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示一贴出去,吃瓜群众就踊跃报名。

  郡王选妃这事,甭管在哪个朝代,那都是热闹红火的大事。

  这选的可是郡王爷的正妃呀!

  虽然这个郡王爷大龄未婚,可能存在不受宠爱、克妻、病秧子、纨绔成性等毛病,但架不住人家是王爷啊!

  抛开他郡王爷的身份,只讨论男子抛绣球这件事,这也绝对是有史以来开天辟地的第一次!民间一片祥和,气氛喜庆得不得了。

  凑热闹是人之常情。性格开明的父母,主动怂恿女儿报名的不在少数;胆子大、调皮顽劣的姑娘组团报名的人也极多。

  告示只贴了一天,就获得了三百六十八位年轻姑娘的支持。

  祁峟亲自去了长乐公主府,将盛况转述给当事人男主。

  熙和的身子骨实在不好,他躺在晦暗温暖的内阁,四周门窗皆紧闭,碳火烧的格外旺盛;屋子既暗又闷,一片死气沉沉。

  祁峟轻轻推开紧闭的大门,撩开厚重的虎皮帘子,兜兜转转绕了好几个圈,才走到熙和的床榻旁边。

  他自外面走来,狐皮大氅上沾着薄薄一层飞雪,这小小的雪粒很快就被暖气融化,祁峟脱下浮着水汽的外套,还是觉得屋子里闷热的喘不过气来。

  他随手把大氅挂在衣架上,大咧咧坐在熙和的床上,“表兄近来可好。”

  熙和郡王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却咳嗽得厉害,浑身使不上劲,祁峟好心帮他垫了枕头,扶了他一把,他这才半躺半坐地倚在床上,“一切都好,有劳陛下惦记,陛下圣躬金安。”

  祁峟无声笑了笑,“表兄无需客气。”

  他这表兄容颜极好,巴掌大的脸又白又娇,水汪汪的桃花眼天生多情,眉毛也是淡妆浓抹总相宜的雅致,病气又为他增添了几份神秘忧郁的气质。

  ‘楚楚可怜’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制的形容词。

  “孤为你赐婚一事,你可知道?”

  祁峟声音平和寡淡,他不甚在意地抬眸,逡巡暖阁的装潢摆设。

  长乐大长公主是仁宗贵妃唯一的孩子,受到了贵妃娘娘极致的爱护,虽然不怎么受杜后的待见,嫁妆也比寻常公主丰厚不少。

  这座府邸绮丽华美,温馨别致,是底层人民奋斗一辈子,也住不上的豪宅。

  “知道。”

  熙和声音冷淡,明显不欲多谈。

  “你不高兴?”

  祁峟眉毛拧起来,声音也淡下来。

  “没不高兴。”

  “结婚生子,延续香火,多正常一事。”

  熙和长长叹了口气,补充道:“我等了二十八年,都没等到爱情,算了,哎,命里无时莫强求。”

  “也强求不来。”

  祁峟:……

  祁峟被表哥这沧桑忧郁、悲观消极的婚姻态度雷个不轻,他嗫嚅了唇角,默默道:“万一表兄你拿的是先婚后爱剧本呢?”

  熙和讽刺一笑,“先婚后爱?”

  “绝对不可能。”

  “我只会爱上那出身高贵、才华横溢、容颜娇俏的姑娘。”

  “我只会对这样的姑娘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先婚后爱、细水长流、家长里短过日子的剧本,不适合我。”

  祁峟:……

  经验之谈,话别说太满,容易被打脸。

  “那你对抛绣球没意见?”

  熙和狐疑地瞥了眼祁峟,强撑起精神,“我为什么要对抛绣球有意见,我创造了历史耶,我将开创男子绣球招亲的先河,如此荣耀,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祁峟心虚地捏了捏鼻子,“表兄不觉得丢人就好。”

  熙和:……

  熙和脑瓜子嗡嗡的,“我去你舅姥爷家提亲,被扫地出门时才丢人。”

  “听说有三百六十八名姑娘报名,这么多人爱慕我,啧,我也算是京中顶流了吧。”

  熙和稍微来了精神,脸色红润了些。

  “顶流?什么意思?”

