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昇跑了几步,极为迅速地冲进了屋子,紧随其后的水欣在门口犹豫了一下,但耐不住心里头也有些想看的意思,真人版的**,真没见过啊!

  厅中的两人都被这一叫惊了一下,上头那人抬起头来,忠顺王爷的那张老脸实在很让人倒胃口,倒是底下的人,大红的衣裳散乱着,乌黑的长发披散了大半,一顶金冠欲坠不坠,还在黑发上勾连,而那描金绣龙的腰带斜搭在肩膀处,一身雪白的皮肤缎子一样,而那张脸……

  水欣倒吸了一口冷气,北静王?他怎么?再看看那个坦然自若起身的忠顺王,水欣的脑子有点儿木。

  “你又来做什么——怎么还带了十九来?”漫不经心起身的忠顺王随便拢了拢衣裳,发肥的肚腩在坐着的时候层叠出赘肉来,□的裤子没提,踩在脚下,光溜溜的两条腿粗壮有力,迈步走到椅子上坐下,随手扔了个东西砸在榻上那人身上,“还不起来见过你十九皇叔!”

  东西砸在身上又落在地上,竟是个珐琅鼻烟壶。

  匆忙起身的北静王狼狈地低头,行礼道:“见过十九皇叔,二十皇叔。”

  “行了,赶紧收拾收拾去!”水昇极为不耐地摆摆手,转头问忠顺,“你有了琪官还不够,竟然还弄到侄子身上了,倒是越来越厉害了!”

  忠顺不以为耻,好像听到了夸奖一样,笑了笑,说:“这算什么厉害,不过是大家乐一乐罢了,还别说他那味道是比琪官好些,唯一不足就是弱了些,总是不尽兴。”

  完全顾不得北静王还没离开,忠顺便将他两人的情趣之事说给了水昇听,水昇边听边啧啧,不是还言说两句,倒像是有些心得似的。

  待不下去的北静王匆匆拢了衣裳,提了裤子,随便拿腰带一系,低着头匆匆出去了,竟是连行礼都忘了。

  “瞧见没,就是这么个羞性,又不是没让他乐呵,跑的时候总和兔子似的,也就是这一点儿总有些趣,不似那帮子戏子,风流惯了,便是装出羞涩来,总还是差那么一些子风情。”忠顺王笑得志得意满,他人生的最大追求也就是求一个“乐”了,自然是怎么有趣怎么来,什么伦理道德,却是约束不到他头上的。

  水欣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几辈子,还真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皇室子弟,多少有些不惯,听得极不顺耳。

  忠顺王虽乐于宣扬自己的风流趣事,但也不是没有眼色的,老爷子那么多儿子,说杀就杀了,一点儿都没眨眼,而他看重的十九便不可以当做普通的弟弟看待,总要顺着捧着,免得惹了老爷子不喜。

  即便瑞诚帝已经成为皇帝好多年了,但在忠顺王的心里头,皇帝只有上皇一个,瑞诚帝不过是个捡了便宜的渔夫,算不得什么人物,在他心里头是极为瞧不上这位皇帝的。

  倒是老爷子,因为那日宫变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狠绝的时候竟是连丁点儿父子之情都不念的,真是让人不得不胆寒,生怕那日犯了他的忌讳,也成了那众多死在前头的兄弟中的一个。

  “罢,不和你说这些,十九可是不爱听。”忠顺王自说自话地换了话题,“今儿怎么想起来我这儿了,难得十九也来了,老爷子真是把你当女儿养的,成日里都不出门,跟咱们兄弟可是少见。”

  一说到“咱们兄弟”的话上,忠顺王便忍不住多感慨了两句:“咱们这些兄弟,真是一年比一年少了,以后也不知还有多少日子可见的!”

  当年宫变之后,二十个皇子只剩了七个,除过瑞诚帝成了皇帝之外,便只有六个而已,北静王在头年便去了,接着便是南安。

  这位兄弟水欣不怎么熟,但也听说过,是个不错的,只可惜没娶得好王妃,管不住的后宅每日里都要闹出事来,弄得这位王爷只能到花街柳巷寻欢,还不敢跑太出名太好的地方,害怕风声传回去丢了面子,又或者闹出更多的事来,结果,这位是得了花柳病去的。

  这种肮脏死法是不能公诸于世的,所以只能是暴病而亡,知道内情的水欣在事后还被上皇狠狠教育了一通,中心思想不外是“女人多的是,想要的都放到身边就行了,那等不干净的地方不要去,不干净的女人不要碰……”

  若不是当时水欣还小,估计上皇会早早派下两个暖床的来,即便这样,他身边的宫女也多了两个年轻漂亮的。

  南安王比那位北静好一些,是有嫡子的,只不过出于对其王妃的迁怒,上皇让其降爵袭位,亲王位成了郡王位,倒和现在的北静王持平了。

  然后过了两三年,东平王爷去了,这位王爷幼时便喜欢武艺,少年时便自个儿混到军中去了,等到皇帝找到人后他凭自个儿的实力成了个小头目,皇上一喜,直接便允他得了兵权,这一点也让他在之后饱受太子欺负。

  东平王爷是个笨口拙舌的,每每被欺负得说不出话来,便自请到边疆杀敌。几次往返之后越发不爱回京了,竟是找了个借口在边关常驻,成了王爷中极为有名的将军王。

  积年的征战久了,总会积累下一些暗伤,即便京中派了御医过去给他调养,但边关的水土到底不如京中好,时间长了还是熬不住因一场风寒去了。

  那一年,京中正是最冷的时候,东平王爷的死讯传来,上皇当时手便一抖,摔了杯子,良久无语,再开口便是叹息:“朕都记不清老九是什么样子的了,上一次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来着?”

