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里,林谷禾见过域淙两次,与“老伙计”相聚过一次。
骑行川藏线结束,林谷禾出院后没有乘飞机回北京,而是跟团去了距离西藏不远的色达,跟着导游去了佛学院,观看了藏族人民的天葬仪式。
仪式还没开始,在山顶踱步的秃鹫已经在等待,游客站在半山腰,听着天葬台上传来靡靡之音。
特定声音响起,一群俯冲向下的秃鹫越过游客头顶,散布在天葬台,被分成块状的人.体.或被秃鹫叼着落在草地上,或争抢着分食,围坐在天葬台的喇嘛一刻不停的诵经,周围站着去世人的家人。
他们没有眼泪,没有哀伤,甚至倍感骄傲。在他们看来,死亡只是不灭的灵魂与陈旧躯体的分离。
在藏族文化中,生前犯过偷盗、抢劫、伤人等的人,视为不洁,死后不能举行天葬仪式,这是对生前犯下错误的惩罚。
下了山,林谷禾后知后觉,他参加了一个素未谋面的老人的葬礼仪式,一个躯体回归自然,灵魂走向轮回的仪式,老人的死亡新生同时发生在半径只有几米的天葬台。
他们路过用金色涂层漆刷过的铁块围成的圆柱,铁块上挂了满了头发。导游说,人们把头发留在这里,认为从这里开始,他们获得了新生。
林谷禾站在圆柱面前,无数的发丝,偏棕黑色,长长的坠着,不知道是否有人从这里获得了新的灵魂或新的躯体,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把烦恼留在这里了。
同行的游客费劲地拔头发,导游见他看着圆柱上的头发一动不动,迈步上前,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林谷禾下意识摇着头退了一步,他想到了域淙——觉得生命没有意义,但仍敬畏生命的域淙。
他想,我不需要新生。
也许这具躯体的外形不令他满意,但灵魂是完整的,更何况,灵魂与躯体同时有域淙的记忆。
可能是当时在同一个地方,同一时刻,生与死交织出现,林谷禾心里的遗憾膨胀到无边无际的地步。
他浑浑噩噩坐上飞机,恍恍惚惚从伦敦辗转到牛津,他站在行人穿梭的古老拱门旁,仿徨,无措,突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这里。
这时,理智才迟迟到来。
他盯着屏幕,光亮起来,又暗下去,反复几次,索性将手机揣兜里,踏进这座哈利波特魔法学院。
林谷禾走在校园里,很容易区分哪些是游客,哪些是这里的学生。
尽管他不想承认,但他一定是左右张望的,这里是域淙生活学习的地方,从踏进这里开始,他已经参与进域淙的生活。
单方面的参与,也是作数的,林谷禾想。
牛津校园是一座城,林谷禾慢慢悠悠走着,像刚入学的新生,带着期待忐忑,记下来时的路,和去向的地方。
中午没有吃饭,林谷禾走的很累,但不想停下来,他拐进超市,看着货架上的三明治,心脏有个地方突然被刺了一下。
从欧洲回去之后,林谷禾再也没吃过三明治,他盯着货架看了一会儿,最终思索着伸出了手。
今天,他需要吃三明治。
林谷禾拿着气泡水喝和三明治,找了一块相对空旷的草地坐下来,草地上密密麻麻晒太阳的人。
英国人珍惜阳光的程度,等同四川人和重庆人遇见冬天和初春的阳光。
从刚才吃东西开始,已经有好几个人主动过来说话了,但他今天并不太想说话,林谷禾很没礼貌地一言不发摇头拒绝。
是他刚离开高原,皮肤又被晒成了小麦色?不知道。
他有些烦,还有些疲,从包里拿出帽子遮住脸躺在草地上。
躺了一会儿,身旁不远处来了好几个人,他们的声音挺大,距离不远,林谷禾嫌吵,帽子下的眉头皱了皱,直到有个人喊了一声“Yu”,林谷禾呼吸一窒。
牛津的校园分布在牛津市的不同地方,许多散布在整个市区的学院、系部和其他设施,林谷禾清楚能遇见域淙的概率非常小。
但今天,他们相遇的概率达到了百分之一百。
【作者有话说】:这篇文是主受,所以暂时很少的内容是以域淙的视角写的,后面会写域淙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