  祁峟狐疑。

  熙和抓了本书,有气无力地扔在祁峟身上,没好气道:“你哥我最火的意思。”

  “火?”

  祁峟继续疑惑。

  “就是我有很多迷妹的意思。”

  “迷妹?”

  熙和抓狂,他暴躁地挠了挠脑袋,心里话脱口而出,“你这愚蠢的古人,怎么这么笨啊,字面意思都听不懂!”

  祁峟:……

  愚蠢的古人……,笨……,

  确认过眼神,他表哥活腻歪了。

  熙和火气发泄出来,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心里莫名发虚:辱骂皇上,那得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吧。

  他的九族是皇家,应该,不至于,被牵连吧。

  “那个,表弟,陛下,我没故意骂你的意思。”

  祁峟:……

  这么多年过去了,表兄一如既往地呆蠢,真是,多亏了他娘亲是长乐。

  “无妨。”

  祁峟微笑,“表兄开心就好。”

  祁峟替熙和塞好被子,亲自端过侍女送来的药盏,将碗里的勺子丢在托盘上,“喝药时间到了,表兄。”

  熙和看着碗里黑黢黢的中药,只瞧着就嘴里泛苦,心里泛酸,他虚虚抬手,指向不远处的案几,“你先放哪儿,我过会儿再喝。”

  祁峟轻笑,“趁热喝好。”

  熙和看着祁峟的笑脸,心里无端烦躁。他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来自遥远的未来,是个再寻常不过的计算机专业的大学生。

  他家里虽然不富裕,但也少不了他的吃穿。

  穷日子过习惯了,他虽然羡慕富二代开豪车住豪宅、帅哥美女环绕身侧的幸福生活,偶尔也会幻想自己是人上人,过着一呼百应的日子。

  但幻想归幻想,真让他穿越到古代当王爷,当主子,他还是浑身不自在。

  他名下有庄子、有奴隶,奴隶给他种地、给他下跪、伺候他吃饭穿衣……

  虽然他现在是绝对意义上的主子,可他看着那些匍匐在地的仆人、抬不起头的奴隶,他总是幻视他自己。

  如果他穿越投胎时运气差一点,那现在当牛做马、小命攥在别人手里的人会不会是他呢?

  熙和本就是早产儿,又总是郁结于心,娘胎里先天不足就算了,后天还跟林妹妹似的多愁善感,身子骨一日比一日差,却也奇迹般的活到了二十八岁。

  他一边庆幸自己命长,一边觉得活着没意思。

  没有冰激凌、炸鸡、麻辣香锅的日子实在无趣。

  要给皇帝太后下跪磕头的日子实在……,别扭,难受。

  熙和抬眼瞄了眼祁峟,年轻陛下脸上写满戏谑,“表哥莫不是想让我喂你喝药。”

  熙和沉默,“手没力气,握不住碗。”

  他倒要看看,这笑面虎似的小皇帝愿不愿意端茶倒水地伺候他。

  祁峟果然将碗放下,招呼小侍女,“喂你们主子喝药。”

  小侍女拿起汤勺,小心翼翼地舀了半勺药,轻轻送到熙和嘴边,熙和秀口一抿,苦着脸将药吞下去,伺候在侧的小厮忙夹起一枚蜜枣,投喂熙和。

  祁峟:……

  祁峟目瞪口呆,喝个药这么难伺候吗?

  祁峁峁祁邖也没这样啊!

  祁峟坐不住,他把侍女手中的汤勺拿开,指着碗道:“正常人喝药都是一口气喝干的。”

  “你怎么这么娇气。”

  熙和:……

  “我也就喝药的时候矫情。”

  祁峟懒得跟他废话,端起碗举到熙和嘴边,直接将药猛灌下去,动作虽然略显粗鲁,到底也控制着速度,不至于呛到人。

  “做你的侍女小厮也挺累的。”

  “你以后喝药就按这个标准吞。”

  “少折腾人。”

  祁峟面色冷峻,说话也难听,“伺候你喝药跟陪你调情似的,简直辣眼睛。”

  熙和:……

  表弟他不太对劲。

  按理说这个表弟是封建皇帝,他不该觉得下人伺候主子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连他这个从人人平等时代穿越回来的人,都习惯了被人伺候的日子啊!

