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第四种诱饵【完结】>第89章 昨日荆棘路

  MRAD:【好了吗?下来吃午饭】

  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费慎半点没犹豫,快步走出房间下了楼。

  循着厨房飘来的香味,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没找到人,又走进茶水间看了看,还是没有。

  他正想去后院找找,转头便见邵揽余从二楼书房下来了。

  费慎立马凑过去,耍赖似的拦腰将人截住:“你现在都不在我房间办公了。”

  刚才医生和护士过来帮他复查体检,本以为邵揽余会像前几天那样,检查时从头到尾陪在身边。

  然而费慎等了半天,等到人家医生护士都收拾东西走了,邵揽余依然不见人影,下楼找人却发现对方在书房里办公。

  费慎面色不虞:“我还没康复呢,这么快翻脸不认人,是不是太绝情了邵老板?”

  邵揽余刚准备解释,费慎一张俊脸陡地在眼前放大,就要亲上自己的唇。

  他偏了偏脸,想避开,被对方卡住下颌强行掰回去。

  费慎眼神明显冷了几分,邵揽余微一叹气,心想着算了任由他去,身后却突然插进来一句重重的咳嗽声。

  费慎距邵揽余的唇只差分毫的距离,但还是在听见那声咳嗽后,硬生生刹住了动作。

  他扭过头,满脸被踩了尾巴的不爽,看见了同样从二楼书房下来的秦一舟。

  碍眼的、不重要的、多余的,早应该一枪崩了。费慎在心底评估着对方。

  这边费慎全身上下的毛孔散发着烦躁俩字,那边慢慢走来的秦一舟,脸色照样没好到哪去。

  一脸的震惊、纠结外加自我怀疑,脸上跟打翻了颜料瓶似的,表情丰富又精彩。

  尽管刚刚在书房里,邵揽余已经委婉提醒过他,如今费慎和自己关系不一样了,希望他做好心理准备,不要再像之前一样,处处与对方针锋相对。

  但听到和亲眼看到,又是完全两码事。

  除了习惯性想骂费慎是个欠收拾的王八犊子外,秦一舟心里想得更多的,还是自己从小一起长大、互相比爹妈都了解的朋友兼上司,怎么他妈的竟然喜欢男人了?

  还喜欢一个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看起来就极其不靠谱的毛头小子。

  秦一舟不理解,非常不理解。

  哪怕邵揽余这二十多年一段感情都没有过,更从来没表现过对谁有好感,永远一副孤家寡人的作派,是因为性取向异于常人,但他依然觉得眼前这个发展匪夷所思。

  与其相信邵揽余喜欢费慎,并且两人还在一起了,不如让他相信,邵揽余其实喜欢一头猪来得更有说服力。

  秦一舟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不知道神游天外到什么地方去了,看得费慎直皱眉头。

  他搂住邵揽余不松手,冷冷淡淡说:“秦助理,你不觉得,你站在这里很多余吗?还是你有什么特殊癖好,就喜欢看别人亲热培养感情。”

  秦一舟:“……”

  一句直白到不要脸的话,立时让他回神,产生了十分惊悚的效果。

  秦一舟发挥出了这辈子最大的忍耐力,一贯能言会道的人愣是忍成了面无表情的哑巴,没对费慎说出什么难听话。

  比当初得知苏琅是特务时,忍得还要辛苦。

  原本他今天过来,也不是为了和对方找茬的。

  得到邵揽余提前撤离三瑞里的消息,秦一舟很快猜出,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意外。

  在息川城与何潭谢掩风两人碰面后,了解到事情全过程,他不由对费慎有了些许改观。

  毕竟也是为救邵揽余受伤,他想着来榕宁探望一下对方,还特意带了不少贵重礼物,顺便化解前段时间闹出的不愉快。

  谁承想这一次见面,竟然有了出人意料的“收获”。

  如今看来,也没什么探望的必要了,更需要疗伤的恐怕是他自己才对。

  三个人之间弥漫着无声的尴尬,秦一舟硬邦邦吐出一句话:“老大,我还有事,就不在这吃饭了,等您回息川城再联系。”

  言罢,他瞥了一眼费慎,又迅速挪开目光,头也不回走了。

  碍事的终于消失,费慎逮住邵揽余连亲好几口,心满意足后问道:“他来干什么?”

