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非殁疲惫难当,进了病房也是找个位置坐下,捏捏眉心没说话。
他或许真的病了,是神经太紧绷,还是真的被冒牌货的演技骗到了。居然最近频频觉得是沈确回来了。
不是的,沈确虽没什么存在感,但他也有着他独特的魅力。
至少他善良单纯,绝不会机关算尽,也不会对任何身份职业的人冷嘲热讽。不会贪婪无度,更不会有冒牌货那些恶毒至极的表情。
如同自带隔绝带,储非殁气势骇人地坐在沙发角,就算已经深夜也还是一身西装打扮,好像刚从某场高级会议上下来。
医生艰难稳住声音和储非殁说明沈确的身体状况,就忽然听到一声——妈的!
一瞬间,还未平稳下来的黑暗气息,又重新萦绕上了储非殁的眉眼,凝眸望向沈确时,表明仍风平浪静,但暗潮汹涌。
就说最简单的一点,沈确连句脏话都不会说,那么纯洁的一个孩子,却时常被冒牌货刻画的仿若最低廉下贱的蠢货。
想到这,储非殁脸色更加铁青。
沈确很容易害羞,绝不会卖弄嗓音假装无辜,也不会黏腻喊他老公。
每当储非殁怀疑的时候,只要一听到那声腻歪的老公,他就知道绝不会是沈确。
储非殁不知道的是,为求活命,潜能是可以被逼出来的,为了保住自己的脑袋,沈确再害羞也得喊出这声老公啊。
更何况他现在整一个就是怨气冲天怒气蛋子,看什么都不顺心不顺眼,恨不得咒天咒地,拿把枪把这个世界都给突突了。
不就是一句脏话吗?十句他都骂的出来!
沈确视线和储非殁对上,两秒不到就先一步败下阵来,装作若无其事移开视线,去看医生。
他声音虚弱,“医生,我怎么了?”已经完全没有刚才说脏话的中气十足。
医生差点被他逗笑,低下头抿抿唇憋住笑,说道:“你这两天暴饮暴食,吃了太多油腻的东西。但你的肠胃因为长期吃没有油水和碳水的素食,所以一时间接受不了。”
“再加上你大概是吹冷风受了寒,所以急性肠胃炎了,还有发烧感冒,体质差。这段时间就好好休养,尽量不要外出,也不要再吃油腻辛辣的食物,循序渐进的摄入清粥白菜吧。”
沈确平躺在床上睁大眼,顿时晴天霹雳,完全不能接受这个噩耗!
啊!不能吃肉!不能吃辣!这日子还有什么意思!
还有,要吃清粥白菜?这跟以前被囿困于冷白空间里,跟着穿书者吃素的日子有什么区别!
沈确痛苦地闭上眼,不愿面对事实,一时间走的很安详。
医生还在说:“你太瘦了,一个男孩子才105斤,全身除了骨头就没几两肉了。等身体养好些后,就多吃些高蛋白和优质脂肪,增增肥吧。”
沈确垂死病中惊坐起,睁开眼目光如炬盯着医生:“那大概还要多久我才能养好?”
“……三个月到半年吧。”
沈确又闭上眼,心烦意乱,这次是真的不想再面对。
他也困了,当即什么都不想管,干脆睡觉。
唉,今晚的医药费肯定是储非殁给他垫付的…等医生走后,沈确又睁开眼,叫住准备离开的储非殁,问道:“那个…请问医药费多少?我还给你。”
储非殁脚下一顿,那种‘沈确回来了’的念头又不合时宜出现,他冷着眸子回身,看向沈确。
是他熟悉的脸,但又好像也不再熟悉。
“呵,你也会还医药费?”储非殁张口即是冷嘲热讽,“你不是最会占便宜,恨不得别人的东西都是你的?”
他讲话太难听了,再加上轻视的语气,要不是还欠着人家医药费,沈确真不想跟储非殁说话。至少现在不想,他真的好累。
而且刚才储非殁的话到了他耳中,就自动翻译成——你不是最喜欢抢别人的东西?不是还抢了你弟弟的未婚夫吗?
沈确脸色白了白,他咬住下唇忍住难受的情绪。
“我…抱歉,但我这次是真心实意问你医药费,我会还的。也谢谢你们陪我来医院。”他垂下眸,有种难言的脆弱。
冒牌货永远趾高气昂,就算不舒服也是用高高在上的语气吩咐家佣,何时有过这种表情。
他最近反复无常,这才让储非殁总分不清,到底是他自己也陷入了虚幻中,还是其实沈确真的回到了现实。
虚虚实实,折磨的他快要发疯。
“五万。”储非殁声线冷淡,“救护车和药水钱太少,免了,住院费一晚五万。”
沈确:……
这让他一个兜里只剩下两千多的人情何以堪!
“啊…”沈确闭上眼,没扎针的手按住太阳穴,“我头突然好痛,我要休息了,医生说让我多休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晚安。”
说完,他就赶紧闭上眼。
储非殁哂笑,大步离开病房。
“啊啊啊!”沈确闭着眼小声尖叫。
我这一生如履薄冰!
不就是五万吗!等我下个月发工资…呃,下下个月还你不就是了!
在极度的羞耻和自卑中,沈确睡着了,点滴慢慢滴进他的血管,冰凉了他整夜梦境。
第二天醒来,手背上的针尖已经被拔了,贴着一小块棉球止血。
护士正好进来,“你现在没什么事了,开些感冒药回去好好静养就行。”
沈确从床上下来,身上穿的还是他三十五块钱买的地摊睡衣,几只小黄鸭噘嘴卖萌。
他下床后站在床边,拘谨地道谢,头都快低到地上去了。
等护士走后,沈确才缓缓松气,叠好被子,拿上放在床头上的感冒药,脚步迟缓的离开医院。药钱肯定也都是算在储非殁头上了,沈确眨眨眼,不知不觉中,他欠储非殁的越来越多。
还得起吗?
唉声叹着气,打了辆车回别墅。
回去的时间点很不凑巧,正好是家佣们吃饭的点,全都端着碗围在小餐厅里吃的正欢。
沈确一进屋就闻到饭菜的香味,只觉得自己这命更苦了,他连眼睛都不敢闭上,就怕泪水从嘴角滑落。
踩着郁闷的脚步,沈确关上房门,坐在床上发了好久的呆。
他不怕和人相处,相反其实挺期待同人说笑的,因为被关得太久,急切地想找个人聊聊天。不然他一空闲下来,大脑就不受控制胡思乱想。
可当透明人的那些年,他一个朋友都没积攒下来。
原来不管是被关在白色空间里,还是回归现实,他都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