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彧嘴张了张,没有回答。
祁允珩见状,哪里还不明白。
他僵硬地转身。
这一步,他迈得尤其沉重,仿佛脚上有千斤重。
他早该知道的。
他从来都是不被选择的那一个。
他的父王,不忍他的爱子为质,就将他送来晋国为质,
他的母妃,仅因为他肖似父王,就对他又打又骂,眼中永远只有他的王弟。
他的同胞王弟,又因王兄对他的几句诋毁,就可以毫不犹豫地给他这个兄长喂毒。
他是那个谁可以随意抛弃的人。
从来没有被选择的资格。
是他妄想了。
他本不是个好人,何必学什么好人。
他唇角勾起一抹嘲讽,“反正……你后悔,也跟我没关系了,”
他没有回头看萧彧。
冰冷的唇句句诛心,字字泣血,“萧彧,别以为你在我心中有多重要,妄图能改变我,”
“我祁允珩决不会妥协,更不会为谁而改变,!”
语落,一个闪身,消失在他面前。
萧彧怔怔地看着他离去充满悲戚的背影。
心猛地痛了一下。
太子怔怔地看着他,忽而低下头,抿了抿唇。
抬手扯了一下他的袖子,“小皇叔……其实,是他救了孤,”
萧彧身形蓦地一僵。
身后的手不自觉地蜷了蜷。
终究,是他错怪他了么。
他转而看向太子,问道,“你可有哪里受伤?”
太子摇了摇头,回道,“孤没事,”
“那你身上的血?”
“离得太近,被溅到的,”太子如实回道。
萧彧:“…………”
太子瞥见他眼中难掩的失落,于心不忍,“小皇叔,对不起,是孤的错……让你们生了嫌隙,”
萧彧微愣,眼神闪躲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你,知道?”
“嗯,那天,孤看见了……”
太子望向天空。
哪怕此刻被眼前葳蕤繁盛的树叶枝杈遮挡,依然能让人感受到它的广阔无垠。
他心中蓦然一片明朗。
连日来的阴郁也随之渐渐消散。
他释然道,“小皇叔,你永远是孤的小皇叔,”
以后,也只会是孤的小皇叔。
方才小皇叔对他无条件的维护让他明白。
他与小皇叔之间的感情不该用私情来界定。
他是他,亲情与爱情之上的。
信仰。
萧彧看着他,见他眼中不再是迷茫与困惑,坦然回道,“好。”
当初软弱的小太子终究是长大了。
他转而对赶来的沈知节叮嘱道,“保护好太子。”
沈知节颔首回道:“臣之本分。”
苏洵:“祈安,你怎么不跟我说?我也可以保护太子!”
萧彧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但苏洵从他眼中读到了答案,「你,就免了」
他言语带着一丝愤愤不平,“祈安,你这就过分了啊,”
没等他说完,萧彧早已就朝着方才祁允珩消失的方向追去。
萧彧看了看定位符显现的方向。
刚刚转身离开时,他偷偷往他身上放了张定位符。
他原本就是想安顿好太子之后再去和他好好谈谈。
从来就没有后悔一说。
他一直都知道他是个很疯的人,很难亲近人。
但他有在意的人,这是他的底线。
显然,是他多虑了。
祁允珩对他,不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是他误会了他。
刚刚是他太冲动了。
他应该问清楚状况后再发言的。
萧彧眼中闪过一丝愧疚。
他要快点找到他才行。
.
“簌簌”
落叶飘飘洒洒,飘在祁允珩的鼻梁上,遮盖住了他的眼眸。
此时他就像一头迷路的羔羊,不知从哪里来,又该往哪里去。
他只是一直跑,一直跑。
但,他累了。
他停下了脚步。
来到了湖边。
他怔怔地看着平静的湖面。
看着湖面中的自己。
心里却怎么也平静不了。
他再一次被抛下了。
多么狼狈,多么可悲,多么……可怜。
“簌簌”
湖面上忽而多出一个身影。
萧彧……
祁允珩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痛。
为什么到现在,他还要来折磨他……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着似的,一阵一阵地疼。
是不是,他将心剜出来了,以后他就不会再痛了。
“阿珩!”
萧彧见他忽然拿起刀就想往自己身上划,连忙奔过去抢过他手中的刀。
“呵,”
祁允珩看着眼前的人,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没想到这个幻影竟然演他演得这么像。
他目光一凛。
言语充满寒意,“滚!不要以为变成他的样子就是他了!”
萧彧顿住脚步。
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唇角微抽。
他抓过他的手,与自己的手相对,
十指相扣,“感受到了吗,”
“我,不是幻影。”
祁允珩瞳孔一震。
须臾,甩开他的手。
语气充满敌意,“彧王殿下不好好陪你的太子,跑来这里找孤王做什么!”
“太子不是我的,”
萧彧看着他,对他说道,“我来找你道歉,”
他跨前一步,与他肩并肩。
身后的手偷偷伸过去勾住他的手,紧紧握住,“抱歉,是我误会你了,让你受委屈了。”
“呵,”
祁允珩冷笑道,“你彧王殿下有什么错?”
“孤王承受不起!”
言毕,当即甩开他的手。
萧彧再次握住他的手。
他再次甩开。
萧彧再次上前握住他的手。
他再次甩开。
萧彧没有放弃,再次握住他的手。
如此往复十几二十次。
祁允珩烦了。
干脆不动了。
萧彧顺势牵起他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落下一吻,“谢谢你为我忍耐,”
祁允珩微颤,眼眸动了动。
他默默撇过头去,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高兴,“孤王才不是为了你,”
“嗯,以后我不会再怀疑你,”萧彧看着他,郑重承诺道。
祁允珩蓦地一愣。
眼中闪过一丝不确信,“若孤王杀人呢?”
“他该杀。”
“若他是好人呢?”
“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祁允珩:“…………”
他抽回自己的手,一脸嫌弃,“也不嫌脏,”
萧彧见他语气缓和,笑道,“不脏。”
祁允珩眼里闪过一丝气愤,“孤王手上刚刚沾过别人的血,”。
萧彧:“…………”
这个,就不必说出来了。
他看着他,问道,“阿珩原谅我了么?”
祁允珩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片刻后,他道,“孤王要叫你祈安,”
萧彧回道,“可以”
“祈安,”
“嗯。”
“祈安。”
“我在。”
“祈安,”
他看着他,眼中映着他的身影,
“孤王,想亲你。”
一阵风起,吹起片片落叶,落在平静的湖面上,荡起圈圈涟漪。
萧彧心中蓦地一动,轻启薄唇道,“可以。”
祁允珩眼中闪过一丝势在必得,“孤王,要亲一个时辰!”
“……可以。”
“孤王还要,”
“祁允珩……”
萧彧看着他,微眯了眯双眼,“莫要,得寸进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