  邵揽余无奈又好笑:“听说你受伤养病,专程来看你的,礼物还放在楼上,结果你把人吓跑了。”

  费慎哦一声,领着他往餐厅走,转移话题:“吃饭,饿了。”

  邵揽余摇摇头,终归没忍住失笑了一声。

  饭桌上,费慎不停给邵揽余夹菜,堆得碗碟都快满了,自己却没吃几口。

  邵揽余阻止他:“好了,这么多我吃不完,你自己吃。”

  费慎放下筷子,没什么胃口一般,双眼专注地盯着邵揽余看,一点一点从上到下,好像怎么都看不够。

  被人这样盯着,邵揽余也吃不下了,抬眼与其对视。

  “看着我做什么,饭菜不合胃口?”

  “我只是在想,”费慎慢悠悠道,“你见过我小时候什么样子,我却没见过你的,可秦一舟见过,那个姓席的也见过。”

  邵揽余属实没料到,对方竟然还在想着这回事,说道:“我小时候没什么意思,常年待在邵家,很少出门。”

  “不信,你要是没出远门,怎么认识我爸的?”费慎说。

  见对方开始较真了,邵揽余索性放下筷子,喝了口水,云淡风轻的模样。

  “有那么好奇吗?”

  费慎没什么表情,语气似乎也很无所谓:“不是好奇,我说了,想了解你的过去,可你几乎不愿意跟我多说,问了也不说。”

  邵揽余说:“沉瑱,我们才刚开始,不用那么着急。”

  “如果我非要呢?你知道的,我就喜欢强人所难。”

  两人面对面,眼神在空气中碰撞,一冷一热,不经意散发的强大气场不相上下。

  可看似针锋相对,实则又蕴含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暧昧黏糊,只有身处其中的两个人才感受得到。

  良久,还是邵揽余退让了一步,放软态度。

  “好吧,你想听什么?”

  费慎:“全部。”

  邵揽余思忖片刻,说:“既然提到你父亲了,那就从你父亲说起吧。”

  伴随着话语出口,他目光逐渐放远,透过费慎的脸看向别墅外,回忆缓缓浮现于脑海中,仿佛看见了久远的从前。

  ……

  邵揽余是在八岁那年,遇见费慎的父亲费霄的。

  其实说遇见也不太合适,准确来讲,是费霄在偶然间救了他一命。

  当年席阳被驱逐出柏苏,并不全是因为私藏军火和偷数据,背后还发生了一件不为人知的事。

  席阳暗中勾结邵家的敌对势力,策划了一起绑架案,劫走年仅八岁的邵揽余,想要以此威胁邵留寻瓜分邵家产业。

  原本差一点就成功了,然而被绑的邵揽余在席未渊的帮助下,趁看守人不注意逃了出去。

  尽管那帮人很快反应过来,扛着长枪短炮追了上来,但邵揽余十分幸运,被路过的费霄所救,并安全送回了邵

  可是回到家里,情况并未好转,他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邵揽余出生在一个非常庞大的家族,光直系旁系血脉加起来,便有上百人之多。

  父亲邵留寻共有十二个兄弟姐妹,其中有九个是同父异母,一大家子全都住在息川城那座显赫的宅院中。

  这些晚辈里,以邵留寻的能力最为突出,智商手段也是最高的。

  年纪轻轻就超过一众兄弟姐妹,获得了父亲认可,成为当之无愧的家主。

  而邵揽余身为邵留寻的独子,本该一出生就被众星捧月,享尽荣华富贵和父母宠爱,这辈子都没有后顾之忧的。

  可惜人生许多事情,注定不会这么一帆风顺。

  邵留寻是个很有本事的家主和商人,却压根不是个合格的丈夫与父亲。

  他生性风流,又长了一张极具欺骗性的脸,最爱打着结识朋友的名义,四处沾花惹草。

  经常是男女通吃荤素不忌,蓝颜红颜遍布太平洋,多得数不过来。

  但偏偏他能力出众,驭人手段高明且从不吝啬金钱,因此没人敢和他闹,也没人有胆子在外头胡说八道。

  邵老爷子为了管住他,亲自说了一门婚事,逼着邵留寻娶了徐家女儿为妻。

  遗憾的是,徐宛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性格不争不抢安分守己,丝毫引不起邵留寻的兴趣。

  别说管了,经常十天半个月的连面都见不着,夫妻俩跟陌生人一般。

  结婚三年,两人才生下了一个儿子。

  母亲不受待见,生的孩子自然也不会被重视。

  邵老爷子尚在人世时,邵留寻还有所收敛,隔三差五会陪妻儿吃饭逛街,增进一下夫妻和父子感情。

  等到邵老爷子去世,邵留寻彻底暴露出了本性,非但比以前更加变本加厉,视妻儿如空气,甚至有一次还把人带到家里来了。

  徐宛性子安静温柔,从不向任何人倒苦水,有什么能忍则忍。

  可是越忍让越被别人以为好欺负,好几个姑婆长辈三番五次来找茬就算了,连邵留寻那些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一个个都能踩到她头上去。