  熙和脑子里一时想了很多事,最后突然惊觉自己被皇权制度、奴隶制度驯化,差点成了吃着人血馒头,还嫌弃馒头噎人的人,他心里突然愧疚起来,身上起了一层冷汗。

  他主动开口询问祁峟,“准备接我绣球的都是农家的女孩吗?”

  “是。”

  “贵族家的女儿,是不被允许抛头露面的。”

  祁峟声音平和,说出来的话冰冷无情,“而且你不具备联姻的价值,你的外婆虽是贵妃,却只是普通农户的女儿;你的父亲是寻常樵夫,你的母亲是大长公主不假,但你和你姐姐,包括你的弟弟妹妹们,都游离在权势之外。”

  “也就祁峁峁跟权力沾点边。”

  “但他还小,也看不出什么潜力。”

  “贵族官家的女儿跟你联姻,不仅随时承担着守寡的风险,她们的娘家也得不到好处,甚至顾及郡王妃的身份,还要贴补大量嫁妆。”

  祁峟这话扎心扎肺,熙和却没多大意见,也没太放在心上。

  和才貌双全的贵女恋爱结婚,做丞相将军的女婿,是熙和穿越以来最大的梦想,但这梦想要是实现不了,他也无太大所谓。

  熙和敛眉吞下一枚蜜枣,轻轻开口,道:“接绣球的门槛再降低一点吧,也让奴隶们来凑凑热闹。”

  “我在怎么不好,到底还是有钱的。”

  祁峟点头答应。

  奴隶也是祁朝人,也是他的子民,熙和愿意给奴隶们鱼跃龙门的机会,他当然不会介意。

  祁峟赶到公主府时正巧太阳落山,从公主府出来时,夜色已然昏沉。

  朦胧的月弯成一牙,橘子糖似的,黄橙橙毛茸茸,温暖又可爱。黑的并不均匀的天上,斑驳的墨团深一块浅一块。晚风徐徐刮过,带着冷。

  祁峟走的急,莹白华美的狐毛大氅落在公主府,后来被熙和送进拍卖场了。

  时间平淡入水的流逝,转瞬到了正月十五闹元宵的日子。

  祁峟夏妍开放了皇宫,让百姓商贩自行参观游览,熙和郡王抛绣球的场所更是定在勤政殿。

  整个皇宫前所未有的热闹,连带皇帝朝臣商议国事的勤政殿都人满为患。也就中轴线上的太和、雍和、慈安三殿静谧无声。

  熙和郡王抛绣球,夏妍祁峟自然是要去看热闹的。

  近五百位姑娘站在勤政殿正门前的广场焦急等待。

  “我要接中了绣球,我就能当郡王妃啦!”

  “也不知道公主婆婆好不好伺候!”

  “甭管婆婆好不好伺候,这熙和郡王可是京中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啊!那张脸长得可下饭了!”

  “陛下干脆也抛绣球选妃吧。”

  “多有意思多热闹啊!”

  姑娘们热情似火地聊天,能来凑热闹的都是胆大活泼的姑娘,有人抛话题就有人接茬,根本不存在冷场的机会。

  连平日里低三下气、唯唯诺诺的小丫鬟都抬起了头,兴奋地瞧着勤政殿雕龙刻凤的屋檐。

  她们郁郁久居人下,难得一次抬头观察世界居然是在最威武庄严的金銮殿!

  这可是金銮殿啊!无数的丞相、将军路过此地,无数的状元探花于此地崭露头角,帝国权势的中心,皇帝鞭策天下的地方,神圣庄严,只属于男子的权力圣地!

  能站在这里的女眷,只有为数不多的太后、皇后!

  可是今日,她们以奴隶之身,以平民之身,站在这个地方。

  不受出身、性别的拘束,不受任何歧视与偏见,光明正大站在这里,平等竞争郡王妃的机会。

  男子有机会参与科举,能在此地参与殿试,依靠实力和运气竞争一官半职,拼抢那出人头地、改写命运的机会。

  如今她们也站在这里,依靠缥缈的运气,拼抢跻身贵族上层的机会。

  该是一种怎样新奇的体验。

  如果女孩子也有科举的机会就好了,如果女孩子能像男孩子一样,拥有实力便可以一直站在这里就好了。

  那样模式成熟的人才选拔方式,它为什么不能适用女子呢?独属于女子的绣球招亲,它都可以被男孩子应用啊。

  训练有素的暗卫将金銮殿层层围住,四小队锦衣卫灵活穿插进密集的人群,将拥挤的姑娘等分成五份。

  熙和诧异地瞧着台下,心里郁闷:虽然我这张脸长得很小受,但我是个直男啊!我的绣球只想抛给女孩子啊!

