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天,酒吧的客人不多,郑朗一下楼就看见了吧台上的长发男人。
“有点眼熟……”郑朗心下琢磨,不动声色地坐到了另一边。
沈言从陵园回来,思绪烦乱,急需用酒精麻痹神经,便径直来到了刚回国那晚的酒吧。
点了好几杯威士忌,他就沉默着一口一口地闷。
围巾凌乱地摆在吧台上,昏暗的灯光下,沈言的锁骨若隐若现。
郑朗眯了眯眼睛,在沈言又一次仰头的时候,终于想起来什么时候见过这张脸了。
他连忙低头给某个人发去了消息。
顾晟添刚开完会,正走在公司的走廊上就收到了郑朗的信息。
“那个帅哥来我的酒吧了!”
顾晟添的脚步没停,把消息界面一滑,不准备理会郑朗。
郑朗又发来一条:“好不好奇?”
顾晟添冷淡地回了句:“不好奇。”
郑朗看着顾晟添发的消息,轻啧了一声。
再装,上次在酒吧盯着人家看了那么久……
他想了想,偷偷拍了一张沈言的照片发了过去,又配文:“啧啧啧,帅哥喝了好多酒。”
几乎是下一秒,对面便发来了消息:
“他现在在你那儿?”
郑朗愣了愣,还没从“顾晟添竟然秒回了”这一事实中缓过神来,就看到对方又发来一句:
“别让他再喝了,我马上过来。”
这语气,说得好像你俩认识似的。
郑朗在心里吐槽了一下,但还是冲调酒师示意了一下,走到了沈言对面。
一抬手,郑朗轻轻地按住了沈言的酒杯,身体微微前倾,礼貌地笑道:“帅哥,还喝啊?”
沈言却是看都没看他,说了句:“不约。”
“……”郑朗被噎了一下,随即咬着后槽牙,脸上依旧维持着得体的笑容,“帅哥,我是这家酒吧的老板,您今天喝得太多了。”
沈言这才翻起眼皮,浅蓝色的眸子看向了他,“这家酒吧不允许顾客喝很多酒么?”
“这倒也不是……”
“那你管我?”沈言面无表情地拂开郑朗挡在酒杯上方的手,嘴唇贴在酒杯上,仰头喝下一大口威士忌。
郑朗词穷地抿了抿唇,默默地把摇酒器拿远了些。
顾晟添来得匆忙,推开门的时候肩膀上还沾着雪花。
当视线落在吧台上男人的身上时,他的脸色稍霁,可当他走近,看见比照片上还多了一些的空酒杯时,立即用愠怒的目光看向郑朗。
郑朗抱着摇酒器坐在远处,无可奈何地朝他耸了耸肩。
收回目光,顾晟添沉默地坐到了沈言身边,点了一杯蜂蜜水。
察觉到旁边人的安静,他转头发现沈言已经停了下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顾晟添,你怎么来了?”
顾晟添接过蜂蜜水,将它往沈言那边推了推,说道:“来找你。”
盯着面前杯子中浅黄色的液体,沈言笑道:“怎么,你也不想我喝酒?”
“我是不想。”顾晟添沉着声音,“但你不会听任何人的话。”
“那就等你喝够了,再喝点蜂蜜水。”
沈言闷声笑了一下,抬头贴近他:“调查过我,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顾晟添看着沈言粒粒分明的睫毛,鼻尖萦绕的是浓浓的酒香,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在知道今天是沈言母亲的祭日后,顾晟添想过这一天都不要去打扰他,可当他看到郑朗发来的照片中沈言独自一人喝酒时,他的心就开始慌乱,迫切的想要找到沈言。
那怕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地陪着他就好。
沈言看到他眼底的波涛汹涌,往后一靠,重新坐了回去,“之前在国外,每到这天,我都不知道该做什么。”
“要么在房间里跳一天的舞,要么在里沃利街上一走就是一整天,可是每每停下来,我总会克制不住地想起她。每到这个时候,我都觉得或许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还记得她了……”
顾晟添的手指摩擦了一下,还是伸手抹去了沈言眼角的泪珠,后者愣了愣,接着猛灌了一口酒。
他恨沈天扬,他恨沈家的一切,每当看到他们一家三口的样子,沈言都觉得沈天扬已经忘记了他和他的母亲,只有他孤独地经历痛苦和梦魇。
“可是我今天遇到了沈天扬,他像是忽然就老了,看向我母亲的照片时,眼里有着浓浓的悲伤。”沈言停顿了一下,目光中是满满的不可置信,“我第一次见到他这个样子,当他和我说对不起的时候,我竟然心痛了……”
“你告诉我,我这样是不是不对啊……”沈言的声音一下子哽住了,泪珠一滴一滴地从眼眶中滚落。顾晟添看到他这个状态,没有丝毫犹豫地俯身,轻轻地环抱住身前的人。
宽大的手掌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沈言的头发,温柔地平复他的情绪。
不远处的郑朗目睹了全程,惊得瞪大了双眼。
抱……抱一起了?
刚才还冷冰冰的男人现在竟然在顾晟添的怀里哭?
郑朗头一次因为多管闲事而感到心梗。
沈言吸了吸鼻子,没有从顾晟添的怀里离开。
他的脸颊紧紧贴着对方的胸膛,心跳声变得异常清晰。
静了片刻,顾晟添沉声道:“我不了解你的父亲,但是我了解你,一旦你迟疑了,就说明你的内心有了动摇。”
“我和你的父亲一样是商人,明白名利场上有许多的不得已,理性永远大于感性。我不会劝你去做什么决定,一切都取决于你自己,毕竟隔阂也不会一夕之间消散。”
他轻轻松开了手臂,直视着沈言迷蒙的眸子,笑了一下,“不过至少有一点可以确信。”
“过去,你不是一个人记得这一天;现在以及未来,会有人和你一起记住这一天。”
沈言,你从来都不孤独。
作者有话说:
小言感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