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暑假，丁翊本该平静悠闲地假期，因为他年过21岁被打破了。
Alpha和Omega人群因为稀少，匹配率成了大问题，所以在21岁时他们会自动进入匹配系统。一个月两次的配对机会，信息素匹配度超过80%，就会成为匹配对象，紧接着可以进入约会环节。但是这并不代表两个陌生人就要在一起，谈恋爱不是买菜，看看脸闻闻味就要在一起。
丁翊第三次被对面甜腻的信息素熏得头晕后，他痛下决心在系统中将自己的期望对象改为Alpha，然后世界终于清净了。
这说明，Alpha喜欢Alpha这种小众性癖，系统也无能为力。
围观全程的秦成狄评价：“有魄力，易感期千万别又改回来。分你抑制剂要不要，我刚买的新味道。”
“我在药店买的，用着也不错。”丁翊婉拒了。
他的同学兼好友秦成狄此刻正打扮得花枝招展陪他吃饭，与晕信息素的丁翊不同，他是狂热的匹配爱好者，恨不得每天都能认识新的Omega。但是他只恋爱，反对标记，他认为人不应该受本能信息素控制，赞美抑制剂和阻隔贴让他获得自由。
丁翊觉得这匹配系统还是太古板了，如果可以匹配最适合的抑制剂，估计会被人按爆的。
吃过饭，两人还能一起走一段路，下一个路口丁翊就要回出租屋，而秦成狄要去校内组织的骑行活动交友。
“你喜欢什么味的Alpha，我帮你留意。”热心如秦成狄。
丁翊怀疑他脑子被抑制剂搞坏了，明显是借口的事被他当真，反倒让他骑虎难下。他只得答道：“味道淡一点的，不能太甜。”
秦成狄沉默思索一阵，得出结论：“哥们，你不会暗恋我吧？”
青柑味的秦成狄直接对号入座。
“还有一点忘了说，我喜欢聪明一点的味道。”
“什么味道还能闻着就聪明？”秦成狄拍了拍他的肩，已经替他感到前途茫茫了，“我努力帮你找。”
“来路不明的抑制剂少用点，前天看到新闻又捣毁了一百多个小作坊。”丁翊也语重心长地劝他。
秦成狄嘴上答应，显然也没往心里去，挥手和他告别，奔赴下一场心动去了。
出租屋是美院附近的老旧小区，没有门禁和物业可言，全凭地理位置被学生抢着租完。丁翊对环境要求并不高，能画画能睡觉就够了。客厅不大，画架和凳子，还有一堆颜料就把它占满了。
最近他在画一幅花卉油画，准备参加开学后的公益展，他打算用表现主义，墨稿都被他换了好几次。
他刚拿笔，手机就响了，丁蒲的名字跳出来就让他有不好的预感。在手术室当护士长的丁蒲，平时根本没空搭理这个儿子。
“有空去外公家一趟。”丁蒲一来就给他宣判。
他答应下来，准备找个时间随便糊弄过去，只听：“你知道匹配系统会给监护人推送你的异常状态吗？”
“我都快22了，哪里还有监护人？”
“你没匹配成功前都需要监护人。顺带一提，你外公应该也收到了。”丁蒲语速很快，雷厉风行的人，向来没在意过儿子脆弱心灵。“所以你去他家别起冲突，熬过一天就行。”
丁翊下意识抓了一把后颈的阻隔贴，唉声叹气以示不满，“行，他要是太过分，你得来主持公道。”他嘀咕道：“得罪人的事不能总是我干。”
后半句没听清的丁蒲，转而提起新话题：“所以你真是A性恋？”
丁翊这才意识到他手指一点，造成了怎样的后果。他含混不清地“嗯”一声，倒是真的好奇起母亲的态度。
“这样会活得辛苦一些，你想清楚就好。如果外公那边找你麻烦，你随便应付，机灵点。”
不是正儿八经A性恋的丁翊都要被这番态度感动了，接连答应下来。
外公丁沛阳毕竟是长辈，而且早些年他家情况困难的时候全靠外公接济，可是外公多少有点职业病在身上，性格强势说一不二。退休之前经营着一家医疗器械公司，手握好几款器械的专利和独家代理，在公司开会皱一下眉，所有人大气不敢出。
*
赶在外公问候之前，丁翊主动上门，刚好碰上丁沛阳提着装备出门钓鱼。
“你来得正好，带你去个地方。”丁沛阳是个很精神的老头，得益于良好的生活习惯，看不出来是个快70的老人。
“钓鱼吗？我玩手机可别骂人。”
丁沛阳恨铁不成钢地剜了他一眼，终于放弃向他传授钓鱼哲学，沉默开车。路线和以往不太一样，始终没开出市区，完全不符合老头喜欢在偏僻地方钓鱼的习惯。最后一头扎进一家中医馆里。
“外公，你哪里不舒服？”
外公高深莫测地一摆手，将他带进了医馆，里面人不算少，而且各个年龄层的人都有。看着外公坐到了内分泌科诊室外，丁翊顿觉不妙，老头子以前对中医不算感冒，想必也是绝望到一定境界才会来。
进入诊室，医生是个中年女人，戴着眼镜看了一圈。一旁站着个年轻实习生被口罩遮住面容，眼睛和高鼻梁都透着好看。医生问道：“哪位来看病？”
外公把他按在凳子上，实习生随手拖了个板凳给老人，默不作声地站到医生旁边。
“有什么不舒服的？”医生名牌上写着，邹依莱。
外公接话道：“我孙子是个Alpha。最近说自己闻着Omega信息素就要头晕，扬言要找Alpha过一辈子，这怎么行啊。我听人说这种情况可以喝中药调理。”
“老人家先别急。”邹依莱推了推眼镜，“患者的情况还是让他自己说。”