  他愤怒地握拳,找祁峟算账,“这么多男的进去干什么。”

  “我看着像是喜欢男人的人吗?”

  长乐公主忙拉住儿子,“大喜的日子你发什么疯,这些锦衣卫只是去维持秩序,防止踩踏事故发生的!”

  熙和脸色一僵。

  到底是亲儿子,长乐柔柔压低了声音,“乖啊,别怕,锦衣卫不参与接绣球的。”

  “我不会允许男孩子做你的郡王妃的,放心。”

  祁峟却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什么,还能娶男孩子过门?

  有趣的知识又增加了。

  祁峟将绣球立在指尖旋转,大红明媚的绣球还挺漂亮的,他将球递给夏妍,“你若是抛绣球,孤也答应。”

  夏妍板正着脸,道:“哀家是先帝的嫡妻,哀家敢抛这个绣球,也没人敢接呢。”

  祁峟讪讪:其实我的锦衣卫们都敢接呢。

  但他这话只在心里流转,到底没说出口。

  夏妍跟熙和不一样。

  夏妍是他不熟的继母,熙和是亲近他的表哥,他跟熙和放肆拌嘴正常,跟夏妍拌嘴……,这画面太美太惊悚,他不敢想。

  熙和身体实在不好,难得撑起的精神因为刚刚激烈的争嘴,立时散了不少。太阳也一点点的露头,初春的暖阳温馨舒适,熙和却不太适应。

  他头也晕眼也花,就快站不稳了。

  祁峟忙去搀扶他表哥,在长乐公主眼神示意下,鼓手很快敲起了鼓。

  鼓声短促,连响了三声,示意姑娘们注意力集中,绣球即将起飞——

  熙和精神不好,但他骨子里还是喜欢热闹的。

  他看着拥挤的人群,这些姑娘都年轻,衣着干净整洁,料子虽然便宜粗糙,大多都是颜色暗沉单调的土布,但明显是崭新的。

  大家都很重视这个活动,大家都喜欢他,支持他!

  现代的姑娘把洗澡洗头化妆穿新衣视为最隆重的约会礼节,这些古代人也以最崇高的礼节、最珍贵的真心等待他!

  熙和心里开心,鼓声响起第四下的时候,手中的球被重重抛出。

  明媚红颜的球在空中打旋,金色的流苏飞扬散漫,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凝结在这枚飞速旋转的球上。

  长乐公主的护甲深深掐进血肉。

  过了今日,她将有个儿媳妇过门,这个儿媳的身份、家世、人品,她一概不知。

  熙宁郡主的精神也高度紧绷,他弟弟身子不好,由她这个素有神医之名的姐姐亲自调养都好不了,谁家的女儿嫁给他,那简直是注定守寡的命,熙宁暗中祈祷,接到绣球的姑娘只是看重了郡王妃的身份和公主府的钱财。

  千万别被那对她弟弟一见钟情的痴情姑娘接住绣球啊!

  祁峟也紧张,郡王抛绣球的事情过于荒诞,他近日收到了不少痛骂他的折子。

  骂他损了天威、损害夫道威严的折子最多!

  骂他荒淫无道,目无祖宗的也有!

  但也有提醒他别闹出人命的!也只有这个折子令他揪心害怕。

  祁峟看着哄抢的人群,又瞧了眼训练有素的锦衣卫们,心中暗自祈祷,希望一切顺利,千万别发生践踏事故,千万别发生践踏事故!