  没有痛哭流涕,却别有一种刻骨悲伤,让水欣都忍不住为那个印象中模糊的影子难过起来,再看上皇那努力回忆而不得最后陷入空茫的眼神,有一种细细密密的疼在心头涌动,好像又被那情花刺了一样。

  “什么病啊?”

  “风寒啊,这天,是冷得很,他是穿得少了吗?”上皇想着又拉过水欣,摸了摸他的手,水欣幼时缺少调养,长大后手脚总是容易冰凉,那沁心的凉让上皇手上又颤了一下,“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多穿点儿,冷了也不言语,下头的人是怎么伺候的?”

  第二日,有消息传来上皇发作了尚衣监,内供局,落了一地的人头,理由是他们怠慢皇子,而水欣身边也被风尾甩到,负责他衣服用具的两个宫人被打了板子,好在并不致命,但这一养伤下去便换了人上来,再没见过那两个了。

  大约是感念,大约是愧疚,上皇特意召了东平王爷的嫡子进京,父死子继,由他的嫡子承袭爵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绝不会错,但偏偏那位东平郡王不知道是脑抽了还是少年愤青了,对上皇言语不恭,竟是心怀怨望的意思。

  上皇是什么样的人?所谓的儿子对他来说也就是那样一个有血缘关系的存在罢了,谈不上多么真情,一时的感怀也不过是因为觉得东平从未给他添过麻烦的缘故,而这一时的心软愿不足以让他心胸辽阔到包容对自己不满的人,哪怕那人是他的孙子,却也是从未见过几面的跟陌生人差不多的臣罢了。

  于是,等到东平郡王出宫,旨意也下来了,以瑞诚帝的名义给了他郡王爵位。秉承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心思,这位东平郡王被打发到了南边儿,换了个地方继续守边去了,而原来的兵权也顺理成章被皇帝收走了,只给了他一个空头郡王爵位,毫无实权。

  因对东平郡王不喜,上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把这事略过去了,倒是对水欣说了一句:“你这位皇兄可是个能人呐,那见缝插针的水平可是你赶不上的!”

  “怎么赶不上了?要是我也知道这等时机要收回兵权的!”虽从未当过皇帝,也没有怎么接受过皇帝的系统教育,但是水欣自认他的眼力还是有的,虽然有时候漫不经心错过了好时机什么的,但也不是一无是处到这么简单的因果都看不清楚吧!

  不服气地反驳着,眼巴巴地看着上皇,这位可是当过皇帝的人呐,怎么也能给自己指点一下迷津吧!

  身在局中,最怕的就是看不清楚自己的位置,而看清楚自己位置最怕的则是做不准应该做的事情。

  总结几辈子失败,水欣倒也不是没有心得,总觉得若是重来一次他必然不会这样那样,然后那样这样……

  “你还别不服气,老实说,若是你,你敢在给了郡王位之后还夺兵权,不怕引起骚动反弹吗?不怕被人说刻薄寡恩吗?”存着教育的心思,上皇不吝讲解,把其中的理由细细分说,有的时候,光有大局观是不够的,还要看得更细,便如这夺兵权的事,“你皇兄是摸准了我的态度啊,若不然……”

  不然怎样不用说也能想到,上皇话停到这里,看到水欣一脸若有所思,道:“你也别想了,你这孩子,聪明是有的,眼光也不缺,唯独对事不上心,该下手的时候你爱犹豫,该思量的时候你倒敢下手,偏又不够狠辣,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既然决定做便要做到底,不干不脆倒不如不做,把那小心思藏了,好好表现。”

  这话似在说水欣,又似在讲那位瑞诚帝,言谈之间倒不似不喜,反而很赞赏对方这种果断敢为。

  水欣似应非应地哼哼两声,他哪里有那么不堪?心里头不服气,嘴上却没的话说,这辈子他可是什么都没做,连个举例说明都找不出来,真是苦死了!张口结舌欲辩无言什么的,最讨厌了!

  “哦,父皇,你嫌弃我了是不是?!”

  胡搅蛮缠着凑上去腻歪在上皇的怀中,曾经健壮宽广的胸怀这会儿已经有了外强中干的感觉,禁不住多少力气的冲撞,水欣小心地控制了力道,他这些年倒是习惯了内力伪装成神力的应用,偶尔便会一不留神破坏一点儿什么,若是物件倒还罢了,若是人……

  搂着上皇的腰,小孩子一样蹭着他的胸膛,“我是你儿子,你怎么可以嫌弃我?我身上有你一半的血肉,你嫌弃我就相当于嫌弃自己的一半……”

  就如当年上皇不肯吃他咬过一口的糕点,他就一遍遍反复,想尽办法要让他忍着洁癖咬上一口一样,在这方面,水欣很有韧劲儿,一场吃不吃的较量倒像是驯养与被驯养的挣扎一样,他最终成功“驯养”了上皇,得到了一个越来越儿控的父皇。

  被一堆“嫌弃不嫌弃”搅和得头都大了的上皇忍不住跟李胜说:“快把这个调皮蛋弄走,朕怎么会生了这么个儿子?!”

  “调皮蛋也是你儿子,就是不走,谁让你当初生了我,有本事你再把我塞回去啊!”完全不在乎对话的是父亲而不是母亲,水欣特“纯真”地仰头问,“父皇,你到底是怎么把我生下来的啊?像拉粑粑一样拉出来的吗?”

  看我无辜而清澈的眼神,我是真的很真诚地“不知道”才问的,所以,说吧说吧!生育的秘密啊!

  每次都在同一个问题上被打败的上皇一脸便秘模样,若是拉粑粑拉出来的,肯定就让人拎着马桶倒走了!他怎么会生下这么一个儿子?!呸,才不是他生的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