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竟下了漫天大雪。
黛玉坐着马车, 冒雪低调去了荣国公府。
老太太让人送来的帖子，此刻在林铎手里被随意的抛着打转儿。
无二坐在他对面，对着窗外“赏雪。”
之所以无二一大早就来, 是因为令三今日不在，他跟着黛玉走了。
只有暮鼓晨钟, 林铎不太放心。
不同于暮鼓晨钟跟着黛玉同坐马车, 令三是悄无声息的跟着, 不过黛玉是知道的，心中便十分稳妥了。
为了防止意外，她今日带的都是嬷嬷婆子，一个丫鬟也没有的。
黛玉坐在马车里, 思索着宝钗会如何做，她实在不愿意不想那些龌龊的手段，但她知道，对于宝钗而言, 手段如何不重要, 事儿成不成才是最要紧的。
此时荣国公府, 凤姐儿也准备要出门，今日姐妹们尽数来了, 她自然要过去见一见。
这小月子，坐的也够了的。
平儿给她梳头，一边低声道：“奶奶让打听的, 打听到了，果然银子是最有用的。”
凤姐儿冷哼：“左不过是咱们想对了吧？”
平儿却奇怪的摇头：“奶奶，真是奇怪, 那人说，二爷当时虽然有欣赏之意, 但居然拒绝了…珍大爷还背地里骂了呢！说二爷不知好歹！”
“说不定是二爷，如今同奶奶夫妻一体，尝到了好处，所以才守住了心呢！”
“竟有这样的事儿！”凤姐儿镜子里的脸色也十分震惊。
贾琏怎么可能改了性子！
平儿不敢这种时候骗自己，至于消息的来源，是重金买通了贾珍身边的人，那人急着用钱，以后也想长久交易，这头一回儿，应该不假。
贾琏不动心，只能是已经有了更好的！
凤姐儿登时就有了这个想法，猛的一拍桌子。
“咱们真是被瞒的好苦啊！”
“能让那个浪荡子都坐怀不乱！肯定不是一两日的功夫！”
“薛家应该也不知道，不然昨儿的话她就不会那样说了！当更有底气才是！”凤姐儿语气逐渐冰寒。
“你去，拿了那袋子金瓜子，问问他身边的那个汀儿，就说，他年纪也大了，爷的喜欢，怎么比的上真金白银养老来的靠谱！”
“是！”平儿低头道。
她匆匆而去，只打了一把伞。
满天的大雪，冷的就像凤姐儿的心。
她忽然想到了林铎。
若是自己真的查不到，那林铎一定可以替自己查到。
只要看自己出不出得起价！
想到昨日宝钗的话，本来还犹豫不定的凤姐儿一瞬间做了决定。
赌了！
赌她对贾琏的了解！
赌她这么多年的敏锐！
她另外唤了人进来伺候，换了一身喜庆的衣裳，衬得气色暖了一点，又嘱咐了一句，“平儿回来，让她去老太太那里找我。”
“是。”留守的婆子道。
凤姐儿也带着人慢慢走进学里，几个婆子给她撑着伞，挡住回廊的风雪。
三春已经先去了老太太屋子里，“老太太，云妹妹，林姐姐，可快到了？”
问话的是探春。
“雪大，要晚一些，你们先自己玩。”老太太笑道。
又问宝玉呢？
宝玉今儿得老太太亲自跟贾政请了假，却还没有来。
“去梨香苑了。”鸳鸯道。
她小心的看了眼老太太的脸色，果然沉了一瞬。
薛家二姑娘无意，老太太也无意，偏偏宝玉…
宝玉有没有意谁也不知，是什么意也不知，毕竟他看起来对谁都如此殷勤体贴，原来黛玉明显好一些，但宝琴如今待遇，不比黛玉当初差了。
宝玉恐怕只恨不能同住老太太屋子里了。
“你们也去迎一迎。”老太太道。
三春起身，点头往梨香苑去了。
她们倒没有不爱去，雪大，景色也美，虽有些冷，但还能受的住。
三个人说笑着就往那里去了，梨香苑里，还未收拾好，听说姑娘们来了，又都赶紧出来迎，一时间十分热闹。
“我们等了许久，实在等不得了，就来了。”探春笑道。
“这雪中景色又好，园子里想必更美，姐姐快些，我们还能去园子里转转。”惜春也笑道。
宝钗拢着身上的披风道：“怪我，刚用了药，受不得寒，正想让他们别等我了，先去呢，可巧儿，你们就来了。”
“如此，也别耽搁了，你们两个跟她们走吧，我再躲一躲寒，才能去的。”宝钗推了一把宝琴。
宝玉知道她刚服了药，也不劝，便对宝琴道：“妹妹，不如咱们先去给老太太请了安？在老太太那里等着姐姐，姐姐也能安生歇一会儿。”
“正是这个话。”宝钗点头，面色有些疲倦。
宝琴不做它想，本来她也想去园子里赏雪。
刚点头，拿了披风，要系带子，薛太太这时候过来了：“你们先别急，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
一个食盒打开，原来是几瓶玫瑰露。
“不是酒，但有滋味儿！你们让人暖了再用！”
宝玉赶紧谢过，让人接了。
一群人又热热闹闹往老太太那里去了。
薛太太见她们离去，才同宝钗回了屋子，宝钗解开披风，坐回了炕上。
“妈妈，且等着吧。”
“莫急。”
薛太太有些坐立难安：“不知道老太太今日叫不叫我去的？”
“不会的。她向来喜欢孩子们热闹，不会想起请您过去的。”
“那就好。”薛太太生怕自己露了不该露的神色。
“母亲，不如让人熬点热汤，凝神静气。”
“也好，暖暖身子也是。”薛太太又起身出去吩咐了。
宝钗偏头听着雪落的声音，脸色越发沉静。
姑娘们回去，刚好凤姐儿也来了。
一同进去，先给老太太请了安，老太太让凤姐儿坐着，凤姐儿让了让，还服侍老太太用了茶，才肯坐。
“偏你这么多规矩。”老太太嗔怪。
凤姐儿笑：“天天想着老太太，怕老太太忘了我呢。”
这话虽然笑着，眼里却有酸意。
老太太一时间都心疼她了。
这丫头，终究是经了事儿了，爽利劲儿都被磨去了一点。
不过也好，更贴心了。
于是招手让她坐的靠近些：“我何尝不念叨着你！我让人给你送的一整套的红宝石头面，你可喜欢？”
凤姐儿一愣，什么头面？老太太别讹人啊！
老太太看向鸳鸯：“定是你忘了！”
鸳鸯领会了：“是！我该打！老太太病那一下子，我竟什么都顾不上了！该打该打！”
说着对着凤姐儿一礼：“奶奶饶了我这次吧！这就去给奶奶拿！”
“再马上那个琉璃的炕屏，一并给她，当你的赔罪了！”
“谢老太太！老太太用这个替我赔罪！我这后面一辈子都伺候老太太回报您！”鸳鸯笑道。
凤姐儿方知，老太太这是哄着她呢。
这会子倒是十分大方了。
都是好东西呢！不是平日里的三瓜俩枣了。