  绣球在姑娘们手中流转,鼓声一阵急促一阵舒缓,香也燃烧了大半截,只剩下小拇指的长度。

  一切都很顺利。

  熙和闭了闭眼,精神终究是不好,被人搀进了勤政殿休息,熙宁郡主、夏妍太后跟着退下。

  勤政殿露台上只站着祁峟和长乐。

  “老天保佑。”

  从不信佛的长乐公主双手合十,虔诚地许愿,希望他儿子的婚事顺遂,生活美好。

  祁峟也跟着祈祷,“老天保佑。”,希望这场热闹顺利开幕、平静落幕,大家乘兴而来兴尽而返,千万别出岔子。

  许是两人的虔诚感动了上天,一炷香结束,球稳稳落在一个小丫鬟手上,这个小丫鬟明显是第一次碰到这个球,拿在手上正准备丢出去,鼓声却在此时停止了。

  六七个锦衣卫将她层层簇拥,她一下子成了人群中的焦点。

  这个小丫鬟是地主家的家生子,世代为奴的那种,她很小的时候,她的父母就教育她,你要乖乖的、老老实实的长大,然后找个老实本分的小厮嫁了,这辈子就能平平稳稳、顺顺遂遂地走下去。

  只要不起那勾搭主子,自愿为妾的歪心,她就能一直留在府上,一直和父母在一块。

  她想过离开主家,可是她的父母告诉她,奴隶私逃,被官府抓住了是会被打的,挨完打还会把人遣回。

  她很聪明,心里默默给自己的身份定了性质:土地房屋,是地主的不能移动的私产,而她们这些奴隶,是长了腿的、会生育繁衍的私产。

  土地始终是地主的,每一年都会洒上新的谷种。

  房子始终是地主的,每几十年换一批地主的子孙住。

  她们也始终是地主的,子子孙孙辈辈代代伺候地主的一家子、给地主种地。

  “郡王妃,您请。”

  锦衣卫声色恭敬,脸上带着热情的笑,一点不似传闻中的阴寒肃杀。

  “郡王妃,我吗?”

  小丫鬟脸上带着茫然,她懵懂地看了眼手上的绣球,又看了眼满面春风的锦衣卫。

  “是的,您请。”

  “陛下和公主殿下期待见您。”

  “好。”

  小丫鬟年岁不大,带着青涩、胆颤,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勤政殿。

  无数的人注视着她。

  镶嵌着汉白玉砖的宫殿辉煌大气,比地主府阔绰了许多许多倍。

  这里走过太|祖、太宗……,这里矗立过诗仙、诗圣……,这是男人的主场,独属于官家贵族皇帝的地方。

  她一点点走进勤政殿,入目黄灿灿一片,每一根柱子上都刻着巨龙。

  硕大的龙椅上坐着年轻的皇帝,仪态万方的公主坐在皇帝下首。

  小丫鬟清了清嗓子,壮起胆子:

  “民女陛下请陛下安,陛下圣躬金安。”

  “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快快请起。”

  祁峟的声音温和,带着笑。

  长乐公主也笑着退下腕子上挂着的晶莹通透的玉镯,“好孩子,快到本宫跟前来。”

  小丫鬟怯生生走近。

  长乐仔细端详她的准儿媳,良久,才缓缓开口,“真是标致干净的好姑娘,就是胆小了些。”

  “别怕,本宫是你婆母。”

  “圣上是你表弟。”

  “婆母好。”

  小丫鬟期期艾艾,看着年轻的陛下,“表弟好。”

  祁峟展颜一笑,“嫂嫂你好。”

  他笑着取下了腰间坠着的二龙戏珠玉佩,心想这丫头胆子真够大的,他喜欢!

  若是让老顽固们知道,他一个皇帝,被一个丫鬟叫了表弟,他还很高兴很开怀,他们不会气吐血吧。

  祁峟送了见面礼,亲自问了小丫鬟的名字、出身,亲笔写了赐婚圣旨,该他办的事情办完,该他撑得场子撑完后,他才慢悠悠走回雍和殿,躺下休息。

  刚躺下没多久,他就被自己福至心灵的想法惊醒。

  他怎么没想起来,让寡妇也参与这场狂欢呢?

  自愿守节的寡妇也就罢了,那些被迫守贞的女子何其无辜、何其可怜。

  祁峟想了想,错失的机会已经错失了,不复再来了,但是,小太后还单着呢!

  地位最高、枷锁最重的太后娘娘都能二次出嫁,那普通人家,又有什么脸面拘束亡了夫君的女人守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