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层叠叠的尸骸在血水上静卧, 血水一片平静,偶尔有一圈波纹淡开,北贪魑子坐在沙发上将处理完毕的狗尸体放入水已经烧开的大锅中并加了些调味料, 并没有打算认真烧菜的她直接开始等待狗肉烧熟。
整个【伏魔御厨子】都很安静,除了火花声, 只有不远处偶尔传来笔与纸面相触发出的写字声。
突然从那边传来了一声略带烦躁的“啧”,北贪魑子眨眨眼, 她把目光转向不知道在写些什么的两面宿傩。
尸骸上的女子用手半撑着头,和服半遮半掩,血眸中敛着些淡漠, 脸上毫无表情透着些高傲, 面上绮丽暗纹平添几分艳丽。和服衣袖微微落下,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臂,手腕上是两条暗纹,修长而尖锐的紫色指甲随着祂的思考微微轻点额头。
虽然本体为男性的两面宿傩在北贪魑子体内以北贪魑子的外表出现,但是如果把两人放在任何一个不认识他们的人面前, 谁都能轻易地发现两人的区别。
祂的肆意中透着冷漠,追求着愉悦却好像什么都不在祂眼里,随意到近乎无欲无求——
虽然用“无欲无求”来形容有些奇怪,但是北贪魑子确实是这样想的。
什么都能想要,但是什么都可以割舍。追求愉悦但是又清醒得过分——
祂难道从来没有完全想要或是彻底渴求的事物吗?
此时那人半靠在尸骸上, 纸放在祂的腿上,另一手拿着笔点了点纸面, 又“啧”了一声, 似乎有些难以下笔。
很少能看见两面宿傩如此认真做一件事情, 特别是这件事明明令祂极其暴躁但是祂却仍要继续,于是北贪魑子有些好奇了, 祂到底在写什么?
被北贪魑子认为是“极其清醒”并且“无欲无求”的两面宿傩此时看着手上写着文字的纸——
从早上一直到现在,祂关于北贪魑子的攻略书已经改了十版。
又是超过半年才能起效的废稿,两面宿傩皱着眉把上面的文字再次重置。
啧,怎么就没有一版理论上能在半年内起效的,这要我等到什么时候?
而北贪魑子此时又将视线转向正看着死亡后又重新刷新到沙发上的咒灵狗,活过来的狗瞥瞥旁边里面还有它尸体的大锅,又瞥瞥北贪魑子。外貌姣好的黑发少女对它露出了一贯的微笑,然后向它招了招手。
明明是比北贪魑子强大的特级,狗却抖了抖,认命地趴回沙发,脑袋靠她的膝上,闭上眼,假装自己还是刚刚的尸体。
果然不能彻底杀死吗……北贪魑子看着乖巧趴回她身上的狗,既然还乖就先养着吧,她这样想着,于是细致又轻柔地顺着它的毛,原本战战兢兢的狗在少女的细心的安抚下放松下来,甚至摇着尾巴,接着她又将目光放回到大锅。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火,但是她发现狗肉已经熟了,于是拿勺捞起狗肉盛了些汤在碗中,捧着碗用筷子开始品尝。
虽然这咒灵狗长得像狗,但却是龙虾味的,北贪魑子挑挑眉。
感受到身上手的抽离,狗抬头瞥了一眼,正好看到北贪魑子快乐吃狗肉的样子,它默默地把头缩了回去。
两面宿傩感到有什么东西朝祂的方向扔来,祂只是随意一捞就将那东西直接接住。接着祂将目光移到手中的物件上——一个装着狗肉的饭盒。
“味道不错,龙虾味的。”北贪魑子露出了一贯的微笑。
祂望向北贪魑子的方向,接着用余光瞥了瞥狗,这玩意果然没死。
很难想象北贪魑子愿意在体内再放置一个她不能掌控的存在,即使是作为陪练,到最后没有价值了她肯定仍想完全把它抹杀。但是她不可能想不到这蝼蚁绝大概率无法用正常方法真正杀死,而事实是她却把它放进来了。这是不合常理的事情,除非——
北贪魑子看到听到她的话后突然顿住的两面宿傩,她眨眨眼,“龙虾味有什么问题吗?”