现在一屋子人都看着丁翊，他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结束这样尴尬的场面。
最后他挑了唯一的事实讲，“我受不了Omega的信息素。”
“除了头晕还有什么症状？”
“就不太舒服。”丁翊也不知怎么形容那种浑身难受的感觉。
医生理解地点点头，号脉时倒也没问他对Alpha的信息素是什么感受，不然他是真演不下去。
“情况我已经了解，抓药之前先试试推拿，我看你挺紧张，放松一点。”邹医生写了张单子给他，又对老爷子说：“他去推拿您也没事做，要不就在这陪我坐会儿？后面暂时还没其他病人。”邹依莱朝着丁翊打了个眼色，他立马逃命。
没曾想，实习生也跟着他走出来，眼见他不知道该干什么，金口一开：“医生是想和老人聊聊，开导他而已。推拿只是借口，如果你有腰背酸痛的情况也能试试，去前面缴费，然后来二楼第三治疗室。”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很挺拔，就连内里的衬衫也是板正得一丝不苟。
后颈看不到阻隔贴的边缘，这实习生是个Beta。丁翊被匹配系统折磨的时候，也幻想过自己是个Beta就好了，活得不知道多自在。他走到了介绍墙前，凭借着一双眼睛找到那名实习生邹天南，原来他是推拿师。
整个医馆都有着淡淡的中药香气，丁翊莫名地放松，抱着打发时间的心态缴费去了。他走到二楼治疗室时，屋子里没剩多少空位，针灸、拔火罐、照灯的人都安静躺着。一老太太按揉着脖子和邹天南讲话，特别地热情：“医生，我现在不疼了，你们这比外面的按摩店手法更好。”
“嗯，我们这接了很多按摩受伤的病人。”邹天南还是那不咸不淡的语气，情绪起伏几乎没有。
“下次我还来。”老太太背上帆布袋走了。
邹天南为理疗床铺上全新的无纺布，利落的动作很快就让理疗床恢复整洁，而后他看向丁翊，“有哪里不舒服？”
“肩颈、腰背都很酸。”丁翊说着把缴费单递了过去。
“躺着吧。”邹天南把单子收起来，“你经常伏案工作？”
“我油画专业的，有时候画多了就觉得抬手都累。”
“明白了。”
这是丁翊第一次体验推拿，之前也没进过按摩店，仗着大学生的身体素质，有什么不舒服的都可以通过睡一觉解决。正经体验起来，很快就睡着了，迷糊之中翻了个面。他在这专业手法和药香中彻底放松下来，被叫醒时有点分不清在哪里。
“时间差不多了，你现在可以去找你的家人。”邹天南看他清醒过来，嘱咐道：“平时不要保持一个姿势太久，半小时活动一下。而且你最近休息也不太好吧，肌肉也很紧张。注意休息。”
“谢谢医生。”丁翊抬了抬手臂，感觉很轻松，好像心情也好上不少。“下次治疗是什么时候？”
“下次？”邹天南难得笑了笑，眉眼都舒展开来，“你没到需要治疗的地步，可以等你下次不舒服了再来。”
丁翊一觉醒来，治疗室都不剩什么人，被邹天南的笑意晃得眼晕，大概是脑抽了，突然问：“喝中药真能治A性恋？”
“不能。”邹天南又冷了下来，“如果你碰上说喝中药、喝符水有用的，最好直接报警。”
丁翊尴尬一笑，“我记着了。”
邹天南叹气道：“这也不是病，算不上治不治疗的。顺其自然吧。”
丁翊再次道谢，不再打扰别人。他根本没想到，外公不仅还在诊室里，连丁蒲也来了，三人交谈甚欢，他反倒成了气氛破坏者。
“你再不来我都以为你跑了。”丁蒲拉着他给医生道谢，又指使他把外公送车上去。丁蒲和邹依莱似乎是旧相识，现在聊得难舍难分。外公刚到车边就说：“我眼镜忘拿了。”
“我去拿，刚才那诊室里，是吧？”
“对，邹医生还让我看资料来着。你快点找来，我还得赶去钓鱼。”
丁翊一直认为他们家没有人的地位可以高过钓鱼。“你先上车，一会就给你找来。”
在医馆大厅他又看见了邹天南，不过这次他身边多了一个人，比他矮一截，看身形就像Omega。这人似乎是跑过来的，不知是因为运动，还是因为阻隔贴被汗湿而无效，所以丁翊闻到红酒味的信息素。
正是这标志性的信息素味道，丁翊终于知道这人带给他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
有段时间，秦成狄身上也带着这味道，后来他就说自己遇上了渣男。
丁翊实在不忍心看邹天南又被骗，就躲到了一盆绿植后面，暗中观察。
秦成狄尝试过市面上大部分的抑制剂，久而久之就对抑制剂耐受了。然后他就像大多数人那样，选择在网络上购买Omega信息素。本质上交易是合法的，有正规平台的监管，但是由于价格昂贵，钱都被平台赚了。所以延伸出不少私人交易，秦成狄就是这种路数。他一边买Omega信息素，一边也在卖Alpha信息素，图一个收支平衡的状态。
直到他某天钱打过去，迟迟没收到货，才吃了一个哑巴亏。
蹲了一会，丁翊更加肯定这红酒味信息素是秦成狄买的同款，可是观察看来这俩人关系不错，交谈甚欢，不像是刚认识。
他便打消了提醒的念头，想着下次再找机会聊聊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