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确也看了眼夜景,赞同道:“是很美,都不知道多少年没看过这么干净的天空了。”
他有些感慨,“工业化时代,星星都开始远离人类了。”那还有谁是不会离开的呢。
季屿行心口堵堵的,无声叹了口气,仰头一口把酒闷了。
他就知道…就知道沈确不会明白他的意思。好像是对危机的第六感,在那句我喜欢你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季屿行忍住了。
不会答应的。
心里有一道声音告诉他。就算你在这样的氛围下,被情感促使着表白,沈确也不会答应的。
他大概只会惊讶错愕,最后再低下头十分愧疚地说一声对不起。
这就是沈确的风格。
而在表白被拒之后,沈确一定会在日常中远离他,除了必要的工作相处,就再也不会和以前那样同他嬉闹。
季屿行都不敢再继续往下想,因为他知道所想的画面绝对会成真。
别着急。
季屿行烦躁地搓搓头发,他们也才认识没多久,还不足以说互相了解。还是再多相处相处,表白这种事还是以后再说吧,决不能操之过急。
心下挫败,季屿行也不好意思再在沈确身边待着,举着凳子假装去找酒喝,迅速开溜了。
底下简单交流了几句的二人,谁也没发觉在二楼露台上,有一人站了许久,将他们的对话和表情全都尽收于眼。
易且握着茶水杯,拇指无意识在杯口摩挲。
好歹当了四年多的队友,易且对季屿行的许多眼神和小动作都有所了解。
何况是如此明亮闪烁的,藏不住的喜欢。
还是太年轻了,鲁莽行事。易且抿了口茶,嘴角缓缓一笑。不过也算是及时勒住,没让事态变得糟糕。
易且放下茶杯,转身走下楼。
台上变成了易且和季屿行合唱,不愧是一个团队的,就是有默契。沈确鼓着掌看得专注。
专业男团就是厉害,清唱都这么好听,等这次回去还是要好好补一下pansy的专辑,就花重金把他们的数字专辑都买了吧!
刚在心中打趣,身边又坐下一个人。
走了一个季屿行,又来了一个易且。
易且没和沈确搭话,神色清冷,在灯光的加成下,目光显得十分悠远。好像在看舞台,又好像看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沈确被他的眼神惊到。为什么感觉…易且好像非常孤独?
明明他身边有pansy,还有很多爱他的粉丝,家人也对他寄予厚望。衣食无忧,年少有为。
可为什么让人这么揪心呢。
沈确最受不了的就是看到这种孤零零的眼神,好像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易且?”他低声叫了句,易且回过头来,挑眉无声询问。
沈确眉心浅浅下陷,“你在想什么?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安慰人的方式显得很笨,但这是沈确能想到唯一的办法了。
易且笑了笑,“也没什么,日常思索罢了。”茶水换成酒,晃晃酒杯,易且身体往后靠,用一个舒服的姿势说:“只是在思考我该做什么。”
该做什么。
沈确一直都觉得,该这个字很多时候都没有人情味。
小时候没有选择,因为在那个年纪应该好好读书学习。成年后也没有选择,因为在出入社会后应该努力赚钱养家。
他摇摇头,“可我觉得,不是你应该做什么,而是你想做什么。”
“易且,你比这世上绝大多数人要幸运…当然我不知道你的过往,不能随意评判。但你比那些挣扎在温饱线,起早贪黑的人要好很多,至少你不用考虑金钱。”沈确腼腆地笑了起来,“所以我觉得,你应该想自己想做什么,用你天然的优势去做自己就好。”
易且偏过头,看进沈确的眼睛,打发时间的想法发生了转变。
想…做什么?他好像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人生是按部就班的,无论是康庄大道,还是艰难历练,都是家人给他安排好的。一个优秀的继承人要经历哪些,做什么事情,从不是他自己能够决定的。
成为男团出道是他活到至今做过最出格的一件事。
和陆司他们不同,他并非是因为梦想,也不是因为想和家人斗气。
他只是迷茫,想试试看做其他的能不能做好。或许也存在着点怄气的成分吧,但他还是在这一过程中,妥协地接受了家中的安排。
或许要不了多久,他就该退团回家继承家业。相亲,和优秀的女孩子见面;联姻,为家中企业带来帮助;生子,培养下一个继承人。
他一路走来,每个人都告诉他:‘你要听话,他们总不会害你,你所拥有的是多少人奋斗一辈子都得不到的。’
亦或者,‘继承家业,壮大家族,这就是你该做的事情。’
没有人说,你应该去想你想做的事情。
当应该这个词变了味道,眼前迷雾都开始变得温暖。
你应该做你自己,而不应该去做别人想要看到的你。
可想明白是一回事,内心的空茫又是一回事。易且语气中难得多了些困惑的意味,“我…不知道我想做什么。”
被安排的人生,他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放弃了思考。
沈确有些不敢相信,“你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吗?唱歌开演唱会?演戏,成为一位优秀的演员?”
“我对这些都不是很感兴趣。”易且如实说。
好像是这样,沈确回想了一下。
和西里尔对舞台的热爱不同,易且一直都情绪淡淡。得到角色机会时,情绪也是不温不火。
好奇怪的人。
沈确看易且的眼神,无声中带上了些心疼。
易且恍然失笑。他这是在干什么,原本来找沈确的目的忘了个一干二净,最后反倒被上了一课。
他站起身,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沈确聊天更像是一场心灵疗愈。
伸出手拍拍沈确头顶,易且语气温和:“今晚谢谢你,对我很有帮助。”居高临下看沈确仰面的模样,真是别有一番可爱。
拍着脑袋的手下移,易且情不自禁摸了摸他的脸颊,轻轻一捏,“早点休息,沈确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