“只是有些出乎意料。”
“原来是这样~”北贪魑子露出了一贯的微笑。
北贪魑子竟获得了可以抹杀灵魂的方法,两面宿傩掩住眼中的情绪,那家伙的筹码又多了一个。
既然是近期获得的,那么大概率与束缚相关……代价应该不小……两面宿傩的思绪翻滚,最后祂得出了结论——
至少在她记忆还没回来的这六天内,她绝对不会使用这条束缚对付祂。
但是——
两面宿傩看向晃着白皙双腿的北贪魑子,祂意识到了因为今天发生了一些的事而导致刚刚没有注意到的事情——
微笑着的她所深埋的狂气微微露出,仿佛又回到了初见时的场景。
当时那个看到祂出去半分钟不到又被封印回来的少女柔柔地笑着,笑意却不见底,又从眼眸的寒冰最里边翻出几个字怼向两面宿傩——
那正是如今这个少女没有特意流露却无意识从眼眸中透露出而不仔细观察绝对看不见的字眼——
“废物中的废物”。
那是一种她判断出你压制不住她于是嘲笑着然后毫无犹豫决定从你身边离开的姿态。
离开?
我不允许。
然后——
现实中的少女熟睡在友人的床上,拥抱着的她们连双手紧密相扣。
领域中的少女用手轻抚膝上白狗,细致又耐心地一点点将白狗又哄开心了。
祂回忆起昨天领域中熟睡的少女不停抓住祂和服甚至直接抓着祂手的手,那双如今抓着别人的手——
明明就是我、的。
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于是转头继续吃狗肉的少女没有看到两面宿傩望向她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极其可怕——
暴虐中夹杂着深沉的欲/望,渴望里包含着粘稠的占有。
这种目光虽然并非善意,但是也远不及恶意与杀意,于是不把这些放在关注范围内的少女并不知道自己被什么视线紧锁——
那是如果她发现一定会彻底警惕并完全远离的枷锁。
想要折断她的翼让她无法飞离,想要用无法断裂的锁链将她紧紧封锁,想要覆盖掉没有我的过去,想要她只能在自己的怀中绽放最终眸中永远只剩迷离。
想要破坏,想要掠夺,想要占有。
但是——
想要不磨损甚至磨利她稚嫩的爪牙,想要看到她张扬而肆意地无畏前行,想要指引她,想要纵容她,想要给予她所有,想要她心甘情愿走向只有我的未来。
于是凶兽克制地掩饰着自己的异常。
我还要忍耐多久?
牙上传来微微痒意。
这是将骨头咬碎都无法缓解的痒意。
我还可以忍耐多久?
两面宿傩用舌划过牙尖,血味在口中蔓延,微微痛感按住了内心暴虐的欲/望,眼中晦暗不明的危险情绪渐渐隐入。
什么时候最容易掉以轻心?一定是获得筹码之时,北贪魑子也不例外。
那不如将计就计。
“要来打个赌吗,北贪魑子?”尸骸上那人用着与平时无异的语气说着轻佻的话语,“赌你能不能在这三个月中打伤我到令我流血的地步。”
“哦?”北贪魑子挑眉看向两面宿傩,“您打算赌什么?”
“你最喜欢的血吧,”两面宿傩随意地说着,“如果你能办到我就给你十口血,如果你办不到那你就给我十口血。”
北贪魑子眨眨眼,略带思索,然后她回复,“我拒绝。”
“那如果加个条件,在赌约成立期间我不能使用领域对你进行攻击呢?”祂不紧不慢地说道,“现在你怎么想?”
北贪魑子微眯起眼眸,如果两面宿傩加上了这个条件,那么所有的攻击都不是必中的,而只要不是必中的,那么祂就可以作为实战对象积累经验。
但是,祂为什么突然要打赌呢?
“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看到北贪魑子狐疑的目光,两面宿傩扬起嘴角,“我想要找点事情当消遣,而你也能达到你的目的。对你而言这样也能算交易,不是吗?”
这个赌虽然有些奇怪,但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北贪魑子想,不过即使有问题,我也有能力抹杀两面宿傩,所以——
“我答应了。”
于是幼兽试探性地向前一步,她叼走了前方的肉。
但是这只幼兽并没有注意到——
此时蛇尾已悄悄环住了她的脚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