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伯依旧不慌不忙地将医药匣打开,起身来到桌前取了个茶杯,又从医药匣里取出银针。
见柳伯捏着萧匀的手指就开始扎,凤苍术忙上前阻止道:“做什么!”
柳伯抬眸看了他一眼,带着微笑道:“殿下放心,这小公子于您有多重要,柳伯心中已清楚的很。我虽是微生一族的人,但这么多年毕竟是看着你长大的,我心还是向着你的。”
说着,他的银针已扎入萧匀的食指,一滴鲜红的血珠出现在粉白的食指肚上,柳伯捏住那饱满的食指肚,对准那茶杯用力一捏,直至滴了两三滴血他才放开。
而此刻的萧匀后知后觉有了痛感,不过仍没什么神志,只是开始嗷嗷喊着疼。
原本被柳伯抓住的那只手也被他抽回,整个人都蜷缩进了被子中。
“你过来按住他的手,免得柳伯下手没个轻重。”
凤苍术即便心疼,但还是将缩回被窝的人捞到怀里,而后将他的手放置在自己手心。
柳伯每扎下一针,萧匀便露出哭唧唧的模样,凤苍术看向柳伯,柳伯却率先堵住了他的话。
“我下手已经很轻了,是殿下的这位小公子太过娇弱。”
终于给十指都放了血,凤苍术心疼看着微肿的十指指腹,发现萧匀这会儿身子好像已没有那么烫了,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看着那挂着泪珠的睫毛,他俯下身,轻轻在那微颤的双睫上落下两吻。
柳伯看着这一切,轻轻叹气,他拿出一个白玉袖珍瓶,放到桌子上,交代道:
“这个一会儿给他服下,上半夜他可能会睡不安稳,多给他补些水,下半夜应当就无碍了。”
这一夜,青玄一直守在外面,上半夜听到屋内几番传来动静,听到小公子模糊不清得喊着要水,听到自家殿下耐心温和哄着人。
而下半夜,屋内几乎没有一点的声响,两人的呼吸皆低沉平稳的很,这不禁让青玄有些奇怪。
当第一缕晨曦落在七皇子府最高的那根树枝上,盘坐在主院屋顶闭目养神的青玄睁开眼睛,下一刻便出现在寝殿的门口。
看着房门从里面轻轻打开,看着从里面走出来一脸神采奕奕的人,青玄内心惊讶不已。
凤苍术小心翼翼将门关上,见十七还跪在地上,他微微蹙眉,走上前冷声道:“这次便先饶过你,若有下次,提头来见!”
十七闻此,当即叩谢,凤苍术看了眼他嘴角溢出的血迹,转头瞥向青玄,青玄愣了下,随后垂头解释道:“属下就是轻轻打了他一下......”
十七水平如何,凤苍术心中清楚的很,不然他也不会将人派来保护萧匀。
可眼下看十七这拼命压制的模样,青玄下手可真没怎么留情。
凤苍术冷笑一声,道了一句:“你们一个两个的,倒都忘不了给他求情!”
此话一出,十七和青玄顿时明白了凤苍术话语里的意思。
是小公子给十七求情了!
青玄松了口气,昨夜那一掌,他确实是刻意为之。
因为十七此次犯下的并非什么小错,按照以往殿下的处事风格,十七怕是......
他本想着先处罚十七,届时殿下看到自己已惩罚过能网开一面从轻处理。
凤苍术一甩衣袖朝着书房而去,青玄见此看了眼地上发呆的十七,斥责道:“还不快点去寻柳伯给你瞧瞧,莫不是你还想在小公子面前吐血不成?”
青玄话音刚落,原地哪儿还有十七的踪影,他无奈笑着摇了摇头,而后追着凤苍术的身影去了书房。
青玄走进书房时,凤苍术已大致洗漱完并换好了衣衫,只欠将头发挽好。
看着自家殿下那张容光焕发的脸,青玄眼珠子都看直了,被凤苍术一个冷漠的眼神扫过来,他才意识自己失了神,忙咳嗽几声掩饰尴尬。
“殿下昨夜是睡着了?”
凤苍术将发冠挽好,轻轻嗯了一声,就连语气都变柔和了很多。
青玄惊呼出声,他有些不确定道:“安神香有效了?不对啊,昨夜属下并未闻到香气......”
“未燃。”
未燃安神香?!
但是殿下却睡着了!
而且看当下的模样殿下昨夜睡得很好!
难怪后半夜他听到屋内两人的呼吸都缓慢且平稳,像是熟睡之人才有的呼吸,原本他还觉得奇怪,毕竟一直以来殿下从未睡过这般安稳。
凤苍术走到书桌前坐下,他从书桌边的匣子中取出那枚母妃留给他的玉佩。
他的手指在玉佩上轻轻的摩挲着。
母妃,是您将他带到儿臣面前的吗。
这么多年了,儿臣夜夜闭目便是那烧红了大半个皇宫的赤色火焰,耳中全是您失魂落魄的无助笑声。可是昨夜,将他揽在怀中,儿臣第一次睡了一个好觉。
梦中一片祥和,您温婉爱笑,一个人坐在花园里看着蜂蝶嬉戏......
青玄见凤苍术拿着玉佩发呆,他俯身行了个礼,默默退出了书房。
而此刻凤京大街小巷关于玲珑公子昨夜被劫的后续已经更新。
据说胥太傅昨日夜游,恰好遇到那掳走玲珑公子的那伙恶人。
这胥太傅虽已从官十年,可他如今不过二十又八的年纪,十年前他作为文状元却令武状元俯首认输的事迹广为流传。
所以百姓们对于胥太傅一人夜游,且一人挑了一伙恶人的行为并不觉得吃惊。
若是寻常习武之人也就罢了,但这人若是胥太傅,那没什么可争议的。
于是,这个消息也在一早传入了凤帝耳中。
毛笔在他大拇指下断成两节,李顺德惶恐跪下。
“这胥清河,当真是太子的好太傅!他这一掺和,既保全了太子的名声,又扰乱了朕的计划!”
“陛,陛下,还有一事,今日一早原本派往七皇子府的侍卫都被退了回来。七皇子说......说......这些侍卫连个人都看不住,要了有何用......”
见凤帝一双冷眸尽是怒意,李顺德试探性询问道:“陛下,您说七皇子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凤帝起身走到窗边,李顺德当即朝着凤帝的位置跪爬了几步,仰头看向面色已恢复平静的凤帝。
“朕的人一直守在老七府外,你以为老七能不知晓?只不过他不知朕想要做什么罢了。”
屋外的一片黄叶被一阵风吹下,摇摇晃晃落下,最后卡在窗户的缝隙中。
凤帝抬头看了看天,“顺德,是不是快到秋猎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