我怀疑你到死了,你小子也太明目张胆了。

  青楼那次是我给你的最后机会,很遗憾,你没珍惜,还是下手了。好在那个问题不是永久性的,不然你绝对不会到现在还功能健全的待在这儿!”

  喻冬看着盘腿在软垫上,优哉游哉喝着汤的白卿宸,只觉得冷,渗入骨髓的冷。

  仅仅靠着细枝末节就想通了一切,又不动声色地利用他逃离景邦城,然后一步一步试探,最后反击。

  “同行那么久,你为什么今天才动手,你完全可以再早一些的,这般委曲求全陪着我你不觉得辛苦么?”

  喻冬的声音就像他的人,至情至性,即使欺骗,也透着真挚。而这一次他的话,就像是凝了冰的松枝,连话语的空隙间都渗透着冷意。

  白卿宸忽地抬起头,挑着唇,笑得妖孽。那一双眼却是瞳色发暗,漆黑冰冷:“因为昨天我在城里,才终于确认你在香囊里放了罂粟,你够狠啊。”

  他手里的汤碗咯噔一声重重磕回了地面,碗里那一点点残汁居然溅了个干净。

  “我早就就等着这么一天了,等着你窥破一切,然后将我打入地狱,万劫不复。拼尽全力也不过是这个结果……要杀还是要剐,别客气,尽管动手吧。”

  粉身碎骨,未尝不是一种解脱。跟个七窍玲珑心的妖孽斗智斗勇,时时刻刻在良心的不安谴责中煎熬,在日日的小心翼翼中憔悴。虐身虐心,惶惶不可终日。早死早超生,没什么不好。

  白卿宸的视线凝固在喻冬如释重负的面容上。靠!这小子居然真的窥破了我的想法,知道老子下不了死手。

  还尽管动手?这就是红果果的挑衅啊挑衅!

  “要死也要等我问明白了再死。用香让我对你产生心理依赖,睡着时用梦扭曲我的倾向,你……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或者说,你是为了谁的利益而做出了这种行为?”白卿宸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往冷酷boss靠近。

  为了谁的利益?

  喻冬看着眼前这个漂亮到妖异的少年。明明是那么风情卓然的一个人,却偏偏最不解风情。

  也好,这种时候了,还有什么不敢说的呢?

  喻冬开口,一字一顿,不容置疑:“因为我爱你。”

  白卿宸筷子上的排骨都惊掉下去了,老子穿的其实是琼瑶世界吗。

  “骗鬼去吧你。哥们儿,找个借口也不要找这种不靠谱的啊,这年头爱已经不值钱了,要不你卖我两斤真爱,我拿去喂旺财?”

  喻冬突然间很想笑,天下那么多人,我怎么就非他不可了呢?别人拿感情当目的,这人拿感情当筹码。一举手一投足,无不是在玩弄人心。

  “萧慕禹和沈观砚不也看上你了?”

  “萧慕禹是个见个漂亮点儿的人就想往床上拉的货,那不叫喜欢,至于沈观砚……你们和他不一样,他是历史遗留问题。”白卿宸拿筷子敲着碗的边沿,像是自己给自己附议。

  喻冬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种有人一起倒霉的感觉真好。

  “笑毛笑,老实点回答,不然给你上刑。”白卿宸的表情可说是恼羞成怒加虚张声势。

  其实白卿宸自己也有些诧异,当初知道的时候气得够呛,但算计了无数却也没真打算把这罪魁祸首怎么滴。

  “上刑?”喻冬冲着白卿宸眨眨眼,带着些挑衅的味道。大有你放马过来的意思。

  白卿宸夹了一筷子肉,然后冲着喻冬大嚼特嚼。狠狠道:“看见没,看见没!老子不仅吃肉,老子还吧唧嘴!馋死你丫的。”

  这还真是异常白卿宸式的刑罚,还不如直接杀了喻冬的好。最恨的就是,明明是那么睚眦必报的一个人,对他却处处留情。若非如此,又怎会爱上?

  喻冬输了个彻底,但如果什么都不剩了,是不是就可以放手一搏了呢。

  他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凭什么总是白卿宸坑人,自己未尝不能坑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