  长此以往,母子二人日子过得越发艰难。

  邵揽余是早产儿,身体先天就比别人差些,动不动生病让徐宛操碎了心,又因为家里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成天郁积在心不得纾解,导致她抑郁成疾。

  而邵揽余八岁那年的一次绑架,直接成了致命导火索。

  徐宛忧心过度,在儿子平安到家那天,毫无征兆地暴毙撒手人寰。

  紧接着没多久,邵揽余祖母也因病去世,家里乱作一团,根本没人去管他的死活。

  年仅八岁的邵揽余,高烧烧到神志不清,房间里却连口喝的水都没有。

  由于体弱,他常年养在家中闭门不出,连上课学习都是请私教到家里来,除了一个秦一舟,邵揽余几乎没有朋友。

  迷迷糊糊烧了快一天,秦一舟被家里长辈带过来,给邵留寻母亲吊唁,在房间找到不省人事的邵揽余,吓得赶紧跑出去喊大人。

  邵留良闻声赶来,急忙抱起邵揽余往医院里赶,这才好险救了他一命,没烧成肺炎。

  病好之后,邵家也平息了风波,邵留寻这个当爹的,却至始至终没来看过他一次。

  邵揽余毫不在意,只当邵留寻跟着徐宛一起去了,整个人变得更加沉默寡言。

  如果秦一舟没来找他,他甚至可以从早到晚一个字不说。

  就好像一捧真正的空气,整日游走在人群边缘,毫无存在感,连徐宛活着时那些爱来找麻烦的亲戚,都直接把他无视掉了。

  当初被费霄救下的时候,对方留了一条联络方式,可那会儿邵揽余还未植入芯片,没法直接联系他。

  中间辗转数人,用了很多办法,邵揽余才重新找到费霄。

  两人十分投缘,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费霄很喜欢这个安安静静的小孩,不仅头脑聪明学东西极快,所有知识只需要教一遍就不会忘,而且非常懂礼知节,对谁都十分尊重。

  而邵揽余也很敬慕费霄,觉得他亦师亦友,像哥哥又像父亲,性格更是斯文儒雅,从来不会大声训斥谁。

  费霄一有空,便会暗中把邵揽余接到科谟,带着他四处看一看玩一玩。

  邵揽余跟在对方身边,学到了许多大有益处的东西,拓宽眼界思维,并增长自身见识。

  以及按照对方给的建议,私下请了健身与格斗老师,每日勤加锻炼增强体质,后面明显不怎么生病了。

  同一年,费慎出生。

  满月宴上,邵揽余将母亲留给自己的玉玦,当作礼物送给了费慎。

  日子一天天过去,邵揽余也逐渐从曾经那个年幼丧母身体孱弱、如同空气一般不受人待见的小孩,长成了温和内敛的少年。

  与此同时,邵留寻不仅没吸取当年席阳的教训,反而连续几年的花天酒地和胡作非为,终于让一心为邵家奔波的邵留良失望了。

  正当他想请辞离开时,邵揽余主动找上了门。

  邵揽余喊他良叔,那一晚,两人促膝长谈了整夜。

  随后从那天起,邵留良不再关注邵留寻,而是将自己毕生的心血,全都注入在了邵揽余身上。

  邵家这个复杂的大染缸里没一个等闲之辈,众人各怀鬼胎,失去了邵留良的约束,眼见着逐渐乱了起来。

  而邵留寻总算意识到,自己这个家主地位,似乎要开始动摇了。

  胡闹归胡闹,他好歹还保留了点年轻时的头脑,立马抽身回到家中主持大局。

  只可惜为时已晚,这些年纸醉金迷的生活,掏空了邵留寻健康的身体,色令智昏年纪也渐长,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能够呼风唤雨的邵先生了。

  而这一次邵留寻要对付的,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多年的不闻不问,使得邵揽余有充分的时间和自由韬光养晦,利用身边现有的资源,一点点布局设陷,拓宽自己的人脉和实力。

  继而在费霄与邵留良等多方势力的支持下,慢慢渗透到了邵家各个产业当中,深藏不露。

  待到时机成熟,只需略施小计,便能让邵家那群尔虞我诈的乌合之众,陷入到无尽的内斗和互相残害之中。

  重回家中的邵留寻,则需要一边解决家里的矛盾,一边应付事业上源源不断的麻烦,还要防止外面的小人作祟,一时间弄得焦头烂额身心俱疲。

  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斗不动了,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中计后,邵家上下却早已被人牢牢掌控在手,再无转圜的余地。

  到这时候,便是邵留寻气数将尽之时,更是邵揽余为母报仇、斩草除根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